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通知书的时候,老爹没说什么,只是告诉我,自己选择的路,就要自己坚持走下去。
“你儿子考上大学了,不是啥好大学,也不错了,虽然你看不着了....”我看着老爹在老妈的坟前哭哭啼啼的样子,也觉得很揪心。
老妈去世这一年,老爹仿佛老了十岁,之前的医药费借了不少钱,我这又要上大学了,学费也是不小的支出。好在,老天是公平的,去年粮食收成不错,要不然,恐怕我就要辍学了。
“妈,你在下面放心吧,我肯定好好学,在找个好工作,你也早点投胎吧。”我在心里说着。
“儿子,加油!”
不知道是我幻听了,还是我希望听到一样,老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上火车的时候,老爹没来送我,说庄稼要打药了,下雨就打不了了。其实我知道,他是舍不得看我离去,家里就剩下他老人家一个了。
“你爸没来送你么?”孙静在边上打开一碗泡面说着。
“没,我没让他来,我说,你一上车你就开吃啊?”
“早上没吃东西,胃不舒服。”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拿着她的面去接开水。回来的时候,看见车门那站着一个男的,三十左右的年纪,留着八字胡,一字眉。仙风道骨,心想着这不是现实版的英叔么?要是穿上道服,肯定会有一堆人围着要签名的。
“车门那有个人长得老像英叔了。”
“英叔是谁?”嘴里叼着一个鸡爪的孙静的注意力貌似都在泡面上。我也懒得解释,直接仰着头看着窗外愈来愈远的故乡,造纸厂的烟囱,成片的白桦林,还有那个神秘的黑沟子。
火车已经开到了松花江上了,过了这道桥,就要进入哈尔滨了。远远的看着江面,这就是我和孙静之间唯一的阻碍。
“一会儿,帮我把行李送到寝室,你才能走知道不?”孙静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泡了一碗面。
“你怎么下车了还吃啊?你在江南,我给你送完行李再到江北,得啥时候了?再说....”我话还没说完,孙静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用一种十分恐怖的眼神看着我。
“再说,我不要是不帮你送,万一被你们那些如狼似虎的学长趁虚而入可咋办?”我机智的话锋一转,赶紧赔笑。
看着我嬉皮笑脸的,她扑哧的笑了出来,别说,这笑容笑的我是春心荡漾。突然想起老爹说过,老妈年轻时候笑起来就很好看。
就单凭这笑容,这辈子我也不能让你受伤害。我心里默默的想着,列车已经进站了,我拎着孙静硕大的皮箱,差点没闪着我的老腰,这箱子里怕不是装了两具尸体。
急急忙忙的到了她的学校,又帮她整理了行李,想着赶紧回学校,看看我那学校是什么样的。孙静反倒是慢慢悠悠的,跟我说什么要给我立规矩,不准跟别的女生说话什么什么的。我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心想,咱俩相隔这么远,你也看不着。
走的时候,她神秘的从兜里掏出了一个黄色的纸三角,我怎么看都像电视里的那种黄符。说是她放假去旅游的时候求的平安符,说完就给我套脖子上了,差点没勒死我。
“我说你轻点,姑奶奶。”
“洗澡的时候别忘记摘下来,还有,要给我打电话哦,要不然你懂得”,我看她啪啪作响的捏着手指,恐怖中又带着一点可爱,顺手楼过来亲了一口,她脸红的像个猴屁股。
“有人看见啦!”说完,打门外进来一个姑娘,个子应该有个一米七五左右,剃了一个卡尺。要不是长的漂亮,我还以为是个男的。
“行了,我走了,你好好的吧。”说完就走出去了,孙静还执意要送我出校门。
打了一辆车就赶往江北的学校。我把黄符捏在手里仔细端详,这粗糙的黄纸,不禁的让我想起了黄纸钱。有时候男人就是这样,表面装作不在意,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哈尔滨江北,就是松花江北岸的意思,近些年哈市对江北地区的开发力度,用一句当年比较流行的话来说,那时相当的厉害。一座座高楼大厦是平地而起,各种各样的商服,小区的建设,外加各大名校的分校区的入驻,使得这原本荒芜的江北,变得生机勃勃的。
我的学校,就在这一片片的楼宇之中。
下了车,还有点惊魂未定,这出租车师傅的车技是真的令人敬佩。我拖着行李箱,东张西望的像个土包子进城似的,寻找着寝室。没一会儿,我就迷路了。
话说这么大的学校,怎么连一个路标都没有,我心里嘀咕着,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正和她男朋友吵架,也没听清前面说的是什么,但是最后一句我听见了。
“别跟我磨叽了,我回寝室了。”说完扭头就走了,我赶紧跟了上去,这回总算是找到寝室了。
走着走着,前面的高挑女突然加快了脚步,我也只好快步跟上了。就在下一个拐弯的时候,她突然转过头问我为什么跟着她,白眼儿翻的我差点以为她是个瞎子。
“我新生报到,没找到寝室,听你说回寝室,就寻思跟着你了。你别误会啊!”
“诶妈,吓我一跳,你就直说呗,整的跟变态似的,走,学姐带你去寝室。”一看是误会,她的态度就立马有所缓解。东北姑娘的好处就是直爽不做作,我也赔笑道谢跟着她屁股后面向前走着。
“我叫姜春,你叫啥啊?”
“叫我十三就行了。”
“啥破名字啊?你爹给你起的啊?”我尴尬的笑着点头,不过这也不能怪她。
“前面就是男寝了,以后别再跟着别人了啊,最近传说这边的大学城里出现一个跟踪狂,有好几女生被祸祸了,有个还跳楼了呢?”姜春手舞足蹈的说着,虽然夸张,但并不像在开玩笑。
“知道了春姐,有时间请你吃饭。”
“得了吧,我对象小心眼儿,拜拜了您内。”说完就甩着两条大长腿走进了女寝。
我看着姜春,脑子里竟然出现了我那霸气二姑的身影。
我二姑叫钟小燕,我真怀疑二姑是不是钟无艳的后人,什么脏活累活都做的来。相比二姑,二姑父反倒是又点娘娘腔了,不过二姑父是个知识分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嘛。
来到寝室,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估摸着自己是不是来早了。仔细一看,原来是来晚了,只剩下一张床位了。
寝室是四人寝室,下面是桌子,上面是铺位。我把东西扔到桌子上,爬到床上打算休息一下,今天貌似是我这辈子走了最多路的一天了。刚要睡着,有人推门进来了。
“哟,来啦哥们儿,咋这么晚呢?”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高高壮壮的男生,看见他的第一眼,我首先想到的是体育生。
“我帮对象送行李来着,来晚了。”
“哦哦,我叫孙浩,他叫赵波、内个叫胖子。”说着,他指向身后刚进屋的两个人。
“我特么又名字的好么,我叫周鹏!”胖子踢了一脚孙浩,扭头向我介绍着自己。
“我叫钟十三,叫我十三就行了。”我笑着说,“你们干嘛去了?”
“打球去了,刚才球场差点没打起来。”胖子把刚才的事慢慢的想我道来。
本来他仨打算用运动来促进友谊来着,可是没一会就来了几个小子说要一起玩,玩就玩呗,没想到内几个小子球打的特脏,结果就吵起来了。后来其中一个男的的女朋友来了,把他拉走了,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要不是他对象长得好看,还会说话,我非得锤他一顿。”
“你可拉倒吧,刚开学一天课都没上你就要打包袱回家啊?”孙浩赶紧制止了胖子满嘴胡话。
“诶,今晚咱们几个出去搓一顿吧,以后还得在一起处三年呢,谁也别抢,我安排了!”从孙浩的球鞋鞋标上我就能看出他家里的经济实力一定不差,也就没说什么。
也不知道孙静现在在干嘛,掏出我的“大砖头”给她发条信息,等了一会也没受到回信,困意袭来,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晚上,霓虹璀璨的“烧烤一条街”上,到处都是学生的身影。我门几个找到一家“赛江南烧烤城”坐了下来。
“今晚人真多啊,撸个串这么费劲,还是老家好。”大家都点头表示赞成,原来除了孙浩是哈尔滨的,都不是哈市的。
胖子是JMS的,赵波是丹东的。打一上菜,赵波就一直嘟囔着不如他老家烤的好吃,由于他有口音,有几句话我也没听懂是啥。
很快三打啤酒就被我们一扫而光,孙浩舌头喝的有点大,招呼服务员再来一打。我身后有个人跟我说话,回头一看,原来是姜春。
“学弟,你们没少喝啊,来,跟姐喝一个。”姜春就是那种大大咧咧的女生,我尴尬的跟她喝了一杯,看到她们应该也是寝室聚会,可是桌上有个人看着十分眼熟。诶?这不是孙静寝室的那个假小子么?她也看了我一眼,就低下头吃着盘子里的肉串。
“诶?十三,你认识她啊?”我把中午的经历跟他们说了一通,原来姜春就是那个差点跟他们打起来的男的的对象。我不仅感叹,这世界还真小啊!不对,是这学校真小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们几个都喝高了,孙浩喝的最多,在饭店吐了好几次,趴在厕所里不走了。我们几个把他送上出租车,买过单就撤了。这小子说好他买单的,结果是周鹏买的单,周鹏骂骂咧咧的说这小子太不讲究了,我们也笑呵呵的点头同意。
赵波酒量最好,说要还要去通宵,问我们去不去,我说我困了。互相道别后,我就一个人打算压马路回去。走着走着,看见饭桌上碰见的假小子了,我们对视了一下,我点点头表示问好,她也尴尬的点了点头。
“春姐呢?你们没在一起啊。”
“哦,她们说要去唱歌,我不太想去,就先走了。”我喝的有点多,就觉得她声音很好听,寒暄着送她上了出租车就想赶紧回寝室了。寝室倒是不远,可我走着走着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
来的时候,我明明记得是有路灯的,可是回去的时候,这路怎么这么黑啊?而且安静的有点可怕。想到之前的那些奇怪的遭遇,我的酒算是醒了一半。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四周,这哪是之前的路,我这是走到哪了?
周围一栋楼都没有,都是杂草丛生的土地,仔细看远处貌似还有几户人家亮着灯。人在黑暗中,就自然而然的会朝着有亮光的地方走。我摇摇晃晃的向着灯光的地方走着,晚上的气温也是低的恐怖,一阵阵的凉风彻底把我醉意吹走了。我继续带着满脑子的一问朝着亮光走去,忽然灯灭了。我站在原地,彻底懵逼了。
就在我飞快的思考着怎么办的时候,身后好像有人在跟我说话。
“往回走!快!”
我一扭头,什么都没有,既然前面走不了了,索性就往回走得了。
走着走着四周就亮起来了,各种嘈杂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我又走回到跟“假小子”分别的路口了,而假小子也刚刚迈步上车。上车前,她扭过头对我笑了一下,我也没明白这嫣然一笑是什么意思,突然想起刚才跟我说话的声音,正是假小子的。
我怀疑我一定是喝大了,还是打车回去吧。
那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假小子”身穿道袍,手拿一把铜钱剑,口中念念有词,周围都是一些类似于僵尸的东西向她扑过去,她直接放了个大招把他们都灭了,然后对着我嫣然一笑。
这一笑,把我给笑醒了。
孙浩还说我是不是做春梦了笑的那么开心,几个人都穿上迷彩服,我才想起来要军训了,脑袋疼的要命,还是一咬牙起来了。
军训,对于我这种不愿意动弹的人,简直就是一种折磨。整整一周,我被晒了脱了一层皮。
军训结束后,放三天假,回家来回就得一天半,干脆就留在学校吧。孙静吵吵着要我陪她逛街,见面后才发现她晒得比我还黑,整整一天我都在嘲笑她。结果我这胳膊里子又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在商场里,她一直跟我说着她们学校设计的多么不合理,连个路标都看不到。还有教官多么多么的害羞,被她们逗的脸通红的巴拉巴拉的之类的话。我心里却一直想着“假小子”的笑容,好像有什么寓意似的。
“你想什么呢?”
“没啊,我想你呢,想你啥时候能变白呢”,她瞪了我一眼,说我在撒谎,不愿意说就不问了。我有时候真的觉得,女生的第六感真的超级强烈。
从中央大街回到学校的时候我真的是精疲力尽,不过脑子里还在回味之前吻别,美滋滋的。
“咱们学校有个女的被跟踪男祸祸了”,孙浩一进来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真的假的?”
“真的呗,警察都来了,我刚才路过女寝的时候听她们说的。”孙浩的话让我有点担心起了孙静,感激拿起手机发了条信息让她晚上别乱走,现在外面有个跟踪变态狂。她回了一条信息说别担心,她现在报了跆拳道班。
“你说谁这么多人也没人看见?”孙浩跟胖子说,胖子也没搭理他。说咋滴,我一大老爷们,他能把我咋滴?
我琢磨着,这个变态怎么就挑到我们学校了呢?
“诶?十三,你不是有课么?你还不去啊?”
卧槽,我忘了。大学的上课方式我还没适应,一会这个教室一会那个教室,把我头都弄大了,着急忙慌的穿衣服洗了把脸就去上课了。
我主修土木工程,也不知道为啥选了个么个专业,可能是选得人多吧。老师讲课也是枯燥无味,两个小时我基本都在课本上画画。
“你怎么画了一个纸人啊?”
旁边一个声音叫醒了快要睡着的我,身边坐着的是一个带着厚厚眼镜的女生,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啥纸人?我画的这个是老师啊!”我一边说着一边指着画上的大痦子,痦子上还画了一根毛毛。
“你可拉倒吧,明明就是一个纸人嘛。”我仔细看了看确实有点像扎纸铺里的那种纸人,可能是我实在是不会画画吧,我懒得跟她解释,毕竟每个人的审美眼光是不一样的。
“你以后去扎纸人肯定扎的好,哈哈!”我鄙视的看着她的牙花子,心想你以后肯定是一个出色的牙科医生,一个姑娘学什么土木啊。
终于熬完了,大家纷纷的离开了教室,我把书往包里一塞,就跟着出去了。还没走出去,就听见有人喊:跟踪狂抓到了,警察都来了,赶紧瞧瞧去!大家一窝蜂似的涌了出去,我也跟着看看热闹去吧。
警车已经来了,把还没有建好的图书馆,包围住了。喇叭里还在喊着什么赶紧出来投降之类的话,越来越多的人都凑了上来看热闹,可怎么也没看见跟踪狂的身影。
一小队武警已经冲进去了,就在我们寻思这回看你怎么跑的时候,一个黑影,打四楼掉了下来。重重的摔在了警车上,整个车顶都凹了进去,周围的女生一阵尖叫,差点把我的鼓膜震穿了。
“诶嘛呀,太吓人了!”我看着身边的又矮又胖的女生在那眼泪都出来了,心想,我这身高都没看清楚,你能看着个啥。
没一会救护车就来了,那个当场就被摔死的跟踪狂被法医装进了一个袋子里,我清晰的记得,这个人手里紧紧的攥着什么东西,有点像黄纸一样的。警察过来把我们驱赶走了,我也觉得没啥意思,不过至少不用为孙静担心了。
可是,当天晚上就发生了一件怪事,我们刚熄灯没多久,来了一辆救护车停在了女寝的楼下。
第二天得知,这女的本来好好的,在洗漱,突然疯了似的用拳头砸卫生间的镜子。然后用镜子的碎片割腕了。
想到跟踪狂手里的黄符,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难不成那人死之前作了什么法?我也不懂其中的缘故,索性不去想了。
今天没什么课,就坐车去找孙静玩,结果她给我打了电话,说有课,直接就挂了电话。可能她有点不高兴似的,我就自己在寝室里待了一天。
又一次惊魂未定的下了车,付了车钱,我得得瑟瑟的往寝室走着。
突然我看见一个白影钻进了没盖好的图书馆。出于好奇就跟上去了,白影的速度快的很,转了几道楼梯就跟丢了。想着这刚死了个人,心里有点犯嘀咕,要不回去吧。
我转身又朝下走去,可是连着走了几层发现不对劲,我刚刚上来的时候,貌似也就走了两三楼啊,怎么现在还没看见出口?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词:鬼打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