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942年9月25日 星期五

亲爱的吉蒂:

爸爸有个叫德尔赫的朋友,七十五岁,身体不好,家里很穷,耳朵也不好使。在他身旁,是一个没用的附属物一般的妻子,比他小二十七岁,也很穷。全身上下戴满了真真假假的镯子和戒指,那些首饰都是早年日子宽裕时留下来的。爸爸一直很不喜欢这位德尔赫先生,每次他和这位可怜的老人通电话时,我都无比佩服他的耐心。我们还住在家里时,妈妈总是劝他在听筒前放上一部唱机,让唱机每隔三分钟重复一遍:“是的,德尔赫先生。”或“不行,德尔赫先生。”反正就算爸爸回答一万遍,他也听不明白。

今天德尔赫先生打电话到办公室,让库格勒先生去见他。库格勒先生不愿意,让弥普去,可是弥普却取消了见面。德尔赫太太往办公室打了三次电话,都被告知弥普整个下午都不在办公室,于是她只好模仿贝普的声音。楼上楼下的人们都笑作一团。电话一响,贝普就拿起话筒:“德尔赫太太!”弥普在旁边笑得不行。每次电话另一端的德尔赫太太都能听见一阵不礼貌的咯咯的笑声。你能想象得出吗?这肯定是全世界最开心的办公室。上司和女员工一起乐开怀!

有时,晚上我会去找凡·丹一家人聊聊天。我们吃着“樟脑球饼干”(其实是放在有樟脑球的壁橱里的糖蜜饼干),聊得兴高采烈。最近我们经常聊起皮特。我说他总是拍我的脸颊,可我不喜欢他这么做。就像所有父母会有的语气一样,他们问我能否像爱哥哥一样爱皮特,因为他把我当成妹妹一般疼爱。“哦,不!”我说。其实我心里想的是:“哦,千万别!”我又说皮特有点拘谨,可能是因为害羞吧。不喜欢和女孩相处的男孩就都这样。

我得承认,密室委员会(男性成员们)的确很有创意。下面我就说说他们是怎么想办法把消息带给布鲁克斯先生的。布鲁克斯先生是欧贝卡公司的销售代表,也是我们的朋友,偷偷为我们藏了一些东西。他们给西南岛的一个店主打印了一封信。这个店主是欧贝卡公司的一个间接客户。信的内容是请求店主填写表格,再用随信附上的回邮信封寄回来。信封上的地址是爸爸亲手写上去的。一旦信从西南岛寄回来,他们就取出信里的表格,换成一张确认爸爸还活着的手写纸条。这样一来,布鲁克斯先生能读到信,又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之所以选择西南岛,是因为那里靠近比利时(在那儿信可以轻易过境),也因为如果没有特别通行证,谁也去不了西南岛。像布鲁克斯先生这样普通的销售员是无法获得通行证的。

昨天爸爸又演了一出戏。他太困了,晕晕乎乎地一头倒在床上。他的脚很冷,于是我给他穿上我的睡袜。五分钟后,他却把袜子扔在地上,拉了被子盖住脑袋。因为灯光晃眼,关灯后,他小心翼翼地从被子里探出头。真是太好笑了。我们开始聊天,聊到皮特说玛格特“爱管闲事”,突然传来爸爸的声音:“你们半斤八两。”

小猫布奇对我越来越好,可我还是有些怕它。

安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