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轻量级外星武器

文/汤志诚

偏科的外星人

如要问战争题材科幻片中谁是“最可爱的敌人”？非外星人莫属。不但常年充当反派专业户，还是人类升级装备的踏脚石。尤其是不受“人”权保护的地外身份，使得他们可被尽情地蹂躏而不用担心国际敏感问题。而外星反派自带的强大科技设定，又满足了观众们渴望攻克强敌的成就感。

然而，看似完美的假想敌却也有些许遗憾。诸多作品中，野心勃勃的外星军团似乎都点歪了科技树。不难发现先进种族在星际级战争中，无不展现出毁天灭地的破坏力。发射伽马射线爆抹消城市那只是开胃菜，丢一枚反物质炸弹湮灭一颗星球也是常规操作，即便是使用暗能量震荡波让一整个星系分崩离析，那也不过是下定了决心用了“核武”。

可是一旦短兵相接，外星人却个个菜鸡。步兵手中似乎只剩下光线枪，更有甚者抡起冷兵器，展现个人武技秀。

这就尴尬了！一线战士和地球土著五五平局，后方的舰炮虽然能够秒出胜负，但只得到了一堆星尘又显然与“侵略”的初衷背道而驰。倘若地球人不吃杀鸡儆猴的一套，或阳奉阴违，总有“部分不合作分子”整日渗透到敌后方打游击，那还真没辙。

有时候，富贵反而会限制创造力。星舰级的舰炮对射的背后流露出的是战争生态体系的单薄。如果异星强敌们想让自己的战斗模式更灵动，不妨增添几样更具烟火气的“平民武器”。

铁包肉

黑漆漆的太空中，一枚奇特的人造天体翻着跟头在地月系轨道上打转。它由四个滚圆的球体为基本单位，组合成金字塔三角锥结构。球体表面布满数百个火山形凸起，整体感就像是簇拥着的病毒。

这便是本次的主角——邪恶外星人的太空老巢。在它周围散落着无数太空垃圾。卫星，空间站，这些代表着地球航天文明的骄傲已然成了尸骸。人类失去了制空权，但地面军队依然不愿放弃。外星种族水土不服的登陆队竟也一时陷入困境，地面战场胶着了起来。

然而这次的侵略者也并非憨憨，几经交手后，他们很快便摸索出一套针对手段。既然这是地球人的地盘，那就让地球生物充先锋吧！

这天，一队侦察兵像往常一样在饱受战火蹂躏的废弃城市中探查着外星人动向。几百米外的一个街角广场上，一辆造型古怪的外星巡逻战车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所有的人训练有素地潜伏了起来，向着后方炮兵发送坐标。与此同时，外星战车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地鳖形的外壳张开，伸出了一条柔软的炮管。但所指方向却与侦察队潜伏之地偏差三十多度！果然在这障碍地形中，敌人也不过是胡乱地覆盖式轰炸。正当队员们如是想着，只听得“扑哧”一声，炮弹发射了。没有爆炸火焰，只有一枚表面布满螺纹的金属球落在了潜伏点五十米外的地面上。螺纹开始自旋，金属球竟像花朵一般绽开！一团黑黝黝的物体瞬间散开，成为一片青色的云雾在空中变换着形态。

“蜂！好大的蜂！”眼尖的侦察队员立马看清了该云团的本体，竟是无数只三五厘米长的青色马蜂组成的蜂群！外星人竟然朝着我们丢了一个马蜂窝？

没几秒的工夫，散开的蜂嗅到了人类的气息，蜂群开始有目的性地涌了过来。惊恐的人们对着蜂群玩命扫射，但子弹打蜂的效果显然不尽人意。当毒蜂爬满了人全身时，唯能感受的是被虫群吞噬的绝望。

“生物智能追踪微型导弹，能将伤害平摊于攻击范围内的每一个敌方单位。敌方单位数量越少，则单体受到的伤害程度越重。”太空轨道要塞内，外星研发部如此得意地介绍着他们的新武器。

采集地球本土的凶猛虫子，进行基因改造后，成为专注猎杀人类的掠食者。作为生物武器，它们就地取材繁殖自身，一旦投入运用便无须人工制造。废弃城市的下水道，偏远的山洞雨裂沟，隐蔽的丛林深处，都可以成为这些生物武器的培育场所。而为了弥补生物武器的定向性和远袭能力的不足，每每使用时，便将它们诱导进飞弹之中成为“乘客”，以机械武器作为运载平台，针对性地投放到敌区。而当它们失去价值后，基因代码中的预留缺陷使得它们极易受到特定病毒的侵害。在生物兵器扩散区二次投放带毒个体则可完成逆向的生态抹消。

除了对步兵野战毒蜂外，能感受电器组所散发电磁波的侦察蛾；能啃食塑料，腐蚀金属的破坏蠹虫；空投到农田收割粮草的扫荡蝗虫；以及随钻地弹打入地堡，除之不尽的带病毒“四害”都能成为机械兵器所射弹头中的填充物。没有轰轰烈烈，却处处蔓延死寂。机械体与有机体结合成“完美搭档”。铁包肉的组合在尽可能减少物理破坏的同时，对有生力量的清缴是毫不含糊。

肉包铁

“放心，毒蜂再猖獗，也不可能钻海里。”核潜艇老兵如此安慰瑟瑟发抖的陆战幸存者。自从外星人使用稀奇古怪的武器把地球陆地生态系统改造成群魔乱舞的虫蛊之后，海洋便成了最后的避难所。各国的军方高层纷纷将指挥中心转移到了大型核潜艇，期望凭依大海的保护，与阴险外星生物周旋。

大洋深处，鱼群穿梭，依旧我行我素，仿佛这场更替地球霸主之位的战争丝毫没有影响到古老的海洋。它们好奇地游近了潜艇，又忽地一下快速散开，远远打量着这只庞然大物。对这景象，老水手们早已见怪不怪，或许是声呐引了这群好奇宝宝，抑或是被扰乱的水流将小鱼卷进了推进器中打成了碎片，成了其他鱼的饵料。只要不是尾随的鱼群过大，这小小滋扰倒也无妨。

闲来无事，通过水下摄像头看看外面风景倒也是不错的减压。看那巴掌大的小鱼抱团逃窜，而后被两三米的大鱼围猎，食物链队伍最后的是八条九米长的大鲨鱼！扭动身躯上下翻腾之时露出了白白肚皮。肚子上还有一道奇怪的纵向裂口！估计是争斗时留下的伤疤吧。那伤口豁开，吐出一枚……鱼雷？

伴随着八声闷响，八枚鱼雷近距离发射，命中潜艇侧腹同一位置。钢铁巨兽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已命丧黄泉。

爆炸冲击波殃及周围鱼群，大量震死的鱼类尸体翻滚着悬浮水中。数分钟前还熙熙攘攘的水下嘉年华，顷刻变成了乱葬岗。八条立下军功的敢死鲨此刻也失去了生机，缓缓沉向海底。但这不打紧，作为战士它们已完成了使命。

突然间，大大小小的各种鱼尸脊背处纷纷开裂，形似钩虾的小型机械体从鱼尸中抽出。控制着生化鱼神经系统的操纵者在海中散发出瘆人荧光，宛如水中萤火虫。随后赶来的回收组鱼群再度将它们吞了下去，返回海底兵工厂。在那儿还有数不清的基因改造鱼苗正培育着。

与之前铁包肉相对应，肉包铁武器组可谓复合兵器技术的逆向使用。同样作为生物体和机械体融合，不同的是二者职能互换，生物体充当了运输载体，而机械体才是攻击尖刀。海洋如此浩大，狡猾的外星人自然不会放过这占据地球百分之七十表面积的区域。“大海捞针”可是长期苦差。如果派遣自己的部队辛苦巡逻着实费神，那何不改造并培育更多本土生物成为遍布大洋的眼线？

这些“绿色环保”的土著兵不会发出可疑的非自然噪声，燃料补给全部仰赖大自然天然粮仓以自主续航；探测系统与通信系统天生自备；即便阵亡报废，其战友也能及时地吃掉它们以实现资源的回收利用。你所以为的懒洋洋比目鱼，或许正滴溜溜转着两枚电子眼观察着夜间登陆行动。让你恼火的沙丁鱼群组成的“干扰阵”下，是偷偷摸摸的鲨鱼突击组。改造后的怪鲨下腹部拥有一道育儿袋式的裂口，刚好可以将鱼雷包裹进去。在干扰组的掩护下融于自然，极限贴近，当头一击，演绎完美的渗透闪电战。

另类的操作系统

“可算逮住了！”望着眼前被击坠的外星单兵小飞船，将士们喜极而泣。

这些外号“鼻涕虫”的小飞船近日可给地球军带来了不小麻烦。扁平而柔软的梭形身躯让它在贴地超低空飞行时极不易被探查。腹部和背面各三对，共十二支喷鳍灵活操控变速转向，使它轨迹飘忽不测。

更恼人的是这些仅三米长，能快速在十二到六十米低空腾挪闪跃的怪胎攻击方式也格外变态。每靠近敌人，它们都会快速射出一坨坨凝胶状黏液，对着士兵面罩、战车履带轮、散热系统、出入舱门就是一顿“覆盖攻击”，硬生生连人带车打造出一枚枚人造大琥珀！就算运气好些没憋死在里头，也都成了外星人“捡来的”俘虏。这怎能让人不分外憋屈？为了抵御外星人恶毒的马蜂攻击，地球军工产业被逼奋发图强，精英部队借此强化武装，从防弹到防辐射，耐高温到耐腐蚀，从头到脚的防具是滴水不漏，却怎料外星人来了一手“既然我打不进去，你也别想出来”的损招。这随性变招的从容似乎在嘲弄地球人的一切努力。

因而当可恶的“鼻涕虫”终于被我方缴获时，那扬眉吐气的舒畅感别提多令人振奋。人们似乎看到了接下来的剧情走向——随着外星科技落入我军手中，睿智的科研人员分解外星武装，领悟了外星科学奥秘，最终“山寨战胜原版”，一系列仿制兵器量产，双方的科技差距缩小，“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地球军以卓越的盗版才能战胜了（气死了）外星侵略者。

然而……

“情况有点儿复杂。”科研部主管额头满汗，不敢直视将军，“简单来说，这玩意儿我们没法直接用。”

“咋回事儿？问清楚战俘扣哪个扳机，按哪个钮，拉哪根操纵杆，看哪个仪表盘不就得了？外星战舰的操作系统不都是连外行都能一眼看懂的傻瓜式的吗？电影里都这样演的。”将军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怀疑手下消极怠工。

“那……您可以直接问战俘。”主管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坨“不明物体”。

这时，本次外星侵略者的真实面貌头次被揭露。那是只土拨鼠大小的黄绿色生物，浑身柔软无骨架。八条短小而胖嘟嘟的肉足只能勉强支撑它缓慢蠕动。小小头部无眼睛，一条吸管样的口器正插在一杯珍珠奶茶中享用着战俘套餐。最为奇特的是背部，无数条蜗牛眼柄似的纤细触角正忽长忽短地伸缩着变换不同色彩，远远看去就像神话中蛇发女妖的脑袋搁在了桌上，格外妖异！

主管又指了指外星人身边。一个像头盔样的东西摆放着。

“这是他的驾驶舱。内表面有大约一千三百多个微小凸起。每个凸起都能感受不下十五种不同强度的电场信号。不同点位的信号合并在一起可组成一道指令，让飞行器做出不同的动作。即便是同一点位，连续接收一组信号也可让飞船金属肌肉做出反应。而控制着这些微点轴突的正是外星人背部那些触角。他们可使每条触角同步发送不同指令集控制飞船上不同部位的金属肌肉群。可以说这种生物本身就是我见过的最强大脑外挂！”

“我也曾尝试用我军的大型计算机分析这些信号的排列组合。初步估计，完成一套信息筛查测试需五年时间。而这艘被击坠的飞船有三分之一损毁严重，部分功能还无法测试。所以，外星人的技术……我们真的是学不来！”险些被逼疯的科学家就差“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五年，我们还能撑五年吗？”将军头脑恍惚起来。他感觉自己的头发似乎也像外星生物的触角一样疯狂蠕动了起来，只不过是紧紧纠缠在一起拧成了死结。

难以结束的战争

这场战争的持续时间超出了所有人预期。只有战争最开始的第一波轨道炮攻击摧毁了几大强国的军事基地，而剩余时间里，外星军团似乎更愿意钝刀子割肉，一点点消磨地球人的反击力量。随着重工阵地的不断失守，人类越来越难以组织起像样的反击。剩余的人类开始逃亡，像慌不择路的旅鼠，哪里不见外星人的踪影，便往哪边流窜。

两百年后，残存的地球人迁徙到了高纬度地区，科技文明退化到了十八世纪末期。人们在坚硬的冻土地带艰难生存，意志也逐渐消沉。而外星军那边，也不知是他们厌恶寒冷的环境，还是本着生态环保主义的理念不对某一物种赶尽杀绝，抑或是觉得残余的败落地球文明已对他们构不成威胁，总之对地球残党的追剿行动就此终止，他们转而开始了对地球环境的治理。外星文明逐步恢复地球植被，净化大气，降解海中的塑料垃圾。地球热带与温带地区被高大奇异植物所覆盖，密林深处的巨型金字塔阵列之间往来着各色飞行器，展示着新霸主的荣光。

反观地球人这头，家园沦陷的耻辱，失去亲友的悲愤，以及无法保家卫国的自责等激励着人们投生反抗事业的激昂情绪，慢慢随着岁月流逝而消磨殆尽。出生在冻土地上的年轻一代无法理解老辈口中先祖的文明光辉，也无法体会父辈国破家亡后的痛苦不甘，因而他们不明白先辈们为何对夺回地球抱有如此强烈的偏执情绪。在他们眼中，世界原本就是他们一出生所看到的样子。作为地球人，记忆无法传承。脱离了相同命运环境的浸染，情感也无法共鸣。

每当反抗军的战士痛心疾首训斥儿孙大逆不道，换来的却是后生的不耐烦，“是，你说的我都听过八百遍了。就算所言属实又如何？而今的地球已经是外星人和地球人共同发展的新时代。你看外星人管理的不也挺好？山青水绿，空清水甜，总比饱受环境污染的旧文明时代强吧？做人要往前看，别老沉迷在历史恩怨中。”

面对子女的叛逆，反抗军将士在气恼之余却也无可奈何。随着最后一名抵抗运动的老兵过世，这场战争才真正拉下了帷幕。地球彻底沦为了外星殖民地。

而在这过程中，优势的外星军团使用了宇宙中最为阴毒的对劣势文明宝具。它杀人于无形，同时腐蚀精神和肉体，再坚韧的斗士也将被它吞噬。

这种武器的名字就叫——“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