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冰山一角

官夫人见此,手里捏着帕子掩住嘴角,温婉一笑。

妙人,真是个妙人。

她端起茶盏轻轻啜了口,慢条斯理地道:“主上指示,为表明诚意,李神医正在调查的二十年前那桩旧事,我方可将已查到的真相无条件相告。”

李真不置可否,岔开话题,问道:“不知贵主上是?”

他知道,一旦接受了对方的示好,就相当于上了对方半条船。既然如此,何须太过急切?不如探听出对方是谁,心胸能力如何再行决定。

对方敢扮成有品级的官眷,且不出一丝差错,绝不可能是武林势力,那就只能是朝廷。

问题是此人代表的会是谁?

平南王?太平王?英宗?亦或是其他朝中势力?

不过,他直觉是皇室中人。

别的势力不会毫无忌惮地假扮官眷。

四品已经不算低阶了,甚至能在礼部查得出名录。

一般人没这个胆子吧?

武林势力显然不会用这种手段招揽人手。

官夫人轻笑,掩着嘴角柔声道:“神医无需多想,我家主上乃天经地义……”

李真了然,蘸着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英”字,眼带问询地看着官夫人。

官夫人“咯咯”笑着点头:“林姑娘果然巾帼不让须眉。”

李真,李真有点想讪笑。

他并不是纯粹的林仙儿。若不是为了不露出马脚,他还不会苦心钻研易容术呢。

当初从山西一路南下江南,沿途给人治病,可不仅仅是为了打磨医术,还为了观察各色人等,为易容搜集资料。

一个人若易容成另一个人,就不能让人感觉别扭,让人困惑,继而产生怀疑。

时也,命也。人不可与命争,且待天时。

瞧瞧,今天可不就等来了天时。

哪怕对面坐着的是一位易容大家,也没有产生怀疑,反而无比信服。

这,就是易容术的精髓了,你已经成为一个真正的、独立于你之外的另一个人,比修仙中的分身还精妙。

分身,是主体的一部分,而高妙的易容术是成为另一个独立的人。

二者高下一目了然。

知道了官夫人口中的主上是何身份后,李真也舒了一口气,放下了最后一丝担忧。

相较平南王、太平王,他对英宗还是蛮有好感的,起码这人的心胸开阔,甚至能容忍侠客在宫中主殿之上比武。

哪怕是被迫,行为仍然可圈可点,尤其对天子剑的一番言论,甚得李真之心。

“不知某有什么可效劳的?”李真喝了口茶问道。

官夫人展颜道:“主上有心继承其父志愿。神医可便宜行事。”

李真屈指轻轻敲击桌面,凝神想了一会,才点头道:“某尽力而为。”

官夫人满意道:“相信李神医不会让主上失望。”

李真摇头道:“贵上还真是高看某了。”

“不会。主上向来眼光奇佳。不知林姑娘希望得到什么?”

李真一想,也对,没什么比利益更能缔结联盟,使联盟亲密合作。

千万别说无所求,一来人家未必肯相信,二来怀疑你另有目的。

于是,他道:“若有珍稀药材或者孤本医书,就留一份给某吧。”

官夫人点头表示记住了。

不等李真询问,官夫人就道:

“关于二十年前的旧事,我们查到的是,林仙儿被姑苏泼皮赵大卖给了倚翠楼。

其狐朋狗友曾提到赵大酒醉后吹牛,说在大司马巷的一处水缸里捡到了林仙儿,随手卖掉,发了笔意外之财。

其时,姑苏城大乱,忙着寻找鱼服失踪的成祖,故而被钻了空子。”

李真点点头,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只不知林仙儿又是如何孤身一人躲在水缸里呢?

官夫人又道:“赵大,此人我们也查过了,其人早在十年前就酒醉落入河中溺死。”

李真不由心中一动:“确定是意外?”

官夫人点头:“目前所知,确实是意外,因那天是个暴雨天,路滑水涨。醉酒后意外坠入河中被溺毙,这种情况毫不新鲜。”

李真道:“多谢告知。”随后又一叹,“若能查出林仙儿为何孤身一人藏身水缸就好了。”

官夫人忙道:“已在查。只是时间毕竟过去二十年,一时尚没有消息。”

李真道谢:“有劳。”

想着两人谈的时间也不短了,花满楼说不定要冲过来解救他了,李真忙站起身来,拱手道别。

他问道:“不知贵姓?以后如何与君联系?”

官夫人也袅袅地站起身来:“鄙姓风,名满天。”随后,又悄悄将两人如何传递消息,如何约见,一一娓娓道来。

李真边听边点头,将要点秘点牢记。

随后,两人道别,各自离去。

等李真回到马车上时,花满楼正在闭目养神。

见李真神情自若地归来,他笑言:“不会是请神医治疗不孕之症吧?”

李真笑话他道:“花兄对这些官宦人家的后宅妇人了解甚深啊。”

花满楼摇头:“你忘了?我家里有六个嫂子!”

李真了然地点头。

花满楼那样说当然不会真得如此认为。

神医,谁会知道李真是神医,且在他一入京就早早等在那里?

自诩信息网庞大的花家都抓不到这位神医的尾巴,要不是治好了他的眼盲,谁相信江湖中真有这样的奇人?

他可是盲了二十年,并早就被一代代神医御医断定无药可救!

李兄的身份又多了几分神秘,他身上缠绕着一层又一层的迷雾!

花满楼几乎要脱口而出:“李兄,你究竟是谁?”

好在,他忍不住了这股子冲动。

哎呀,话本里常常提到与神女相伴的书生。

就是因为书生对其身份产生了好奇,想穷根究底,神女不愿相欺,只能黯然离去,至此各奔东西,毕生无缘再见!

他,花某人,可不愿做这样的书生。

难得糊涂,难得糊涂呀!

话又说回来,李兄不管如何神秘,却没有对他产生利用之心,哪怕请花家调查旧事,那也是公平交易。

他认为治好一双眼可远比查清那桩旧事来的困难,甚至觉得花家的付出太轻,远比不上李真的付出。

他可还记得第一天治疗时李真苍白的脸色,甚至昏睡了一个多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