第2章 2.连环自杀

林致远抱臂而立，目光久久注视着两个人——一是女法医巫小梧，她检查尸体的手法颇为专业老练，可是验至腹部时却有明显的停顿迟疑，不知在为何事而纠结；另一人是风杨，此人看似不羁随性，但分析与推理能力极强，双目深邃似有某种魔力一般，与之对视时总有难以言述的怪异之感。

风杨递上烟笑问：“林警官始终如此严肃，难道不累吗？”

林致远推辞，他并无烟瘾，只是熬夜查案时方才抽几支提神：“若是贪图清闲，也不会入这一行。”

风杨单手插口袋舒然吐烟圈：“今天应该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不过我并无林警官过目不忘的能力，记错也有可能。”

林致远说道：“五天前在锦荣集团的周年庆典晚宴上你我初次相见，今日确实是第二次，近些天我翻查过上海近年来的旧案宗，甚为佩服风警官，你的审讯技巧令人叹为观止，仿佛能够洞察人心。”

风杨玩世不恭地挑眉，半玩笑半认真地说道：“我会读心术，林警官相信吗？”

林致远只觉荒唐，眼神愈加冷冽：“我只相信有证据的事情。”

风杨饶有兴致地笑笑：“请林警官在心中想三件事情，最喜欢的酒、最喜欢的城市、最喜欢的女人。”

林致远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寒面愈添霜雪。

风杨轻晃指尖烟，只消一眼便知其心中所想：“中国酒中最喜欢竹叶青，洋酒中最喜欢白兰地；你生于上海，可对此地的感情很复杂，既舍不得美好的回忆又忘不掉悲伤的往事；目前你心无所属，单身汉一个，若有机会我为你介绍女朋友。”

林致远不免诧异，眼前人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道破他心中所想，若非提前深查，那就唯有读心术可以解释。

风杨并不在意他相信与否，转换话题道：“林家与陆家是世交，林警官想必认识死者陆滢之，却仅联系警局而未联系其家人，想必确信这并非是简单的自杀，如果陆家人前来带走尸体，势必会影响调查。”

林致远习惯性地理了理笔挺的衬衫衣领：“风警官与陆家应该也有交情，同样也没有将此事告知，而且叮嘱警员在调查社会关系时不必留情面讲客气，依林某拙见，你是打算让旁人先唱红脸搅乱局面，之后再亲自出面唱白脸调和矛盾，使死者的亲友放下戒备，进而探查案件背后隐情。”

风杨轻轻拍掌，遇此知音由衷欣喜：“人生难得遇知音，不知林警官是否愿意与我同唱这台戏？”

林致远并无太大兴趣：“这出戏有风警官做主角已足够，林某何须献丑，不过刚刚的搜查漏掉了一条重要线索，死者耳环和项链之上镶嵌的都是假钻石，这并不符合她的身份，也许与那张大华银行的大额支票有关。”

风杨的目光遇尸体与血迹后不由自主地回避，嘴角笑意僵滞片刻，吩咐其他警员去取下尸体之上的首饰，细看过后确认为赝品：“富家名媛自杀多半是因情爱纠葛，不过近半年以来奇怪的很，算上今天这一件，已有五位名媛相继身亡，表面上看均像自杀，都未正式立案调查，可我认为绝不会是单纯的巧合，不知林警官有何高见？”

作为一名受过专业训练且经验丰富的警探，会本能地怀疑一切意外与巧合，林致远对案件的兴趣自是被勾起，向来只听闻连环杀人，从未听说过连环自杀。

这时巫小梧小跑上前说道：“尸体检查完毕，全身骨折情况与楼顶垂直高度基本吻合，死因确实为坠楼，死者小臂处有一些深浅不一的青紫色淤痕，应该是死前与人扭打所致，其中左手手腕处的痕迹最为明显，我还在她的指甲里还发现了新鲜的皮肤组织，想必是打斗时抓挠对方所留”，而后犹豫片刻，吞吞吐吐继续说道：“另外…那个…我想私下和风哥聊几句，借一步说话方便吗？”她瞟到林致远的阴沉脸色，但事关死者隐私，无可奈何。

风杨与她来到一个僻静角落，问道：“究竟是什么事情，需要这样神神秘秘？”

巫小梧说道：“死者身份确定了吗？她应该还没有结婚吧，无名指上既没有戒指也没有戴戒指的印痕。”

风杨点了点头：“死者是沪上名媛陆滢之，目前确实未婚，难道这与案件有关吗？”

巫小梧四顾后低声道：“我认为死者很可能已经怀孕，虽然不解剖无法最终确定，可是我有八成的把握。”

风杨已猜到此案可能与男女情爱纠葛有关，但未料到已至这般地步，若外传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叮嘱道：“这件事情暂时不要写在报告里，也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最近接连有富家名媛丧命，我怀疑背后另有缘由，可是死者家属不会同意解剖验尸，好妹妹你施展通灵之术帮帮忙，一楼咖啡厅已经清场，十分清净，你可以去那里与死者魂魄交流。”

巫小梧轻抚腕间绿光幽幽的镇魂珠：“风哥放心，我会尽力查问出线索。”

林致远精通唇语，此时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觉荒诞至极。

风杨走回他的身边，已然得知其心中所想：“林警官对唇语也有所研究，真是令人佩服，你一时难以完全相信鬼神通灵之术也属正常，日久便可见真伪，另外小梧是宋中原法医唯一的关门弟子，年纪虽不大，过人之处却不少。”

林致远颇为意外，“鬼眼法医”宋中原是将西方解剖科学与检验科学引入国内警察系统的第一人，对于提高破案效率与精准度有突破性的贡献，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年轻女孩竟有幸承其衣钵：“从巫法医的年龄来看，想必师从宋法医的时间并不长。”

风杨笑言：“此言差矣，小梧从十二岁起就开始协助宋法医解剖，十四岁正式进入警队，是上海滩第一位女法医，也是入职年龄最小的警员，且不提通灵之术，单论验尸水平当属上海警局第一，这些事以后再细聊，眼下最重要的问题是，假如死者陆滢之果真未婚先孕，陆家人为保声名极有可能会立刻火化尸体且销毁相关证据，此事若存在幕后黑手，只怕日后还会有更多的受害者，希望小梧通灵能够提供更多线索。”

林致远难耐好奇之心决意加入调查，不仅仅是为案件，也是为了验证读心术与通灵术是否真实存在：“我原本计划三日之后正式至上海警局报到，不过此案既发生于眼前，彻底查明真相方能安心，林某初来乍到，劳烦风警官多多指教。”

风杨笑意爽朗：“指教不敢当，既然合作便是兄弟，无需客气。”

林致远又说道：“兰顿宾馆是杜氏商会的产业，据传杜家原本出身黑道，后立足白道，四方各界都要给面子，如今在上海滩雄霸一方。”

风杨说道：“没错，杜家如今的主事人名为杜久棠，是青帮前龙头杜笙之子，多年前退出帮会转而经商，上海滩超过三分之一的产业皆在他的掌控之下。”

警探须得眼看六路、耳观八方，林致远对上海的各方势力都下过一番功夫研究：“我曾在北平与杜久棠有过一面之缘，能看出他绝非普通的生意人，想必与青帮藕断丝连，还听说他的外号是‘上海阎王’。”

风杨佩服其眼力：“确实如此，靠拳脚争天下的时代早已过去，如今的帮会也得靠财富立足，杜久棠是纵横商界的奇才，黑白通吃、左右逢源，名义上脱离青帮，不过几位实力强劲的老堂主皆是杜氏商会的成员，换言之青帮的财源命脉被杜家牢牢握于手中。”

林致远担心案件调查会因此受阻：“陆家是颇有声望的豪族，只怕杜久棠不愿趟这趟混水，限制酒店工作人员向警方透露消息。”

风杨笑意依旧，抬手看了看表：“尽管放心，我与杜久棠有些交情，很熟悉他的脾气秉性，协助调查于他而言是一笔划算的买卖，此外他也许已经查到几位名媛接连自杀的幕后隐情，刚刚已经让酒店经理将案件告知，我们很快就能够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