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火星彩虹(下)(1)
- 科幻世界·译文版(2020年7月)
- 《科幻世界》杂志社
- 10878字
- 2020-09-15 10:34:13
作者/[美]罗伯特·L.福沃德
翻译/宽缘
插画/王云飞
第12节 他翅膀的阴影
杰瑞5-9753是见过大世面的,然而当军队的轿车将他送到无限之主在波托马克宫殿的入口时,他也不能不承认自己心里有些发怵。现在他真希望自己有别的衣服可穿,而不是一身平时惯穿的运动衫。他把黄色的接触帽戴正,帽子里正在重播亚历山大上周的灵性宣讲。整理好之后他迈着稳健的步子跑上台阶,代表二星军衔的补丁在肥胖的臀部轻轻抖动。
两个大块头女人站在阶梯顶端,她们隶属亚历山大新设立的亚马逊贴身护卫队。两人上前一步准备拦住他的去路,但是想必某个守望者正通过一列摄像头监视眼前的情景,对方认出了杰瑞,下令让他通过。杰瑞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最后来到一个大房间。从这个房间可以俯瞰波托马克河,宫殿建在绿草茵茵的峭壁顶端,河水从峭壁脚下流过。
无限之主就在房间里,光彩照人。他那么耀眼,杰瑞简直想不明白,自己参加火星战役期间怎么竟没把亚历山大当回事儿呢?正如杰瑞所料,摄政官戴安以及军队总领萨姆·萨缪尔森将军也在。两人分别戴着紫色和白色的接触帽,不过显示屏都掀开了。屋里还有一个人杰瑞不认识,他连接触帽都没戴。
“欢迎,杰瑞,”见杰瑞走进房间,亚历山大高声招呼,“你气色很好。”
“伟大的无限之主,成为您忠实的追随者是我一生中最棒的经历,”杰瑞听了对方的夸奖,露出骄傲而灿烂的笑容,“我找到了爱我和尊重我的朋友,也终于开始喜欢自己了。现在我每天都运动,感觉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好。我的主啊,这全都是您的功劳。”
“你个人的事情这样顺利,我很高兴,”亚历山大带着满意的微笑说,“我的战略进攻方案做得怎么样了?”
“非常顺利,长官,”杰瑞回答道。“过去十八个月里,您和萨姆将军为战略进攻方案办公室提供了那么多资源,我手下的猫头鹰[1]和搞金属工艺的小伙子取得了巨大进展,”他拿出一张纳米盘,“我已经准备好向您汇报。”他面露迟疑之色,眼风扫过那个身穿白西装、不戴接触帽的陌生人,“是非常机密的信息……”
“不用担心罗伯,”亚历山大说,“他很可靠。可以说是我的右手。”
“好的,”杰瑞四下寻找平板屏幕。萨姆将军走到墙边按下一个开关,一面墙上的窗帘拉开,露出一块从地板一直延伸到天花板的大屏幕。杰瑞将纳米盘插进卡槽里,拿起控制器后退几步。
“战略进攻计划有三个主要构件。其一是上主的翼眼,它能找出隐藏在任何地方的邪恶;其二是上主的核能迅捷剑,让那些倚仗核剑的人死在自己所选择的武器之下;其三是上主的银镰刀,用于铲倒那些对无限之主的意愿负隅顽抗的人。”他切到下一张照片。照片显然是从月球上拍摄的,可以看到阳光从侧面照亮了半个地球。两条由光点组成的明亮弧线悬挂在地球黑暗中的那一半上方,几乎从南极一直延伸到北极,仿佛两把巨型镰刀。一把悬挂在夜晚那一侧,另一把悬挂在黎明的那一侧。
“银镰刀最简单,所以已经升空就位了。大家都曾在夜里看见过它们从空中飘过,但很少有人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把它们送上太空。银镰刀弧线上的每个点都是一面太阳光帆,直径好几公里。它们并不绕行地球轨道,而是静止悬挂在地球未被阳光照射的暗面。这样一来,地球向下的引力就被太阳的光压抵消掉了。”
杰瑞切换到下一张特写。照片上是一簇长针杆,每一根都有撬棍大小。它们从太阳帆中央的桁架结构上垂下,而太阳帆一直延伸到目力所及之外。
“制作太阳帆的材料是经过处理的小行星,用剩的矿渣则制成了这些沉甸甸的针杆。每一片帆上都挂着数百根这样的针杆。每天两次,在黎明和黄昏时分,地球上的几乎每个人都会从银镰刀下经过。如果哪个人竟敢招惹无限之主的愤怒,那么任何东西都无法保护他。”其中一根针杆的连接处被切断,它稍一颤抖,然后向下方的地球坠落。
画面转为计算机模拟动画。针杆从空中坠落,被随机的气流扰动;针杆的鼻翼和尾翼处有微小的鳍,它们在迷你惯性导航单元的控制下迅速地前后摆动,以确保不会偏离目标。
下一幅画面显示的是测试场中央一栋简陋的建筑,周围布满了摄像机和各种设备。镜头首先拍摄建筑物加固过的混凝土天花板,接着又从打开的房门放大了屋内的场景。有个假人坐在椅子上,脸上戴着万圣节的橡胶面具,正是如今的俄罗斯首相亚列克辛·高尔基。天花板上传来爆炸声。等到混凝土尘埃落定,假人已经被炸成碎片,散落在地板上的深坑里。
杰瑞骄傲地说:“我们的圆误差概率能精确到一米以内。”
“而且信不信由你,”萨姆将军也来凑趣,“咱们CIA的小伙子们说,他们能精确定位克里姆林宫所有马桶的位置,误差不过几厘米。”
亚历山大听了这个笑话哈哈大笑,老半天才止住。
等亚历山大笑完,杰瑞展示出下一个场景。那是太空中的另一个结构:由几百万微组件规则排列构成的肥大三角形。“上主的翼眼相对也比较容易。因为我们只需要三个就能观测地球上的任意一点,而这又只需要给地球同步轨道上的已有设施加个零件。难搞的只是软件部分。我亲自撰写了一部分代码。”他将画面切换到一张示意图。
“基本上只是简单的光学。如果你距离某样东西很远,比方说你在地球同步轨道,离地球表面三万六千公里,而你又想看见一个小东西,比方说一张纸上某个句子末尾那个半毫米的小点,那么你就需要一百公里直径的眼睛。”
“造这玩意儿你肯定用了你的猫头鹰魔法,”亚历山大打断他,“因为我知道你没有铸造一百公里直径的望远镜镜片。”
“正是如此,长官,”杰瑞说,“普通望远镜是用透镜收集不同相位的光线、然后再探测光线,而上主之翼眼则拥有上百万个光探测器,首先探测光线、保留相位信息,然后再用计算机模拟透镜的功能将其集中。得到的结果是一样的,只不过计算机版的镜片还能弥补大气扭曲以及翼眼本身的振动和运动。如果您允许的话,长官,我希望能做一次现场演示。”
“当然!”亚历山大很是高兴。杰瑞按下接触帽一侧的控制按钮。
他下令说:“取消对波托马克区域的阻断,开始放大。”他掏出一本合一教会的口袋版《圣经》,是看了教会视频频道的广告买的,真皮封面,真正的纸,还镶金边——保证由无限之主亲自祝福过。他打开《圣经》翻到“首要原则”,然后走到窗边。屏幕上出现整个地球沐浴在阳光中的画面,接着,停在美国上方的翼眼计算机开始放大合一国的东海岸。
“那是华盛顿特区,”杰瑞随着放大的节奏解说,“之前我设置了阻断,不让任何人对波托马克宫附近区域成像,刚刚才把阻断取消。现在拍摄的是宫殿……现在是窗户……嗨,哈啰!”他将一只手伸出窗外,另一只手仍然拿着圣经。1/4秒过后,从屏幕上能看见窗里有一个人挥了挥手,图像继续放大,最后聚焦在《圣经》翻开的那一页。
上面写着:“要想无限之主赦免你的罪,首先你必须犯罪。”
亚历山大气红了脸,暴跳如雷:“你意思是说这东西无论白天黑夜,随时都可以偷窥我窗户里的情形!”
杰瑞本来正沾沾自喜,现在意识到现场演示很可能变成一场灾难,他赶紧让屏幕变黑。
“哦!不是的!长官!”他保证道,“我给翼眼设置了严格的阻断,绝对禁止窥视您的任何一座行宫。”
亚历山大依然怒气冲冲,他咆哮道:“最好如此。”
“我保证,长官。”杰瑞快速操作屏幕的控制器,“现在让我给您看看过去几周里守望者们搜集的其他场景。
“这是红军第五坦克营在拉脱维亚被占区的行动。
“这是俄罗斯空军领导人卡伦斯基将军的右肩。他手里拿着一份机密文件。文件顶部那几个红色字母在俄语里意思是‘绝密。’”
将军翻过一页,又抬手挖了挖鼻孔。亚历山大哈哈大笑。
下一幅画面是一个穿着贝都因人服饰的男人,他偷偷摸摸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苏格兰威士忌,然后将酒瓶藏进橱柜里一个隐蔽的隔间。“这是最有影响力、最正直的人,肯定是在剑桥染上的恶习。要是这画面流传出去,他逃命时如果只是失去影响力,那就算他走运了。”
“这人的品位不错,”罗伯说,“那可是真正的好酒。”
“最后这一张是多频谱红外线拍摄的画面,”杰瑞说,“在上主的翼眼下,即便夜里的黑暗也如同白昼。”
“啊!”戴安惊呼,她这才看懂面前是什么东西,“瞧那混蛋,干得可真起劲儿!”
亚历山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晃动的红外线画面:“那是谁?”
“澳大利亚首相,”杰瑞回答道,“而那位年轻女士并不是他的夫人。”
亚历山大继续饶有兴味地欣赏,直到场景消失。“这东西可以发挥很大作用,”最后亚历山大说,“只要让人民对他们的领袖失去信任,他们就会转向更强大的人。”
杰瑞说:“现在来看看合一国战略进攻方案的第三个元素:核能迅捷剑。”
“很好!”亚历山大往椅背上一靠,“我们怎么能阻止俄国人用他们该死的原子弹把咱们炸到地狱去?除非首先解决这个问题,否则我们对新苏共的邪恶浪潮只能干瞪眼。”
“上周我们刚刚进行了首批全操作系统测试,结果远远超出预期,”杰瑞说,“我们一直都知道中微子望远镜可以精准定位核弹头和核反应堆,正因为此我们与新苏联的核对峙才如此稳定——双方都随时掌握着对方核弹和核潜艇的位置。然而之前我们一直无法接触和消灭那些武器——距离遥远、防护严密,保护措施太周全了。但核能迅捷剑能解决这个问题。”
“好极了!”亚历山大露出灿烂的笑容,“咱们这就把那些混蛋从地球表面轰出去。”
“事实上,”萨姆将军插嘴说,“是他们自己把自己从地球表面轰出去。核能迅捷剑的美妙之处就在于此:它只对那些拥有核武器的国家起作用,让那些武器反过来对付持有武器的人。”
“核能迅捷剑的工作方式解释起来比较复杂,”杰瑞说,“所以我让手下画CAD的小子们做了些动图。”他调出第一幅图。那是一个寻常的核电反应堆,反应堆内部有白色的小球随机地弹来弹去。
“核反应堆利用中子工作。反应堆里的一个铀原子释放出一个中子,它到处弹来弹去,速度逐渐降低,然后就被另一个铀原子吸收。这个铀原子于是发生裂变、制造出三个中子,它们又弹来弹去直到速度降低,然后促使三个铀原子裂变。每一次裂变都会释放出三个新的中子,总共就有了九个,连锁反应就这样累积起来。如果不加控制,累积的速度很快,就得到了炸弹;如果控制得当,累积的速度只会让反应堆发热,就能得到电能。
“关键是要记得慢速的中子引起铀原子裂变。如果你有一把枪能发射中子,你就可以朝着一大堆接近临界点的铀原子或者钚原子射出一大片中子引发爆炸。只有一个问题……”他切换到另一张图表,上面是一个代表中子的白球,旁边有一个滴滴答答的钟,钟上的时间以分钟为单位迅速减少。等到了11,白色的中子就分裂成一个肥肥胖胖的红色分子、一个蓝色小分子和一条迅速移动的波浪线。
“中子的半衰期仅仅是十一分钟,之后就会衰变成一个质子、一个电子和一个中微子——所以我们才能借助中微子望远镜发现炸弹,因为即便处于次临界状态,它们也总会释放几个中微子。当然我们可以制造一种容纳超慢中子同时不会发生损耗的瓶子——俄罗斯人制造这类瓶子已经许多年了——”
亚历山大关切地问:“他们不会也在搞核能迅捷剑吧?”
“没有,”萨姆将军向他保证,“我专门有一队人随时监控他们在这一领域的活动。咱们的猫头鹰想出的点子,他们根本还没摸着边儿。”
“也就是说,即便你能把中子装起来,它们也会在你能使用它们之前发生衰变。”他切换到下一幅动图,上面有四个白球彼此环绕,每一个球同时还绕着自己的中轴旋转,又有一个箭头从球的顶端伸出,四个箭头指着同一个方向。在垂直于画面的方向还有许多根起伏的蓝色线条。
“然后有一天,咱们在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有个搞粒子的小子,他摆弄起用新的热超导材料制作的新型超高磁力场螺线管……”
亚历山大问:“就像我们用在约克镇号反物质火箭里的那种吗?”
“正是,”杰瑞说,“事实上这一发现早在38年我们合一之前就有了。组建战略进攻方案办公室的时候,我要大家多提新点子,有人就提到了这件事。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已经进行了许多背景性的工程研究,我的战略进攻方案办公室只需要拿过来用就行了。
“总之就是他把一瓶超慢速中子放在强磁场里,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制造出一瓶极化的中子,并让中子磁旋转全部朝向同一个方向。如果能这样的话,这种中子就能被用作某些分子实验里的标靶。结果那人大吃一惊。因为等到那一天结束他关闭超导磁铁时,瓶子里出现了辐射的噼啪声,而他是在四个钟头之前最后一次往瓶子里装满中子的。他制造出了第一批旋转极化的四中子。它们跟单个的中子不同,它们是稳定的。”
“旋转极化的四中子,”亚历山大努力想弄清这个概念,“这一大堆狗屁胡话到底什么意思?”
“科学上的名称并不重要,”杰瑞说,“就是四个激发态中子被束缚在一起。要想造出这样的中子需要非常强大的磁场,所以它们才从来没有被观察到。然而一旦制造出来,它们就相当稳定。又因为它们的旋转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所以它们也是带磁性的。也因此你可以用磁场把它们从一点传送到另一点、把它们从枪里发射出去、还可以把它们储存在瓶子里。现在我们已经把差不多一百千克的液态四中子送入轨道,分别储存在三个配备有中微子望远镜和核能迅捷剑的轨道要塞。”他把屏幕上的图像切换到一个标准的轨道要塞。画面上能看见修长的原子光束武器、激光镜,还有一架又一架防御性与进攻性的动能武器。镜头朝一个由一圈圈线缠绕成的短枪筒推进,枪筒架在旋转的支架上。
亚历山大嫌这东西太不起眼:“就这个?”
“有了新的强磁场热超导材料,发射筒不用太长就能让四中子达到所需的速度,”杰瑞说,“这样一来枪也更容易瞄准下一个目标。来看看测试结果。”
下一幅图又回到了沙漠中的一个测试场。一枚装着核弹头的导弹被送入地下深处经过加固的发射井里,厚实的混凝土盖子落下来把它盖住。一圈带指示灯的盒子被放置在试验场周围的各个地点。
“这些是电池驱动的中子探测器,它们带有指示灯,这样一来就能看出中子什么时候击中目标,”杰瑞说,“否则根本看不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一大片灯都亮起来。这一片灯的中心正好就是发射井那沉甸甸的大门,稍微偏向门的一侧。下一个瞬间,厚实的水泥块飞上空中,核爆的地狱之火从发射井深处向上升起。
“四中子会在进入土地几米后停下来,但是随后它们就会四处反弹向下继续深入,直到被武器里的铀吸收,或者被泥土里偶尔存在的同位素吸收。刚才的测试只用了十毫克的四中子。如果我们想攻击的目标是几百英尺以下的核潜艇,那么我们就让光束发射的时间保持得更长一些,用好几克四中子淹没整个区域。”
“毫克?克?”亚历山大问,“你刚才不是说你们已经把这些四中子弄了上百千克进轨道吗?”
“呃,是的……”杰瑞承认,“我们本来以为要想干掉对手可能需要更多的粒子,所以在测试计划期间就搜集了很多。”
“别管什么测试计划了,”亚历山大说。他转头问萨姆将军:“俄罗斯人有多少核导弹?”
萨姆扬起眉毛,手伸到接触帽的帽檐下挠了挠自己的秃头,然后他斟酌着说道:“能够直接发射到合一国的有二千四百六十八枚导弹,另外还有一千零一十六枚导弹瞄准了其他国家。再加上二十四艘潜艇,每一艘都配备了十二到十八枚导弹。潜艇已经在逐步淘汰,因为现在大家都有了中微子望远镜,知道潜艇在什么位置。”
“不到四千个目标,”亚历山大说,“你可以朝每一个目标扔一克四中子,然后还有剩呢。”
萨姆将军承认:“没错。”
亚历山大坚定地说:“动手。”
萨姆将军吓了一跳:“长官?”
“立刻动手!”亚历山大吼叫着跳起来,“等下次有装备了核能迅捷剑的轨道要塞从俄罗斯上空经过,我要它马上开始发射,并且持续发射,直到每一枚导弹都炸这些左派新苏共一脸。”
罗伯双手捂脸喃喃道:“哦,上帝啊!”
“遵命,无限之主。”萨姆将军将显示屏拨回左眼前方,他的手指放在接触帽的控制板上,然后停下来转头问亚历山大:“我能不能等到我们有两座轨道要塞都进入射程再动手呢?”
“如果这能让你安心的话。”刚才的激愤已经消退,亚历山大的语气平静无波,十足善解人意。他走到酒柜拿出酒瓶,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罗伯迅速站起来,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可是我们还没有完成测试程序呢,”杰瑞反对道,“万一我们没能一次把他们全部干掉,然后他们开始向我们发射导弹怎么办呢?整座整座的城市都会被摧毁的。”
“那我就用我们的导弹回敬他们,”亚历山大毫不在意,“因为他们没有核能迅捷剑,而我有。”他微笑着走过去拍拍杰瑞的肩膀,“多亏了你和你那帮了不起的猫头鹰,杰瑞,你服务无限之主做得很好。”
听了主人这些赞赏的话,杰瑞的心情高高飞上空中。他被爱、被需要、被欣赏,他愿意为这个人做任何事。
萨姆将军报告说:“阿尔法站和查理站将在十分钟之后进入有效位置。”
亚历山大十分满意:“咱们运气不错!”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去走廊那头的办公室,换一台带高分辨率屏幕和高传输速率的数据控制器,”萨姆将军说,“我得让咱们的小伙子们进入警戒状态。这期间也许杰瑞可以安排翼眼的实时连接,您就可以亲眼观看表演了。”
“好主意!”杰瑞说。他启动接触帽,几分钟之后硕大的屏幕上就出现了好几幅画面,其中之一位于格陵兰岛冰雪覆盖的海岸之外的一片开阔海域。静静漂在海面上的浮冰突然被搅动的辐射海水推动着向上鼓起。
“打中那些混蛋了!”戴安一面吼一面拍手,从座位里蹦起来。
很短的一段时间内,满屏的俄罗斯导弹发射井一个接一个爆炸。无限之主看了露出沾沾自喜、志得意满的表情。罗伯望着亚历山大的脸,他摇摇头,再次把自己的脸埋进戴满金戒指的粗大手指里。
“哦,上帝啊……”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话。
二十分钟后,一切都结束了。这是太空要塞从明斯克行进到彼得罗巴普洛夫斯克所需的时间。俄罗斯人设法发射了三枚导弹,但都在中途被轨道要塞几十年来一直使用的激光和粒子束防御系统拦截了。
亚历山大正在享用第二杯酒,罗伯却没这份心情。
“跟他们说,他们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投降,”亚历山大对安排好各项事务后返回房间的萨姆说,“我要求无条件投降,完全解除武装、解散军队、并入合一国。”
“恐怕高尔基不会乖乖接受这些条件吧,”萨姆说,“他知道只要他命令军队不得向我们开火,我们就不会使用核武器。”
“你什么意思?”亚历山大怒道,“如果他不同意,我就把他那该死的国家整个从地球上抹掉。”他来回走了几步。“不行,”他摇摇头,“不能那么做。报纸上登出来可不好看。”他突然转身面对戴安。
“跟他直接视频通话。启动艾瑞克的翻译程序,开始跟他谈判,”亚历山大说,“不过让CIA的小伙子们弄清楚他在哪,把坐标传给杰瑞。要是他想充硬汉,就等着银镰刀去拜访他吧。顺着指挥链往下捋,直到你找到同意合一的人。你可以承诺让他当我的摄政官。事情基本可以照旧,但是该死的新苏共必须滚蛋。而且他们必须跟我治下的其他人民合一。”
“我马上就让国务院建立通话,”戴安把接触帽的显示屏拨到左眼前方,开始操作帽子护耳上的控制板。
“可是,亚历克斯,”罗伯反对道,“合一教会只不过是个幌子,你把这事儿太当真了。”
亚历山大猛地停下脚步,他缓缓转身:“无限之主、一切人民的合一者,他从不开玩笑。”他瞪着罗伯,钢灰色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致命的箭头出现在眼角。
他用威胁的语气问:“这你明白吧?”
罗伯屈服了:“明白!”
“很好,”亚历山大用明朗的笑容安抚对方,“你一直对我很有用,罗伯,我可不想失去你。”
然而听了最后这句话,罗伯并没觉得安心。
戴安和萨姆都忙着用自己接触帽的通讯链接跟外界联系,亚历山大在屋里来回踱步、自言自语。“一旦把俄国佬从新苏共手底下拯救出来,我就应该开始处理世界剩下的部分。这会比较棘手一点,不好直接让军队开进去,在历史书上不好看。”然后他想起了澳大利亚首相的红外线照片,以及他在搞的那个妞。或许比起失业,首相更愿意做澳大利亚摄政官……这当然是勒索,可话说回来,政治上的勒索只不过是外交的另一种形式罢了……他停下脚步。
“杰瑞,”他伸出一只胳膊,搂住那个一心取悦自己的年轻人的肩膀。
“在,无限之主。”杰瑞沐浴在温暖的友爱之情下。
“我要你招集一大批守望者,让他们密切关注世界上所有有权势的人。一旦发现他们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就详细记录下来。”
“就好像那个阿拉伯人和澳大利亚首相一样?没问题。事实上,我使用的大多数守望者干这种事都特别在行……第二天性吧,我猜是。”
“把信息传给罗伯,”亚历山大说,“由他负责转交给那个国家合一教会的高级领袖。这些人会把那些不正当的领袖赶下台,用懂得尊崇无限之主的好领袖取代他们。他们会配合无限之主,将整个世界融合成一个巨大的家庭。”
“那将是无比美好的一天,”杰瑞灿烂地笑着,“我会尽我所有的力量让它早日到来。”
第13节 不感兴趣
爬行车颠簸着爬上被霜覆盖的红棕色沙丘。车身的关节扭曲,工程区和起居区跟随驾驶区从沙丘另一侧向下行驶。突然控制台上亮起了红色的警示灯。
驾驶员说:“见鬼。”
副驾驶问:“怎么回事?”
“右侧中央车轮的引擎在发热,”驾驶员一面回答一面停车。
副驾驶站起身:“我穿宇航服出去检查。”
在上方的工程区,顶着满头橙红色细碎头发的脑袋转过来。
红色·风暴问:“彼得,我们怎么停了?”
“肯定又有一根该死的导弹纤维卷进了轮轴,”技师边戴头盔边说,“我出去把它解开。”
“哦……”红色转回去继续和维克多策划明天的勘查。
技师循环通过内部的气闸,这时红色突然再次转头,圆睁的蓝绿色眼睛里带着询问之色,眼神几乎有些急切,仿佛抓到了什么重要线索。
“根据维克多的地图,”红色说,“我们与北部基地的极地冰盖几乎成180度,直线距离一千五百多公里呢。导弹我是不太懂,可我怀疑那里头不可能有这么多光纤。”她伸手从架子上拿下自己的头盔,“我跟你一起去瞧瞧。”
红色熟练地拧紧头盔,跟在技师身后挤进气闸。向外的气闸门几乎正对右侧中央的车轮,果然有一片闪闪发亮的细光纤网缠在轮轴上。红色朝一根散落的光纤伸出手去。
“当心,风暴小姐,”技师说,“这玩意儿硬得很,一不小心就能把你的手套切个口子。来,我给你演示一下该怎么弄断它。”
他把一条线放在自己的食指上,用拇指把它压住,接着将纤维绕出一个大圈,再把线的另一头也压在拇指和食指之间,这样一来线的两头就在圆圈开始处重叠了。然后他拉动光纤,让线圈逐渐缩小,同时留神不让线圈从捏在一起的拇指和食指之间滑开。最后线圈变得非常小,完全消失在他拇指下方看不见了。纤维忽然断开,他手里剩下两截纤维线。
“纤维承受不了小半径的曲度,”技师说着把纤维的一头递给红色。红色让技师负责解开那一堆缠绕的纤维,自己则拿起断开的那一小截仔细查看。她突然福至心灵,将线的一端凑近钻石硬度的面窗,对着颈部接缝上方用力摩擦。她低头往下瞅,不禁瞪大了眼睛。
“我进来了!”红色把技师丢在外头,自己循环通过气闸。她很快来到工程区的科学控制台前,拿出显微镜和几种液体。等她弄完,维克多已经从绘图桌前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倾斜的地板上。红色转过身,用刚刚技师教的技巧弄断了一截十厘米的纤维递给维克多。
“送你一粒钻石。”她露出满意的微笑,蓝绿色的眼睛闪闪发亮。
“钻石!”维克多惊呼。他满脸愕然地看着玻璃状的光纤线。
“外部是水晶钻石,里面是玻璃钻石——就跟那些节怪生物的眼柄一模一样,”红色说。“我在一套纳米盘系列书的第三卷读到过那东西,是某个名叫做维克多·K.布拉金斯基的人编辑的,记得文章标题是《节怪扇形柄的光学特质》。作者的名字忘了,但我还记得他用来测量密度和折射率的技巧。这的确是钻石。连我钻石硬度的面窗都被它划出了一道痕迹。”
“好奇怪的钻石呀,”维克多看着那条细线,他不大确定似的说:“小了点儿……”
“你手里那个是很小,”红色同意道,“但是检测期间我还做了算术。这条纤维的直径大约十微米,每米的重量确实不多,可是每公里的话就有两克拉呢。而且说不定附近有好几千公里可以随便捡。至于说奇怪吗,东西奇怪正好抬价。人类愿意为稀奇古怪的东西花多少钱,你想都想不到。”
维克多高兴起来:“这么说来真是棒极了。”
“对我而言棒极了,对你就没那么棒了。”
维克多有些迷惑:“对我……”
“你失业了,”红色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咬了咬下嘴唇,“你只能回去继续当你的科学家,每天的薪水简直等于不挣钱。”
“恐怕是这样,”维克多耸耸肩,“不过这段时间还是挺有趣的。我会怀念跟你一起的日子,红色。”
“少放屁,”红色挥手回答道,“你怀念的是鱼子酱和伏特加。”
维克多点头同意:“这个当然也是怀念的。”
红色拉开了通往乘员舱的隔板门。
她大吼一声:“嘿,查理!”
一张绝缘单人床上传来闷闷地回答:“干吗?”
“起来干活了!”红色大喊,“有个轮胎要改造,所有人一起动手,赶紧动起来。咱们越早弄完你就能越早回去睡觉。”
几个钟头之后,爬行车再次行驶在沙丘上,只不过这回它没走之前预定的路线,而是跟随那条在车大灯的照耀下闪闪发亮的钻石纤维。他们临时在一根长杆的末端装上钩子,把它固定在爬行车的车头部分,用它将钻石纤维从沙里提起来。
纤维被线轴导引着绕过车身,再卷到右侧的中心轮上,后者已经被改造成了卷带盘。轮胎的悬挂系统也做了调整,让轮胎不会接触地面,它的负重由同侧的另外两个轮胎分担。同时这个轮胎专属的电子引擎还不断改变运转速度,让纤维始终保持在绷直的状态。
纤维领着他们往北走——朝向北极的方向。
几个钟头之后驾驶员说:“前方有冰谷。”
红色正在工程车厢顶部的半球形拱顶,看那一卷纤维越缠越厚。他们已经收集了超过一百公里长的钻石纤维,途中只停下来一次,因为有段纤维被埋在了一座大沙丘底下。幸好他们很容易就在沙丘背后找到了纤维的另一头。
她跳下来问:“我们的坐标是多少?”
驾驶员回答道:“北纬85,西经185。”
红色说:“继续前进。”
“不过我只能慢慢开,因为纤维埋在很多雪底下,”驾驶员说,“好在它够强韧,只要悠着来,就能切开冰层露出来。”
红色在绘图台的高分辨率大屏幕上调出地图、确认位置。他们正进入一片由许多峡谷构成的区域。这片区域从极地冰盖边缘开始,盘旋着向内围绕整个北极。其中一条峡谷有六百多公里长。
“幸亏现在刚过夏至,”红色说,“我们可以每天工作24小时。”
驾驶员说:“你身上还真有点赛门·勒格里[2]的影子。我敢打赌,能让奴隶每天多工作四十分钟,你可高兴坏了吧?”
“拿高薪的奴隶,”红色反驳道,“我从基地任务部租用你们的服务,其实根本不必另发工资。要是你觉得不满意——”
“喔,俺们是顶快活的奴隶呢,红色·勒格里小姐,”驾驶员玩笑道,他转身拉拉想象中的锁链,“求您老别把俺们卖到河下游给基地任务部。他们的鹅肝酱里面没加松露。”
“杆子弯了,”副驾驶一面警告一面朝控制台伸手,让爬行车慢下来。驾驶员赶紧把注意力拉回到开车上。纤维慢慢切开积雪、露出地面,杆子也重新向上伸直。爬行车继续缓慢前行。
维克多在绘图台前,看表示爬行车行进路线的红线缓缓沿着螺旋形的峡谷前进。他说:“离北极只有两度。”红色已经回到中央的观察穹顶,继续看她的宝贝纤维越卷越多。
“纤维似乎要把咱们领向峡谷内墙,”前方的驾驶员说,“那上头有一块悬空的突出物,要我跟着开到那底下去吗?”
“先别忙。”红色跳下来,副驾驶坐到后面的折叠椅里,把自己的座位让给红色。红色往窗外瞅。太阳的位置很低,角度正好也不对,因此尽管有从雪地上反射的光,崖面依然处于深色的阴影中。红色打开一盏车前灯,目光随灯光扫视崖面底侧。那是古老的极地冰盖物质,冰在许多亿年里逐渐挥发,留下一层层尘土,因此显出深色。红色控制车前灯的光束扫过悬崖底部,结果看到一瞬间的反光。她把光束打回反光的位置停在那里,反光非常明亮,就好像那里有面镜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