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九尾灵珠的反噬(2)

他单臂支撑与她面对面仅仅一掌之距。

顺着她冷汗淋漓的额头,默默用先前为她撩拨发丝的指尖,贴合着她的眉心细细勾勒描绘她的轮廓,缓缓延续而下。指尖行至她紧闭的眉眼,鼻峰,以及苍白干燥的唇......

他曾说她一无是处。失忆又莽撞,容貌平庸毫不起眼,身材更没什么看头。可是......她可知这些话皆是反的?

之所以这么说,便是时刻提醒自己。莫要太过亲近她,生怕习惯有她在身边的日子。

也许是感受到什么。她的眉头舒缓,微张的唇启开,吐出几个零碎模糊的声音。眼角两侧却开始流淌出汹涌的泪水。

“为何......要流泪?我并未欺负你......”他见状略感困惑地对她黔首低喃。似附耳询问昏迷的她,又似在拷问自己。

于是,他的指尖不由自主地转由触过她眼角淌下的清冷水痕。

摆在她枕边的那两只人偶,使他陷入午间街道上的回忆。他们并肩而行,任由天降樱花落于彼此。

一切宛如风中的淡淡花香般惬意。

他一一拭去她面容上的泪痕,琥珀凤目中的冷漠悄悄褪去。

不久,书房门被轻轻推开。碧璇双手端着一碗刚熬好的汤药踏了进来,眼见房中仅有凌羽墨与玉儿共处表情瞬间变色。

她并未错过他坐在床沿俯身贴近,更抬手触碰昏迷不醒的玉儿。作出令人万分意外的温柔之举。而他脸上那种明显担忧的细微表情则令碧璇加深心中嫉恨,继而忍不住怒火中烧。

曾几何时,公子除了只对自己言语轻缓一些。又对哪个女子如此亲昵?

碧璇双手恨得发抖,险些将汤药打翻。

“公子为何还不早些歇息?玉儿姑娘自有奴家和武儿或是命下人们轮流照顾便可。”忍下内心翻江倒海的嫉妒,碧璇将汤药放在桌案上强装镇定地问。

“不妨事,我习惯了。”迅速抽回手,凌羽墨神态从容地坐直身子,对碧璇淡淡回道。目光则一直凝视在玉儿惨白虚弱的病容上:“夜里旋香楼客人较多,你忙你的去吧。”

“这段时日奴家已经吩咐过凤姨,不再接待听曲的客人。”碧璇轻挪莲步接近床边,先是幽幽地瞥了一眼玉儿。而后媚眼转由紧紧锁住他:“况且,旋香楼台前一贯都由凤姨张罗着。她做事向来妥当,无需我再现身插手。”

他淡然地嗯了一声以示明白之意。碧璇在京城的八年里,其背后堆砌累积的人脉暗线已然超出他的预想。她的手段以及她的预谋也已不是他所能掌控得了。她布下的网一直都归属于她自己的选择,他其实并不想插手掌管她的事。也明白她迫切的想要复仇之心,便从不过问太多缘由随她去了。

对碧璇,他一直待她似亲人,似亲信,更似知己。却唯独给不了她所要的感情。

他的语气又恢复以往的淡漠,碧璇不以为意地再道:“青禹不在墨园随伺,不如奴家让武儿住进来,代为照顾公子的日常起居。如何?”再度扫了一眼床上的玉儿,如是说。碧璇的眼中逐渐盈满怨恨。

“不必了。武儿既要助你善后旋香楼中大小事务,闲暇时还要去马厩照料绯龙。分身乏术,无需再多为我的日常琐事操劳......”淡然地回拒碧璇后,目光再度转向玉儿:“待会儿你遣一个手脚利索的侍婢,帮她日常更衣喂药即可。待她恢复过来,自然该由她接替青禹的活。”

碧璇忽而不语,只是深深地凝望着凌羽墨。他由始至终未曾正视过她。

他的眼神总是在逃避什么,是怕她窥视到他的内心。

或许他真的对玉儿动心了......

自嘲地扯了扯唇角,她笑的僵硬地悻然回应:“奴家明白。”

“你的手指怎么了?”凌羽墨低头留意到碧璇指尖上包扎着纱布:“为何受伤?”

“奴家这两日加紧编调新的琴谱,以备生辰时与公子共曲。不想今日编撰太过入迷,被那调的过紧的琴弦刮伤手指。仅是小伤罢了,不碍事的......”这些皮肉伤能比得上她心口陈旧的伤痕累累么?疲惫的等待而又心殇的事实,却仍逼不得自己放开抓住凌羽墨的心。

“过几日是你的生辰,届时手指仍这般无法愈合。岂不是弹不了琴?”凌羽墨说罢站起身,靠近碧璇顿了一会后道:“不如......我帮你将伤口快些愈合......”

他于烛光下反射一对细长漂亮的双眸里,折射跳闪着两簇火焰光芒。像是染红了他眼底的瞳色。

碧璇油然想起:初次在山中被他救下时,他便是带着一双妖红的异瞳吓得两名押送她和武儿的官兵精神失常,落荒而逃。

“不必!”她赫然高声打断他并下意识地往后退却了两步。目中带着几分惊恐,抗拒般地将自己受了伤的手藏避于裙摆之后。

她十分清楚,凌羽墨言下之意是要用狐族的血来治愈她的伤口。她实则非常惧怕他幻化成红眼利爪的妖怪。

那有着一双诡异红瞳,尖耳利爪的妖魔根本就不是她的清冷公子。

晚风轻轻拂过书房,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空气仿若凝结成冰。

微微抬眼,碧璇督到凌羽墨眼中一闪而逝的失神。惊觉自己方才言语中的明显厌恶。连忙慌张地解释婉转:“奴......奴家意思是这点皮肉伤无需公子费心劳神。待......待奴家回房擦些金创药,过两日便可痊愈无恙。”

明白碧璇究竟在顾虑和害怕什么,他早已有所自知。勾唇冷笑一声后恢复先前冷静神情。寒声说道:“时候不早了,你先歇息去吧!此外,今日之后墨园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进入。”他沉声对碧璇交代着,声音森冷无情。

碧璇一阵心慌。内疚中略带闪躲地逐对他躬身行礼,落荒而逃般地退出书房。

夜空中,残月已逐渐形成银白色的半圆。院内的樱花树依旧附和着秋风,无声散落片片的粉黛花雨。墨园已然恢复如初静寂。

书房中烛火闪耀依旧跳跃,雪白绢窗上映出凌羽墨与玉儿一坐一卧的两道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