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了，难道说那个时候……在我栽培的茑萝被人把花蕾全部切断的时候，鼓励我的人就是你吗？是你告诉我要相信茑萝的生命灵河旁边的那些花朵的愿望吗？”
残留在记忆里的声音，似乎来自一个有些成熟的女性。
不过，一个不是人的虫子，真的可能会有着灵魂吗？
各种各样的疑问让李贤英一头雾水，但十香什么都没有回答，只是用赤红色的眼睛一直看着他。
然后她突然从卞凯谦的手掌中跳到桌子上，然后高速的奔跑，跳进了附近的书架中隐藏起来了。
卞凯谦目送着小小的使魔离开，以平静的声音低声说道：
“十香在我施展术式放到江南省各地的监视用个体中，是资格最老的一个。她那漫长的任务此刻终于结束。因为被我冻结了生命的自然减少，所以他已经工作了两百年以上……”
“监视个体……”
李贤英低声地重复着，再次看向十香隐藏着的那个书架。
她的任务应该只是对自己和姚正风进行观察才对，但是在离开兴龙村的这两年里，十香会拽他的头发，偶尔会对他轻声提出建议，帮了他许多忙。
这样想来的话，李贤英只是没有注意到，但其实对于他来说，她是一个比姚正风更加亲密的同行者。
“谢谢。”
李贤英在心中致谢，向着书架低头行了个礼。
之后他将视线移回到卞凯谦身上，思考了一会儿后问道：
“也就是说……在这两百多年里，你一直被关在这个大图书馆中，通过使魔的眼睛和耳朵，寻找着能成为协力者的人吗？”
“嗯。因为距离太远，我无法直接观察人的违反指数。在打听到有什么特殊事件之后，我就让监视个体移动到那里观察可能是发生源的人类……我就一直重复着这种单纯的搜索。”
“我曾多次亲眼看着认为合适的人类被剑圣带走，虽然我没有感情，但是也被迫多次学习了气馁与忍耐这些词的含义。老实说，在近十年来，我开始在思考要不要学习放弃这个词的含义。”
卞凯谦那薄薄的嘴唇，露出了一个如两百年岁月一般沉重的笑容。
“就在我于这里观察世界的同时，朱武雄创建了一个相当活跃的系统，好为他提供能成为剑圣的强者，那就是你和姚正风为之奋斗的省级统一大会的真相。”
“也就是说，在那个大会取得优胜的剑士，不是得到成为剑圣的荣誉，而是……”
“被强行变成了剑圣。之前的记忆全被封印，变成了盲目侍奉最高祭司的最强人偶。”
“培养出剑圣的家庭因为能够得到让人目眩神迷的奖金以及上级爵士的地位，所以就算明知以后再也见不到儿子与女儿，身为贵族和富商的父母们依然会全都让自己的孩子去学习剑术。”
“而剑圣本人，则是会被赐予一个不可能和原来的家人有接触的驻地，与过去完全割裂。”
“你之前所说的隔离是……”
“嗯，指的就是这种安排。在31个剑圣中，一半是出了禁忌而被带到这里来的，另外一半全部是大会的优胜者。”
“原来如此……内幕是这样的啊……”
李贤英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他担任侍从练士时所侍奉的周娜学姐以及姚正风所侍奉的张卉学长未能在今年的大会上取得优胜，甚至可以说是一件幸事了。
如果周娜学姐赢了今年的那个剑士，然后取得统一大会的冠军，那么，在广玉兰园里等待着他们的就是失去记忆，成为剑圣的她了。
不止如此，如果没有发生要令狐伤与司马台的事件，自己和姚正风按照当初计划的那样被选为学院代表胜利，在明年的大会中胜出的话；或许，没能从地牢中逃脱，就被去审问的话……
从外界来的自己还不好说，姚正风倒是很有可能成为第三十二个剑圣。这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李贤英不由得颤抖了一下，卞凯谦则是平静地继续说道：
“如此这般，朱武雄的防卫在这两百年里渐渐牢固，而我则是越来越没有希望。这让我不由得开始思考起了：为什么我一定要这样做呢？这样的问题……”
他那焦茶色的眼睛盯着大图书馆那高高的天花板，冰冷的石头圆顶在他的眼中仿佛是温暖的太阳，让他眨了眨眼。
“通过监视个体观察到的世界无比美丽，充满了光芒。孩子们高兴地在草原上奔跑，男孩子们会因为恋爱而脸颊通红，父亲们会对抱在怀里的婴儿露出慈爱的笑容。”
“如果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那个家具店的少年能够安平安长大的话，一定能够得到这一切。”
“他不会知道这个世界的内幕，只会平凡的度过一生，然后在六十年，也可能是七十年后，在家人的看护下，于临死前回想着自己幸福的一生……”
卞凯谦垂下睫毛，像是在低语似的讲述着。
他的身体似乎在微微颤抖，也不知道是不是李贤英的错觉。
“我痛恨镌刻在我灵魂核心中的那条修正主进程的错误的行为原则。然后我将自己设定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因为我真的就如同一颗已经失去了所有生命的光辉，等待着天命耗尽的干枯老树。”
“不可思议的是，就连我的说话口气，不知何时也变成了现在这样。通过释放到世界各地的使魔们的耳朵，我专心地倾听着人们的生活，也在不断的思考。”
“为什么创造这个世界的外界之佛们，会放任朱武雄的暴行不管呢？虽然释迦摩尼佛，观世音菩萨，普贤菩萨都只是武功教会为了统治而创造出来的伪佛。”
“但是墨允等人确实是真正的佛啊。被他们创造出来的拟佛管理系统，它的两个行动原则分别刻印在了朱武雄和我的身上……世界的秘密知道的越多，谜团也就变得越多……”
“等、等一下。”
李贤英跟不上他讲话的步调，连忙出口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