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城之时已近晌午,不甘寂寞的春雨顶着太阳开始随风撒落,雨静悄悄地下着,只有一点细细的淅沥沥的声音。
城外五里有处茅屋,这是聪明的商贩为路经行人准备的歇脚地方,由桔红色砖头堆砌而成的房屋,像披着鲜艳的袈裟的老僧,垂头合目,受着雨底洗礼。
那潮湿的红砖,呈现出有刺激性的猪血的颜色,和墙下绿油油的树叶成为强烈的对照。
灰色的癞蛤蟆,在不远外湿烂发霉的泥地里跳跃着,在春雨的沉闷的网底,只有它是唯一的充满愉快的生气的东西。
它背上灰黄斑驳的花纹,跟沉闷的天空遥遥相应,造成和谐的色调,它噗通噗通地跳着,从草窠里,跳到泥里,溅出深绿的水花。
经过这儿的时候,李钟提出在此处歇上一会儿,因为离城时太匆忙,他忘记给队伍备上充足的干粮和水,所以要补足。
燕子初也不好在马车上等,便也下来了,此时燕归头伸窗外,瞧见了些有趣的东西,亦是跳下马车。
与燕归同乘一车的叶秋扫开车帐子一看,发现他在红砖茅屋外与一伙计竟然是劈头盖脸的砍起了价。
燕归很快就满载而归了,上车后他迫不及待地掏出一把核桃大小的干果,献宝道:“瞧瞧我淘来了什么宝贝!”
叶秋低头一看,这些东西好像自己从未见过,或者说从未关心过,见过也不记得,却是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咱可以给你解释啊,燕归嘿嘿一笑,“这是草果!这草果啊,作用可大着呢!它用来烹调菜肴,可去腥除膻,增进菜肴味道,烹制鱼类和肉类时,用了草果其味更佳,炖煮牛羊肉时,放点草果,既能使牛羊肉清香可口,又能去除牛羊肉膻味。
草果味辛性温,也是一味药材!具有温中健胃、消食顺气的功效,能治心腹疼痛、脘腹胀痛、恶心呕吐、咳嗽痰多等,还能解酒毒,去口臭,除了气血损亏的人不能吃这个,老少皆宜,实在是在外必备的良品!”
“这……是父亲教你的?”转瞬一想又摇了摇头,“在我印象中父亲似乎不会做菜,平日里都是我在操持这一切。”
师父那家伙那里会教这个,他是个只顾吃不管做的人,一日三餐吃的跟猪食一样,要不是自己还会点厨艺,能给他改善下伙食,他怕是会像个孤寡老人一样可怜兮兮,燕归撇嘴道:“这可是咱闲暇时间从一些医书膳方上看来的,连皇宫里的藏书阁我都翻了一遍,知道些这个算什么?再说了,师父也不像会这个的人呐。”
叶秋歪歪头,蛾眉微皱,“可能是出门在外太久了,父亲他现在的性格变了些,与我记忆中有些不一样。”
“变了?”
“是啊,他以前可是要比你说的要好上那么一丢丢。”
“只有一丢丢?”
一丢丢这个词有什么问题吗?叶秋轻抚额头,“不然呢?”
“他以前也好色?”
好色是什么鬼?叶秋轻咳一声,“好色?那只是他的伪装而已,你可别被他骗了,他从来都是这样,把人迷惑了才好下手。”
迷惑了好下手?这是啥职业习惯吗?燕归屁股一紧,“师父藏地还挺深。”
“是啊,不仅仅是你不了解师父的从前,就连我从小在他身边长大,也只能根据一些旁枝末节猜到一点。”
扮猪吃老虎?看来他这师父不是真心想退隐江湖修身养性,就是蛰伏山野等待机会,总归是不怎么简单,具体是想要干什么?那只能等以后才可以知道了。
燕归挠头,一边将草果放入行李一边道:“他不肯说,咱们也没法子挖,便只能这么稀里糊涂了。”
聊了没多久,李钟便装好干粮补给完了水,与父亲一同回来了。
重新启程没多久,不料被人在一方山林中拦了下来,来人是一群佩剑骑马的所谓游侠。
车外一阵喧闹,燕归同师姐下马车查见情况,只见那领头的剑眉男子伫剑而立,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你们大夏使团中混进了一个刺客,我们要奉命把她抓回去,诸位可否行个方便?”
正当燕归怀疑是不是陈王和太子想要斩草除根拦路截杀的时候,师姐抿嘴道:“这些废物是来找我的。”
“找你?”
叶秋揉着小黄的头,捏了下猫脸,淡定道:“是啊,方才刚进京城时,有个好像是世子的家伙纵马入市,溅起好大一滩水,我当时街边吃面呢,正等着小二做好,百无聊赖时便在修炼一门好玩的功夫,一时不察,叫污水染了裙角。
我当时喊他们停下道歉,可他们一个个跟赶丧一样,马蹄子拔开就跑,偏不听或者说根本没听到,我一时气不过,把桌子扔了出去,将那个叫什么柿子橙子的给砸成了个猪头。”
又是纵马入市又叫世子,不是陈王家的齐叔同又是谁?也只有那家伙才会有这样的“丰功伟绩”了。
“你真把他砸打成了猪头?”
“骗你有糖吃吗?”
“有糖吃,哈哈哈,我只想说你干得漂亮!这种人不砸个猪头就对不起他父母的纵容,你要是把这全京城的纨绔子弟全给砸一遍,那便再好不过了。”
燕归脸上憋着笑,想象着齐叔同的脸变成猪头的样子,画面有点太美。
燕归的笑声引来剑眉男子的关注,站在燕归旁边的师姐自然也被他瞧入眼中。
这么一个娇滴滴的漂亮姑娘,他是有些不忍心动粗的,但毕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作为一名“剑客”成员的“职业素养”答诉他,不抓就只能自己倒霉。
“就是那个抱猫的女人,把他交给我们,我们就给你让出一条路。”
燕子初知道叶秋是儿子的师姐,自然不答应了,驳斥道:“休想!”
这不是明抢吗?李钟拉下脸道:“这不太好吧兄弟,我大夏使团里的人你怎么能说动就动?”
剑眉男子背后的壮硕男人不屑道:“老兄,你要搞清楚,这是我们齐国的地盘!”
齐国的地盘?可咱们是使者,李钟嘲讽一笑,“大夏国的使团便代表了大夏国,你如果对我们使团的人动了手,便相当于对我们大夏国开战,这关乎两国百姓的安危,谁引战谁就是罪人,你们敢吗?”
“你们别不识抬举,我们之所以跟你废话这么多,就是给你们面子,让你们自己把人交出来,这样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
“休想!”
叶秋见他们废话一大堆,都有些不耐烦了,把小黄放到燕归怀里,然后说道:“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来。”
燕归点头。
叶秋笑了笑,莲步轻挪,一眨眼的功夫便站到了使团最前面,对着剑眉男子面无表情的道:“既然你们迫不及待的想为世子报仇,那何须废话这么多,罢了,我给你们弄个世子同款猪头,让你们好好表表忠心。”
“你……”
还不待剑眉男子说完,叶秋一掌扫出,真气外放,激起一阵骇浪般的狂风。
一众“剑客”以剑刺地,勉强保持住阵型。
可叶秋的攻势又怎么会这么简单!她它如同白色蝴蝶一般在“剑客”中左右挪移。
随着阵阵脆响与声声惨叫,叶秋飘然而出,一脸的嫌弃,甩甩了手,“早知道戴个手套了,溅我一手的血。”
尘土淡去,“事故现场”一地“猪头”,哀嚎不断,悲鸣连连。
众人呆滞当场。
燕子初望向燕归,那意思都在眼神中表露出来了:你这师姐当真是与众不同!
燕归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