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差不多有初等练士宿舍十人房一半大的寝室,被侍从兰岚仔细地清扫过,里面没有一丝尘埃。
姚正风将便衣换成了白色的长睡衣,一头倒在了柔软的床上。
睡意随即涌了上来,但不知道为何,之前的对话有一部分还回响在他的耳中。
反过来说,只要不触犯禁忌法则和学院守则,那么他们不管做出什么行为都不奇怪。
这是李贤英提醒姚正风要警惕司马台和令狐伤的话语。
虽然当时他点头同意,但其实这样的思维方式,对姚正风来说是很难理解的。
从孩童时代至今,姚正风也有过一些从兴龙村的规定,谷阳市市中心卫兵队队规,以及修剑学院守则中寻找漏洞的经验。
但是,想要挑战江南省最高法则“禁忌法则”的想法,可是一次都……不,是只有过那么一次。
那是三年前,武功教会的剑圣降临到村中将巫倩雪带走的时候。姚正风想举起双手握着的断龙之斧砍向剑圣去救出巫倩雪,然而却一步也未能动弹。就算是现在,每当回想起那个瞬间,左眼的深处就会莫名地传来一阵刺痛。
当然,姚正风现在也对剑圣与教会不曾存在一丝反叛之心。
那个骑士是根据法则将巫倩雪带走的,所以自己也要通过正当的手段得到进入教会之门的资格,重新见到巫倩雪。
他正是为此才会离开村子,历经无数磨难,成为了学院的上级修剑士。
但是,如果就像李贤英所说,令狐伤和司马台认为“只要不触犯禁忌法则和学院守则那就什么都能做”的话..........
那就表明着他们对于武功教会自创世之时就定下的绝对法则,也只是不情不愿地在遵守而已吧?在他们心中,只是将禁忌法则当成一种碍事的东西而已吧?
不会吧,就算是令狐伤他们应该也不可能如此才是。
禁忌法则是不容怀疑的至正至高法典,哪怕是金陵王也必须对其心存敬意。
姚正风仰视着被淡淡的月光染成蓝色的天花板,轻轻地咬着嘴唇。
如果允许那样的思考存在,那么在那一天看着剑圣带走巫倩雪却一步不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又遵守规定不停地砍着是沙克提的自己,到底是在遵守什么,又是为了什么去遵守的呢?
左眼深处再次传来微微的刺痛。
姚正风用力闭上眼睛,驱散混乱的思考,向着模糊的梦境深渊下沉。
.............
修剑学院被高高的铁栅栏包围起来的属地,其中有近三成被葱郁的森林所占据。
覆盖着金色苔藓的古木连绵成片,太阳从叶片的缝隙中照耀到绿色灌木上的景象,让姚正风回忆起了故乡的森林。
不过省会金陵位于距离兴龙村极远的南方,所以栖息于森林中的小动物种类要丰富得多。
那些在北域从未见过的小狐狸以及蓝绿色的小蛇等动物在四处晒着太阳,尽管来到这里已经超过一年了,但是这样的景象依然让他看得入迷。
“姚正风学长,你听见了没?”
旁边突然传来的声音,让姚正风慌忙将视线收回。
“抱歉抱歉,听到了。嗯,什么事来着?”
“这不是没听见吗!”
这个摇着颜色仿佛熟苹果一般的长发对姚正风进行抗议的少女,正是姚正风的侍从练士兰岚。
姚正风不由自主地将视线从她那与头发相似的眼睛上移开,迅速地思考着借口。
“那、那个,因为森林太漂亮了,所以........而且还有很多少见的动物........”
“少见?”
兰岚顺着姚正风的视线看去,却失望地耸了耸肩。
“唉,不过是一只金驼狐嘛。那种动物在街区里的树上就有好多。”
“喔.......说起来,兰岚是出身于金陵的吧,家离这里近吗?”
“我老家在八区,距离学院所在的五区还是有点远的。”
“是这样啊.......嗯,咦?”
姚正风再次向走在身边的兰岚看去。
自己去年穿的时候感觉设计得有些粗犷的初等练士制服,穿在她身上却显得意外地脱俗。
不过这也是当然的,如果不是因为同为学院的学生,自己这样的垦荒农民之子根本就不会和兰岚这样的女生有什么交谈的机会。
“那个,兰岚是出身于贵族之家吧?我听说贵族的房子都是集中在三区和四区来着......”
姚正风略带顾虑地问道,兰岚则是害羞地缩了下脖子,微微地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
“家父虽然算是六等爵士......但也只是下级贵族罢了。能够在金陵行政府附近的居住区居住的最低也得是四等爵士,五等和六等爵士有很多权利是被限制的。”
“家父也经常说‘平民起码不用怕那些有着裁决权的上等贵族,要轻松得多了’.......啊,抱、抱歉,我也真是的......”
兰岚似乎是觉得对祖上代代都是农民的姚正风过于失礼,一边走一边深深地低下头去。
“没必要在意啊。不过话说回来......裁决权并不是所有贵族都拥有的吗?”
姚正风一边回忆着去年学习的金陵市基本律条文一边询问,兰岚则是马上大声地回答道:
“当然不是了!”
“裁决权只会授予四等爵士以上的贵族,五等以下的爵士反而会成为上级贵族的裁决对象啊,我的父亲在行政部门当书记官倒不用太过顾虑。”
“但是听说在金陵王城和市政厅工作的五等和六等爵士有不少都是因为一些小事而惹怒了上级贵族从而遭到了惩罚......不过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所以没有什么肉体上的刑罚,几乎都只是扣工资什么的。”
“是、是这样的啊......贵族的世界也挺艰难的......”
红发的初等练士偷偷瞄了瞪大了眼睛的姚正风一眼,不知为何脸颊变得有些发红,然后以很快的语速说道:
“所、所以......我这种六等爵士家的继承者,也不过是空有贵族的名号,生活方面和平民们没有什么不同的。”
“哦、哦......”
姚正风一边发出了让人搞不清楚是赞同还是反对的暧昧应答声,一边再次思考起江南省的构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