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凯谦正色道:“我问你,不是你的东西,你要不要?”
朱武雄道:“除非物主一定要给我,我非受不可,否则……否则……不是我的东西,我自然不能要。若是贪图别人的东西,那不是变成强盗小偷么?”
说到后来,神色昂然,道:
“卞大哥,你明白,我是受人陷害,才给关在这里。我一生清白,可从来没做过什么坏事。”
卞凯谦点了点头,说道:“很好,很好!不枉我卞某交了你这个兄弟。你把这件衣服贴肉穿着。”
朱武雄不便违拗,便除下衣衫,把这件黑色里衣贴肉穿了,外面再罩上那件三年多没洗的臭衣。
他双手戴着手铐铁链,要更换衣衫,真是难上加难,全仗卞凯谦替他撕破旧衫的衣袖,方能除下穿上。
那件黑色里衣其实是前后两片,腋下用扣子扣起,穿上倒半点不难。
卞凯谦待他穿好了,才道:“这一件刀枪不入的宝衣,是用大雪山的上乌蚕蚕丝织成的。你瞧,这只是两块料子,剪刀也剪不烂,只得前一块、后一块的扣在一起。”
“这家伙是雪山派中的要紧人物,才有这件‘乌蚕衣’。他想来取宝,没料到竟是送宝来了!”
朱武雄听说这件黑衣如此珍异,忙道:“大哥,你仇人甚多,该当自己穿了护身才是,再说,每月十五……”
卞凯谦连连摇手,道:“我有神照功护身,用不着这乌蚕衣。每月十五的拷打嘛,我是甘心情愿受的,用这宝甲护身,反而其意不诚了。一些皮肉之苦,又伤不了筋骨,有什么相干?”
朱武雄好生好生奇怪,欲待再问。
卞凯谦道:“我叫你黏上胡子,扮作我的模样,我虽在旁保护,总是担心有什么疏虞,现下这可好了。我现下传你内功的心法,你好好听着。”
以前卞凯谦要传他功夫,朱武雄万念俱灰,决意不学,此刻明白了受人陷害的前因后果,一股复仇之火在胸中熊燃起,恨不得立时便出狱去找吴持算账。
他亲眼见到卞凯谦赤手空拳,连毙这许多江湖高手,心想自己只须学得他两三夫,越狱报仇便有指望,霎时间心乱如麻,热血上涌,满脸通红。
卞凯谦只道他仍是执意不肯学这内功,正欲设法开导,朱武雄突然双膝跪下,放声大哭,叫道:“卞大哥,求你教我,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卞凯谦纵声长笑,声震屋瓦,说道:“要报仇,那还不容易?”
待朱武雄激情过去,卞凯谦便即传授他入门练功的口诀和行功之法。
朱武雄一得传授,毫不停留的便即依法修习。
卞凯谦见他练得起劲,笑道:“练成神照经,天下无敌手。难道是这般容易练成的么?我各种机缘巧合,内功的底子又好,这才十二年而得大成。”
“朱兄弟,练武功要勤,那是很要紧的,可是欲速则不达,须得循序渐进才是,尤须心平气和,没半点杂念。你好好记着我这几句话。”
朱武雄此时口中称他为“大哥”,心中其实已当他为“师父”,他说什么便听什么。
但胸中仇恨汹涌如波涛,又如何能心平气和?
次日那狱吏大惊小怪的吵嚷一番。
衙役、捕快、仵作骚扰半天,到得傍晚,才将那一十七具尸首抬了出去。
卞凯谦和朱武雄只说是这伙人自相斗殴而死。做公的却也没有多问。
这一日之中,朱武雄只是照着卞凯谦所授的口诀用功。
这“神照功”入门的法子甚是简易,但要心中没丝毫妄念,却艰难之极。
朱武雄一忽儿想到师妹,一忽儿想到吴持,一忽儿又想到师父,练到晚间,这才心念稍敛,突然之间,前胸后背同时受了重重一击。
这两下便如两个大铁锤前后齐撞一般。朱武雄眼前一黑,几乎便欲晕去,待得疼痛稍止,睁开眼来,只见身前左右各站着一个和尚,一转头,见身后和两侧还有三个,一共五僧,将他围在中间。
朱武雄心道:“卞大哥所说的五个劲敌到了,我须得勉强支撑,不能露出破绽。”
当下哈哈一笑,说道:“五位大师父,找我卞某有何贵干?”
左首那僧人道:“快将‘连城诀’交了出来!咦,你……你……你是……”
突然之间,他背上拍的一声,中了一拳,他身摇了几摇,险些摔倒。
跟着第二名僧人又已中拳,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朱武雄大奇,忍不住向卞凯谦瞧去,只见他倏然跃近,击出一拳,这一拳无声无影,去势快极,正中第三名僧人胸口。
那僧人“啊”的一声大叫,倒退几步,撞在墙上。
另外两名僧人顺着朱武雄的目光,向蜷缩在黑角落中的卞凯谦望去,齐声惊叫:“神照功,无影神拳!”
身材极高的那僧两手各拉一名受伤僧人,从早已扳开的铁栅间逃出,越墙而去。另一名僧人拦腰抱住吐血的僧人,回手发掌,向卞凯谦击来。
卞凯谦抢上举拳猛击。那僧人接了他一拳,倒退一步,再接一拳,又退一步,接到第三拳,已退出铁栅。
那僧踉踉呛呛地走了几步,又倒退了一步,身子摇晃,似乎喝醉了一般,松手将吐血的僧人抛在地下,似欲单身逃命,但每跨一步,脚下都似拖了一块千斤巨石,脚步沉重之极,挣扎着走出六七步后,呼呼喘气,双腿渐渐弯曲,摔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了。
两名僧人在地下扭曲得几下,便即不动。
卞凯谦道:“可惜,可惜!狄兄弟,你若不向我看来,那个和尚便逃不了。”
朱武雄见这两个僧人死得凄惨,心下不忍,暗道:“让那三个逃走了也好,卞大哥杀的人实在太多了。”
卞凯谦道:“你嫌我出手太辣了,是不是?”
朱武雄道:“我……我……”猛的里喉头塞住,一交坐倒,说不出话来。
卞凯谦忙给他推血过宫,按摩了良久,他胸口的气塞方才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