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家门生变

徐潇飞回到安定门大街教忠坊的时候已是辰时。虽然离家一个多月,但对他来说,这一个月已让他脱胎换骨,再世为人。打小,他就很少出远门。在他的记忆中,去过最远的地方还是小时候母亲带她去的崇福寺。八岁那年,也不知怎么的,徐潇飞总是无端的发烧,看过很多郎中甚至宫里的御医都束手无策。后来,还是母亲带着他去了一趟崇福寺,用方丈祈福后的净水洗了全身后竟然痊愈了,再不复发。

眼见着家就在眼前,徐潇飞心里却忐忑起来。这一个月,家中也不知道出了何事,以至于让父亲不远千里差人送信给她。徐潇飞来到徐府门前,见大门紧闭,他敲了敲,没有动静。他喊着管家徐康的名字,也没有反应。要换做之前,他早就火冒三丈了。可是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磨砺,让他成熟不少。他看了看王平,王平会意,他们直接从外面翻墙进到院里。二人才刚刚落地,只见管家徐康上气不接下气的跑来,见是徐潇飞王平二人,又惊又喜,转而抹起眼泪来。

“徐叔,怎么了?”

“公子,老爷差人给您送的信收到了吧?”徐康问道。

“当然啊,否则我怎么会这么快回来呢。快说,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哭什么呢?”

“公子,您可别着急啊。老爷在给您写完信后就不见了,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夫人一着急,便一病不起了!”徐康抹着眼泪道。

徐潇飞不等徐康说完便朝母亲的卧房跑去。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门,见两个丫鬟站立在床边。其中一个叫清荷的丫鬟见是公子回来了,竟嘤嘤的啜泣起来。

“哭什么!我娘怎么了?”

“公子,夫人在家等了老爷三天三夜,也没等来老爷回家,差人出去寻找也无音信。昨日未时夫人突然吐了好多血,徐康找来京城名医孙蒲瑞也没看是什么病,就只是开了一些止血养心的方子。昨夜给夫人喝下药去,到现在还没醒。”清荷道。

“我看看。”清荷将帘子打开,徐潇飞走到床边,见母亲面色发白,双目紧闭,气息急促而微弱。他握紧母亲那冰凉的手,泪水不由的掉了下来。从他能记事起,父亲一直都很忙碌,是母亲整日形影不离的陪伴着他度过了童年的时光。走的时候还好好地,怎么就一个月时间,父亲失踪母亲又病成这样。母亲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看到现在病榻上的母亲不省人事,怎能让他不伤心落泪?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摈退左右丫鬟,让王平守着门外,谁都不允许进来。

徐潇飞从怀中掏出那枚依旧闪着微光的凤之珠。他知道,这枚珠子的神奇功效。它能治愈自己,应当也能治愈母亲,毕竟骨肉亲情,血浓于水,自己的血液中就流淌着母亲的血液。他将珠子置于母亲的胸前,又将被子覆盖起来,接着,他便坐在床边静静的等待奇迹的发生。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期间,王平送来午饭,也被他打发走了。都这个时候了,哪有胃口吃得下饭。父亲到底去了哪?如果是公干,早就会差人通知家里。奇怪就奇怪在,为何给他写完信不久之后就失踪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作为朝廷的二品大员,这样的大事,朝廷是否已经知晓?父亲大人现在到底在哪?是否安全无恙?

想着想着,徐潇飞竟坐在床边睡了过去。待他醒来,天已擦黑。王平见屋内一片漆黑,便进到屋内点灯。徐潇飞听见动静,醒了。见是王平便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公子,现在已是戌时。”

“啊!怎么睡这么久。”

“夫人怎么样了?”王平关切的问道。

“还是那样,一直昏迷着。”

“公子,稍安勿躁,夫人会没事的。对了,我刚刚想到,您那珠子兴许可以给夫人试试。”

“嗯,早就在试了。现在还看不出有什么效果。”徐潇飞失望道。

“公子,要不然我去找杨大人,让他去宫里请御医来看看?”

“不必了,现在宫里什么情况还不知道,老爷子也吉凶未仆,现在贸然惊动宫里,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事。东厂耳目众多,杨大人现在也有诸多不便,再看吧。”

“公子,那您先吃点吧,您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吃不下,拿走吧,我没事。”

“今夜我就在门外候着,有什么事您唤一声就行。”

屋内的灯亮了起来,王平转身将门合上。

徐潇飞回到床边,握住母亲的手。此时,忽然隐隐感觉到母亲的手已有了温度,他甚至能感觉到母亲的手在轻轻的握了一下他的手。徐潇飞仔细端详起母亲来,只见母亲脸上已经有了微微的血色,呼吸也比之前和缓了许多。这些变化,让徐潇飞欣喜异常。他拿来一块湿毛巾,轻轻的擦拭着母亲的脸。而后又端来一碗水,用勺子给母亲喂了一些。就这样反复了几次,徐潇飞不眠不休,直到寅时才又在母亲的床边睡了过去。

翌日,徐潇飞被轻轻唤醒。丫鬟清荷端着早餐走了进来。这清荷,是母亲最为喜欢的丫鬟。清荷不仅人长得端庄大方,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总是透露着灵气。清荷为人聪明伶俐,善解人意,母亲早就将她作为女儿看待。

“公子,您洗漱下,先把早餐吃了吧。”清荷道。

“吃不下,你拿走吧。”

“公子您……”清荷话还没说完,忽然便顿住了。她手指着夫人床的方向道:“公子!公子!快看,快看!夫人醒了!”

徐潇飞快步走到近前,见母亲睁开了双眼,两行清泪挂在了脸上。清荷赶紧拿毛巾为夫人拭去。

“娘!您好点了吗?”徐潇飞哽咽道。

母亲微微的点点头,手轻轻的握着徐潇飞,虚弱道:“飞儿回来啦,为娘还以为见不着你了。”

“不会的,娘!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你爹他不见了,这都好几天了。”

“娘,您别担心,我一会就去寻他,爹没事的。您安心养病,家里的事情都交给我!”

闻讯而来的王平和徐康自是也欣喜万分。徐康问徐潇飞煎的药是否还需要继续给夫人喝。徐潇飞摇头,他让清荷把家中那棵皇上赏赐给父亲的老山参煎来给母亲喂下。

众人退下后,徐潇飞对母亲道:“娘,这里有一颗珠子,您将它握紧了,它对您病大有裨益。”说罢,将放于母亲胸口的珠子拿了出来放进母亲的手中。

“娘,您好生休息,我现在就进宫面见皇上,父亲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保证!”说罢,徐潇飞到房外,对王平和徐康道:“王平,你先去休息。徐康,你先在门外守着。我去找老爷子。”

“公子,我跟您一道去”王平道。

“不用,我此刻是进宫见皇上,禹州之事我要当面向皇上禀报,老爷子到底怎么回事,也需了解清楚。”徐潇飞说完,出了家门,便径直朝紫禁城方向走去。

徐潇飞家算来也是在皇城根下。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他便到了午门前。之前徐潇飞也进过一次宫,那还是去年父亲带着他去面圣,他与芳芸郡主的婚事,就在那次被定了下来。

午门前的金吾卫将徐潇飞拦了下来。

“来者何人?”

“河南道按察使徐潇飞觐见皇上!”

“河南道按察使?我怎么不认识你?”那金吾卫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徐潇飞。

“你不认识我没关系,我父亲你们一定认识!”徐潇飞没有办法,这按察使的身份是天启帝密诏所提,这些金吾卫不认识很正常。

“谁?”

“家父乃礼部尚书徐光启!”

那金吾卫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徐潇飞器宇非凡,不像是在撒谎,便道:“原来是徐公子,您这边候着,我先进去通报一声。”

不多会,那金吾卫便回到午门,对徐潇飞道:“抱歉了,徐公子!暂时还不能让您进去,您先请回吧!”

“为何不让进,本官有要事向皇上禀报!”

“哟,进这紫禁城的,哪个没有要事啊,皇上要召见你自然会下旨,您在家等着吧。”说罢,将徐潇飞挡在了门外。

徐潇飞还待要往里走,呼啦一下,一群金吾卫便将他围了起来。“再不退下,别说是徐尚书公子,就是首辅大人儿子,也定将你拿下。”

“是吗?我今天还非得要进去了!”徐潇飞怒道。正说着,从午门内传出一个声音道:“谁在门外聒噪?”

“拜见韩公公!”那金吾卫见是司礼监的韩公公忙拱手俯身道。

“哟哟哟,这是哪位不知死活的东西呀?”

“这位公子自称是徐光启徐大人公子,还自称是河南道按察使。”

“大胆!那河南道按察使不是赵奎安吗?怎么冒出来个徐家大公子?”那韩公公指着徐潇飞颐指气使道:“来呀,把他给我绑了,送兵马司大牢。”

一群人正欲上前,徐潇飞大喝一声道:“慢着!”随即,他从腰中拿出那枚“如朕亲临”御赐金牌道:“不认识我没关系,不认识它,你们的人头就不别要了。”

那耀武扬威的韩公公一把夺过金牌,仔细看了起来。

“呀”韩公公惊呼一声,忙跪了下来,其他金吾卫见状也都跟着跪了下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齐呼。

“公子!啊不!徐大人,都怪奴才们瞎了狗眼,请徐大人恕罪!”那韩公公忙道。

“我可以进去了吗?”徐潇飞懒得搭理这些见风使舵的奴才,头也不回的径直朝紫禁城内走去。

“哎,哎,哎,徐大人,请留步”韩公公一路小跑追上了徐潇飞。

“韩公公是吧,您还有什么事需要问的吗?”

“奴才不敢,只是奴才想告诉您,这会皇上不在殿中,您去了,也见不着。”

徐潇飞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韩公公冷道:“难不成韩公公想阻拦本官?”

“岂敢岂敢!您有皇上的御赐金牌,哪个敢拦您啊!”

“那韩公公阻拦本官所谓何意?”徐潇飞不耐烦道。

“不敢欺瞒大人,皇上这几日龙体欠安,正在乾清宫歇着呢。所以奴才才说您今日见不着皇上。”

“哦,原来如此。韩公公,本官有十万火急之事要面见皇上,还烦请您给通报一声。”徐潇飞见那韩公公不像是在说谎,只好忍着性子好言道。

“哎呀,不是奴才不肯通报,只是”韩公公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您不知道,现在要在乾清宫面见皇上,得魏公公应允了才行,奴才可没这个本事。”

“那劳烦韩公公带我去见魏公公吧”说罢,从怀中拿出五两银子塞给了韩公公。

那韩公公假意推辞了一番便毫不客气的收下了。一路畅通无阻,不一会,韩公公便将徐潇飞带到了乾清宫大殿之前。

“徐大人,您先在外边候着,奴才进去向魏公公通报一声。”

“好的,劳烦韩公公了。”徐潇飞客气道。

不一会,那韩公公便垂头丧气的从殿内走了出来。见着徐潇飞无奈道:“奴才跟魏公公禀报过了,魏公公说皇上今日谁都不见,您还是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