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淑尤还记得,当日她说完后,父亲并未说话,只是笑着看着她,如今想来,姒淑尤才懂父亲眼中的意思。
那分明是:孩子啊,这是你的命,你逃不掉的。
谁知姬辰良听到姒淑尤此话,却是面色突变,良久后才沉着声音道,“你觉得我就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吗?”
姒淑尤还兀自沉浸在回忆之中不能自拔,自然没有反应过来姬辰良说得是什么事情,呆呆地回了一句,“嗯?”
姬辰良气急,却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问道,“若你所嫁之人,除了在名义之上,是你的夫君,却在情感之上都不会给你丝毫回应,此生你可会后悔?”
姒淑尤怔怔地点点头,虽不知道姬辰良此时说这些是为何,但是却不妨碍她表达自己的观点,“自然。”
姬辰良依旧吸着一口气,再问,“我说了,这辈子,只认定你一个人,这话,你可信?”
姒淑尤此时认真的点点头,虽然姬辰良看起来有些不太稳重,但是她知道,这些只是他迷惑旁人的手段。实则,姬辰良亦是一个认死理的人,也是一个十分坚定的人,这一点上,他和姒齐光完全不同。
姬辰良点点头,“我既已认定你,便不会再将心意放在旁人身上,那么,将他们迎进宫里来,岂不是和害了他们一般?这种事情,我姬辰良还不屑去做,阿尤,你可明白?”
姒淑尤点点头,此时好像有些听明白姬辰良的意思了,他……这是在和自己做承诺吗?姒淑尤方才郁结在心中的不快,好像都随着姬辰良的这句话消散了许多,心底还隐隐升起一丝欣喜。
姬辰良这才继续道,“当然,鉴于姜怀瑾这件事情上,我做得确实有些欠妥,给你带来了一些困惑,但是这些都是会过去的。至于最后会否给她带来伤害?毕竟,这件事,是她主动要求的……”
姒淑尤能看到此时的姬辰良眼中全是冰冷,她觉得,一定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虽然发生了但是姬辰良却不想告诉她的。
“在我报了仇之后,便会将她送出宫去,让她能过普通人的生活,我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不知为何,姒淑尤从姬辰良的语气之中听出了一丝颤抖的意味,好似在忍着什么一般。此时她恍然惊觉,她在这里一直在担心的事情,是姬辰良日后会有多少多少的妃子,但她却忽略了一件事。被逼着立后这件事情,其中最为委屈的,应该是姬辰良才对。
在陡然知道自己唤了许多年的亲亲舅父,实则是他的杀父仇人,偏偏自己的权力还不够,在哪里都要摆出一副对姜广志伏低做小的姿态。他可是武朝的天子啊,作为武朝唯一的继承人,在正统皇家的教导之下,想来亦是一身的傲骨。
虽说姒淑尤心中并无所谓的高低贵贱之分,但是,被杀父仇人逼迫娶了一个他不喜欢的女人为后。碍于权力,他还要高高兴兴地接受,这样的委屈……如今,作为他最最信任的人,姒淑尤竟然还在怀疑他的品性?
鬼使神差的,姒淑尤将此时有些激动的姬辰良抱住,还能感觉到姬辰良被听抱住之时,身体有那一瞬间的僵硬,随后,便将头埋在姒淑尤的肩膀上,重重地回抱住了姒淑尤。
一夜无话,待到姒淑尤翌日早上醒来的时候,只觉身体浑身酸痛的要命,想到昨晚,脸上感觉都快烫熟了一般。但是奇怪的是,在长乐宫中,并未见到姬辰良的身影。
只是在桌子前面,看到了姬辰良留下的一片竹简,“早朝去了,晚上等我。”
仅仅是一句话,却让姒淑尤的脸上方下去的热意又涌了上来,急忙用手去扇了扇。
因为姒淑尤不喜欢将自己能做的事情假手于人,于是在进宫之后,她身边就没有近侍之人,此时的姒淑尤,拖着酸痛的身体,唤了门外站着的女御,让他们烧水,准备给她沐浴。
姒淑尤这时才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此时都已经要过了朝食很久了,她还要出宫去学馆啊,怎么能忘记了这件重要的事情呢?
这件事情,就被姒淑尤记在了姬辰良的头上,若不是他昨晚……这会儿姒淑尤也不至于要迟到。
就在姒淑尤急匆匆赶到学馆的时候,发现她的学生,都在按照往常的惯例,辨识草药,这才将心放下。
也就停下了方才急匆匆的脚步,整了整自己的衣着和面纱,煞有介事地一个个看她的学生辩草药辩的如何。
走到秦修竹面前的时候,被秦修竹用异样的眼神看了一眼,姒淑尤本来还有些纳闷,这家伙今日这是怎么了?
便听秦修竹用只能他们两人听见的声音低声道了一句,“你是不是起热了?为何脸那么红?”
被突然问了这样一句的姒淑尤,下意识就去摸了摸自己的脸,嘴上还打着哈哈,“我就是跑得快了些,这是正常反应,不是起热了。”
心中却暗自嘀咕,现在的小儿都这般眼尖的吗?隔着面纱光是看她一眼,就能看出她的脸很红?所以,她的脸是真的很红吗?说起来,光是这个眼力,秦修竹倒实在是个学医的好苗子了。
秦修竹低声地“哦”了一声,姒淑尤便以为这小家伙便不会出声,却没想到他下一刻出口的话,让姒淑尤如遭雷劈一般。
“你来这么晚,是不是给皇后请安去了?”
姒淑尤怔怔地问了一句,“还要给皇后请安的吗?”为何没人和她说?姬辰良更是提都未提起过这件事情。
秦修竹一脸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姒淑尤,“你这么晚来,还没去给皇后请安?虽然你不喜欢皇后,但是好歹样子还是要做的,你在皇后第一天做皇后的时候,就这样下了人家的颜面……姒淑尤啊,我真为你的未来担心,就这样的,怎么能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面待下去?”
姒淑尤也不管秦修竹在她耳边说的是什么东西,此刻她的脑子中,只有一句话,“吾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