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萱……”
我屏住呼吸叫着她的名字。
但丁芷萱的眼里似乎已经没有我这个人,只是依然在不停地低语着。
“我叫过好多次……每一天,每一晚……妈妈……妈妈……”
透明的液体在丁芷萱长长的睫毛上凝结成珠,在星光下闪耀着滴落。如此难以置信的景象让我看呆了。
她的眼泪不停地涌现出来,落到我与丁芷萱之间的大理石上,发出微弱的声音。
“是真的吗……我也有家人……父亲,母亲……还有润欣小学的杨晓莲……和我同在这个夜空下吗……”
虽然我知道这句话并不准确,但也没有打断她。
断断续续的声音,最终变成了低声的呜咽。
我下意识的伸手了右手,却被丁芷萱用手背猛然拨开。
“不许看!”
丁芷萱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喊道。
右手用力地打在我的胸口上,左手则是不停地擦着眼泪,但是眼泪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最后剑圣双手抱膝将脸埋进去,肩膀用力地颤抖着。
“呜……呜啊……呜呜……”
看着压抑着声音,却依然发出呜咽的剑圣,我的双眼也不知不觉的湿润了。
一定!一定要打败朱武雄!将丁芷萱带回到现实世界。
在下定的决心之后,我才终于明白自己流下眼泪的原因。
就算一切能按照计划进行,能在现实世界和朋友们重逢的,也不是眼前这个不停哭泣的剑圣。
在取回被封印的记忆之后,丁芷萱就会想起和我以及在润欣小学生活在其他人的回忆,恐怕到那个时候,她会忘记这段以剑圣的身份为教会服务的岁月。
这就意味着,剑圣丁芷萱的人格会消失。
尽管我安慰自己说这只是她变回原来的样子,但却依然可怜起了眼前这个缩成一团,仿佛孩子一般哭泣的剑圣。
在数年的大教堂生活之中,丁芷萱•瑟提恐怕一直在内心深处渴望着那些已经失去的家庭温暖,这让我感到无比的难过。
在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激烈的呜咽声才渐渐降低音量,变成了低声的抽泣。
而我自己成功地赶在两三分钟前就擦干了眼泪,开始思考今后的方针。
现在所能想到的最理想的发展大致是这样:
在月亮升起后再次开始爬墙,在九十五层回到塔内,然后尽量回避将在那里发生的和丁芷萱的战斗,和姚正风会合。
至于要不要将他身上那把卞凯谦出品的短剑用在丁芷萱身上就要看情况了。
然后就是想办法打倒剩下的最大障碍:剑圣刘硕•望,或者想办法说服他之后——如果姚顺峰已经打倒了他就好办多了,但这毕竟是无法奢望的——冲进最终的敌人朱武雄所沉睡的最顶层。
趁着最高祭司还没醒来的时候将他制服,将应该保留于房间某处的,那个属于丁芷萱的“记忆碎片”取回,让她的记忆与人格恢复。
最后通过某种手段同现实世界的人取得联系,请求他们保留现在的江南省地下世界,并将步步紧逼的江东省的侵略停止……
光是随便想想,就感觉到这是一条难度高得要死的任务链。
所有目的的成功率就只有五成……不,应该认为不到三层才是。
但是此时,我已经不能止步不前了。
在江南省地下世界度过的四年里,都是为了和姚正风他们这些新人类相遇,并且保护他们而存在的。
我已经无法回头了。
因为在兴龙村决定要到金陵的那时算起,我用了两年的岁月,才来到中心大教堂这个最终目标里接近最顶层的地方。
但是,如果说有什么很小的,却也无法无视的问题存在的话,那就是在需要达成的众多目标之中,我甚至不确定我是否真心想要将其实现的一个目标……
……
“你在不久之前这样说过吧……”
丁芷萱依然抱着膝盖低着头,却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也暂时中断了纷繁复杂的思考抬起头,来过了一会儿之后,依然还带着些许哭腔的微弱声音再次传来。
“在打破墙壁,被丢到塔外之后……你说过之所以进行这样的反叛,是为了纠正最高祭司大人的错误,守护这个人界,对吧。”
“嗯……就是如此。”
我看着丁芷萱披在背上的黑发点了点头,然后又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剑圣才缓缓开口道:
“我还没有彻底相信你。但塔的外墙上安置了Minion……而且,剑圣并非来自天界,而是被封印了记忆的人类,这似乎是事实。也就是说现在已经几乎无法否认,最高祭司大人深深的欺骗了我们这些忠实的仆人……”
我屏住呼吸,认真听着丁芷萱的话。
被剥夺了记忆,被人强行插入了敬佛模块的剑圣,应该是被夺强制要求对朱武雄有着绝对不变的忠诚才是。
事实上,之前遇到的剑圣,就算我和姚正风费尽了唇舌,他们也未从未亲口表露出对教会的怀疑。
这样看来,丁芷萱能说出刚才的那些话,实在是让人吃惊,这样看来,这应该是跟她原本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有关。
在我无声的注视下,金甲剑圣依然抱着曲起的双腿,以耳语一般的音量说道:
“但同时,最高祭司大人赋予我们剑圣的第一使命是防御JS省的侵略,这也是事实。就算是现在,也有超过十名的剑圣正骑着飞龙在尽头山脉战斗。如果最高祭司大人没有组建剑士剑圣团的话,江南省已经被江东省攻占了。”
“但是……”
但是,那不是这个世界应有的形态。
被剑圣独占的成长资源,原本应该是分配给众多普通平民的。
这个世界里的村民们,本来应该像我和姚正风在北方洞窟里所做的那样,自己拿起剑与入侵的墨门士兵战斗,然后变强。
但是,朱武雄却将这个机会夺走了。
不过,现在就算我说出这件事情,丁芷萱也不会理解。
她只是看着哑口无言的我,以平静但严肃的声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