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雨珊平躺在床,表面看似平静,内心却极为波澜。
她的身上缠满了左丘雪先前带回的那些奇怪物件,据说这是为了避免过程中出现太多或是过大的偏差,却由于没从神界带来原需的物件,而尽可能找到的替代品。
换句令人不安的话,那就是:品质无法保障。
也极为沉重。
这是柳雨珊最为直接的感受——什么都没穿却感觉自己像个粽子。因此极度怀疑左丘雪只是在捉弄自己。
但对方那极其严肃与认真的态度,的确让她打消了这个疑虑。
最为根本的理由,便是对方没有这么做的必要——想要对她不利,之前的时间里,有着太多也太过轻松的机会。
毕竟现在已经是7月了。
距离那场双方都并未得到好处的冲突,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而这情势产生巨大变化的期间,都有着左丘雪的尽力协助。对方虽说这是职责所在,但并不摒除对方的心存善意。
而现在两人要做的,便是修复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表明这么说,但她其实并未在这事上过多责怪子车乐。
面临关乎性命的事态,按理来说,无论采取怎样的做法,都不为过。
她愤怒的只是对方没有做到最好。
但这也是在听取左丘雪的说明之后,才冒出的想法。
在这之前,她不得不承认,对方已经做得够好了。至少保住了性命,也并未让作为敌人的南极星太过愤怒。
只是善后工作变得有些太多了。
左丘雪出现的时候,她也提过诸多疑问,但大多都给敷衍过去了。
至少有一点是确定的。
那就是南极星的此次出现,就连神界都为此意外。
按照柳雨珊的理解,那就是她们全都被神界的内部争斗给牵连了。这其中也尚有着很多疑问,却又不是她现在应该去深思的。
“时间要到了。”
左丘雪的轻声提醒将她的心神拉了回来。
“嗯。”
柳雨珊轻声回应后,便平心静气地闭上了眼。
她不能再仍由思维发散了。
虽然有着整套制定完毕的计划,但在条件的制约下,必须十分慎重。
没过多久,她就听到了左丘雪的再度提醒。
“忍耐住。”
柳雨珊刚想说些什么,就感到一阵剧烈的痛楚如同自心灵深处涌出,最先作用在她的思维之上,才继而反馈到身体的神经感触之上。
“唔啊——”
即便她已经做了无数次心理准备,也死命地咬牙坚持,但还是不免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嗞——呲——呲呲——
她明确地听到一阵电子杂音声,也似乎听到了左丘雪在说些什么,然而当她准备集中精神准备去听清对方不断重复的话语时,比先前更为猛烈而清晰的痛楚,毫不留情地直接将她的思维搅作一潭混浊的泥水。
“柳雨珊?!”
左丘雪额头冒汗地不停呼唤,按在柳雨珊的胸腹之上的双手,散发着奇妙的冰蓝色光芒。
“柳雨珊!稳住心神!这样下去会全都彻底崩坏的!柳雨珊!你听到了吗?!柳雨珊!!”
“你……好吵……”
自牙缝蹦出的责备字语,并未让左丘雪心生不满或是愤怒。
然而她的脸上刚露出欣慰的神情,又立马变作了错愕。
柳雨珊并非听到了呼唤,而清醒地做出了回答,仅是在昏迷状态中下意识的反驳而已。
对此左丘雪只能苦笑以对。
这究竟是意志力太过坚定,还是对自己的抗争意识太强,从而不愿在任何时候吃亏,她也猜不出来。
但唯一能够确认的,便是后面的事她唯有等待,她所能做到的,也仅有如此。
她将双手拿离,内心焦躁而又期盼地静待后续。
※※※
少女虽未切实地经历过溺水,但认为此刻的感受该无比接近,或完全等同。
无法呼吸而思维迟滞的感觉不断袭来,仅剩黑暗的寂静之中,无法开口也无法睁眼所带来的恐惧,使得她甚至想彻底放弃思考,任凭那并不强劲,却能极为有效地将自己向下拖拽而去的力道,毫无阻碍地把自己带到那不知名的地点。
但理应要做的事,也立刻化作不停击打心肺的重锤,逼迫着她想起自己必须要奋力开口,必须要用力睁眼。
开口是为了呼唤。
睁眼是为了看清。
这是她理应要做,必须要做,也必然要做到的事。
“……”
在决意地催促下,她的嘴唇慢慢开合,虽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似乎说了什么无关紧要的话,却无法听清这句话究竟是什么。
思维之中也无法清晰地回想起来。
“……”
再度张开口的同时,也努力地让亲密无间的眼皮离开了彼此。
然而眼前仍旧是寂静的黑暗。
似乎这个地方,除了黑暗以外,没有其他的存在。
幽深不知其底,望眼净为孤寂。
黑暗。黑暗。黑暗。
无论远近,没有一丝光明,无论如何,眼中也找不到任何可视之物。
怎么办?
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开口发不出话语,睁眼看不到东西。
整个世界仅余黑暗与自己做伴,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寂静,孤寂,恐惧。
自己究竟为何身处此地?……
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来到这种地方?……来到这种空无一物,万懒俱静的恐怖之地?……
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
…………
你是谁?
内心深处突然传来一声询问。
听不出源头,听不出音调,听不出感情。
虚无,缥缈。
根本无从得知,这究竟是人类发出的话语,还是某种不知名的存在,由于突然产生恶作剧的心,而出声戏弄。
但……我是谁?
对于这个问题,也完全没找到答案。
该说同样无从找到答案。
你是谁?
那个声音再度响起。
我是谁?
对,你是谁?
唯一能够确认的,是自己没有开口说出这句话,然而对方如同看透了自身,或是听到了想法。
……但是……是啊,我是谁?
我究竟是谁?……
还有,你又是谁?
我吗?……说来不好意思,我和你一样。
我也不知道,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