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你买布了,所以过来看看。”
莫琪着实被吓了一跳:“啊!”她惊吓的站起身来,看到尚府尹站在门口,连忙平复紧张的心情:“尚大人,您怎么来了,快请进。”
“吓到你了?”尚府尹走进房间,四下看了看,问道。
“哦……没有,没事……”莫琪慌乱的说。
“我看到你从窦金那买了一块布,所以就跟过来看看,是不是已经找到相同的布料了。”尚府尹走到莫琪身边,看着布料和物证。
“您又跟踪我?”莫琪盯着尚府尹的脸,有些疑虑。
“谈不上跟踪,”尚府尹一脸的轻松:“我刚才去了百合楼,正好出门的时候碰见你,看到你手中拿着靛青色的布料,就跟过来了。”
“去百合楼?我爹同意为你做这么危险的事?”莫琪问。
“他当然同意啊!”尚府尹有些得意:“你爹私自购买假酒,这可是很大的罪名,我告诉他帮我可以抵罪,他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莫琪有点不高兴,叹了口气。
“你生气了?”尚府尹盯着莫琪的脸,似笑非笑的问她。
“您误会了,我怎么敢生您的气。”莫琪不安的整理布料,回避尚府尹的目光。
“现在可人是一条线索,必须盯紧她,除了你爹,再没有更合适的人了。不过我考虑到他老人家的安全,可人一旦出了百合楼,就没你爹什么事了。”尚府尹坐了下来,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对了,这两种布料是一样的吗?”
“看着很像,”莫琪正在仔细对比线的材质:“这种颜色的布料本身就很少见,这材质也看着很像,这根棉线的主人,不会就是窦金吧!”
“什么?”尚府尹惊讶的睁大眼睛:“窦金?他肯定不会杀人的。”
“要看证据,就算他没有杀人,那也和这个案子有关系。这种颜色的布料本身就不多见,质地又这么像,窦金本人也说,这种料子全京城只有他家有卖的,而且因为太贵卖的不好,他自己用这个做了一套衣服。就算他跟这个案子没关系,我们也得查他。”
尚府尹笑了笑,说:“看来樊正教会你很多东西,现在你说话也跟他说的一样。”
莫琪想到,尚府尹也许是知道樊正对她的态度的,为了避免误会,她说:“樊仵作的确是一个好仵作,从他身上能学到很多东西。”
“嗯,”尚府尹笑了笑,说:“以后这些活儿你得多分担一点了,樊正被我推荐去国子监教授医学。”
“哦?樊先生?”莫琪忍不住笑了:“他怎么能当先生呢!”
“他为什么不能当先生?建议你去国子监听听他的课,说不定对你很有帮助。”尚府尹站起来往门外走了几步,回头说:“今天是沐日,早点回去休息吧,开封府可没有额外的俸禄给你。”
开封府虽然是官府,可是却常常迟发俸禄,和朝廷相比,开封不隶属于朝廷,属于地方府衙,俸禄不由朝廷直接发放,而是从地方税收里面扣除,最近两个月的正常俸禄都迟迟不发放,哪里还有多余的钱呢。莫琪撇了撇嘴,一边收拾东西,一遍嘟囔着:“能把正常的俸禄发下来我就心满意足了!”
尚府尹让莫琪回去休息,自己却没闲着,他刚才也仔细看了布料和棉线,觉得的确是一种布料,于是亲自带着人到了窦金的店里。
店里正巧没什么客人,窦金正在摆放柜台的货物,见到尚府尹气势汹汹的来了,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放下手中的货,紧张的看着尚府尹。
“窦金,跟我们去开封府,问你几个问题。”尚府尹四下看了看窦金的店铺,一切都井井有条,忍不住说了句:“你还真是块做生意的料!”
窦金似乎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故意放轻松:“不知尚大人打算问属下什么问题?属下实在不知,究竟是什么事让尚大人这么兴师动众。”
“等到了你就知道了。”尚府尹挥挥手:“走!”捕快们押着窦金跟在尚府尹的后面。
到了开封府的大堂上,尚府尹让人放开窦金,窦金晃了晃脑袋,问:“究竟是什么问题?”
尚府尹想了想,问:“前天寅时你在哪里?”
“在家睡觉啊,夜里都是在家睡觉的。”窦金的反应很快。
“有没有证人能够证明?”
“我是独自一人睡的。”
“你的妻子呢?”
“闹矛盾了,分房睡。”
第一回合不能说明窦金有问题,也不能说明他没问题,尚府尹沉住气,又想了想,问:“有人说,前天凌晨在衣小刀的案发现场看到过你。”
窦金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没有急于撇清自己,而是想了一秒,反问道:“哦?那么他一定看见了我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吧。”
尚府尹有点吃惊,倒不是吃惊窦金问出这样的问题,而是他觉察到窦金和衣小刀的案子有关系,说实话,他不相信窦金会杀人,可是窦金没有否认他去过案发现场,而是在试探,想知道他还知道些什么,这说明窦金很可能和这个案子有关联。
“靛青色。”尚府尹不动声色的一字一句的说。寅时天还没亮,就算是有目击证人,也不可能看得到窦金衣服的颜色,尚府尹这是在诈他。
窦金的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紫,不仅脸色难看,表情也耐人琢磨,他恐惧、疑惑、不解、失望……过了一会儿,他笃定的说:“不可能!我要见证人!”
“证人不希望和你当面对质,这个案子很特殊,我们也有义务保护证人的安全。”尚府尹沉稳的说。
“不可能!当时根本没有人!”窦金急了。
“你怎么知道当时根本没有人?”尚府尹问。
“我……”窦金有些慌乱,他看着尚府尹凌厉的眼神,突然有些害怕,也许是之前太过轻视尚府尹了,他一直觉得尚府尹只是个年轻的皇亲,没什么能力,就在刚才看到尚府尹的眼神,他怕了。
“你在进屋之前看了。”尚府尹一边说,一边观察这窦金的表情。
窦金已经十分慌乱了,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尚府尹知道他一定会交代些什么。
“我没杀那个画师,我去的时候,屋里没人。”窦金缓缓地说。
“你去衣小刀那里做什么?”尚府尹问。
“我知道衣小刀在替你们复原孙成案凶手的画像,我就是想知道凶手是谁。”
“那么,你知道凶手是谁了吗?”尚府尹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看着也不像是假话,于是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我翻找了他的桌子,没发现有用的东西,凶手是谁我也不清楚。”窦金说。
尚府尹不大相信他说的话,可是窦金的表情不像是在说假话,于是他问道:“你为什么那么想知道凶手是谁?凶手和你有什么关系?”
窦金深吸一口气,说:“孙成案出来之后,我就很紧张,因为孙成的名字出现在我的往来账簿里,他从我这里买过药材,而且是大宗买主,每年的账目加起来约有一千两。可是我心里知道,我不可能卖给他那么多药材的,而且我仔细看了账,这一千两又通过各个出项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我的账上溜走了。我是做账房出身的,懂得这里面的门道。我觉得孙成这个人有问题。”
“什么问题?”尚府尹问。
“他和我手下的什么人串通做了假账。”窦金说:“最初我怀疑我的管家,可是管家只是收取和核对账簿,没有修改过,所以我认为是手下的药材商出了问题,可是药材商那么多,我并不知道是哪个人做的,直到孙成案发,我才知道孙成是走私茶酒的。这就说得通了,我手下的人,为了掩盖他走私的那些茶叶和酒水,把这些茶酒涉及的银子强加到我的账目上,再一点一点的把他们赚的银子通过各个出项扣出去,再回到他们的手里。”
“这么做对他们也没什么额外的好处啊,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尚府尹问。
“尚大人有所不知,这么做可以把本来不干净的钱洗干净,我不知不觉成了他们洗钱的工具。”
尚府尹阴沉着脸,虽然他一开始就不认为窦金和孙成的案子有关系,但听窦金这样说,他越来越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案子越来越复杂了。
“往来的账务可以交给我吗?”尚府尹说,其实他不说,窦金也会上交账簿的。
“可以。账簿就在我家里。”窦金说。
莫琪从开封府出去,没打算回家,先去百合楼看看莫老爷,顺便吃一顿饭。
莫老爷给莫琪上了几个小菜和一壶毛尖,然后和她坐一桌一起吃午饭。
莫老爷看起来挺紧张,低声对莫琪说:“今天尚大人来过了,你知道了吗?”
“嗯,我知道。”莫琪一边吃一边说:“爹,她要是出了这家店,你就别管了。”
“尚大人跟我也是这么说。”莫老爷喝了一口茶,说:“闺女,我看这个案子不简单,你也要注意安全啊!”然后他起身要走:“我去招呼客人了,你慢慢吃。”
吃完饭,时间还早,莫琪想着去看看樊正,于是去了樊府,樊府的家丁告诉她,樊正去国子监教书去了。
国子监在城南门附近,如果要去的话得绕很远,不过去了能看到樊正上课,也是值得的。
太学生都是住在国子监的,他们每天都有课,沐日也需要上课。教室里只有十几个学生,由于是新开的科目,报名学习的人很少。自从丞相对国子监实行新法,很多太学生都参加了街上的游行,甚至一些平民百姓也不同意这种选人方式,人们还不能接受除孔孟之道以外的杂学,更不能接受除科举考试以外的方式选拔官员。朝中保守派自然也是反对这一新法的,他们自始至终是反对任何新法的。不过这一次保守派的反对理由似乎是很有道理的:科举考试虽然很难,但是非常公平,穷人家出身的人也可以通过十年寒窗考出状元;如果不经过科举考试选拔官员,那么如何制定新的选拔标准?如何避免选拔过程中出现不公平?
莫琪在后排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樊正在前面讲课。讲台上的樊正充满了智慧,正是莫琪所向往的。
樊正看到莫琪进来,冲她笑了笑,又继续讲课,其实心里乐开了花。
课讲完了以后,樊正留了作业,就宣布下课了。他和莫琪一起走出教室,脸上笑的很灿烂:“我太开心了,今天是我第一次上课,你竟然绕道来了。”
“今天是沐日,反正也没什么事,我就过来看看。”莫琪冲樊正笑了一下:“你可不要多想啊!”
“我怎么能不多想呢?你大老远的跑来看我讲课,难道是闲的?”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的笑话,本以为你第一次讲课会很紧张的。”莫琪打断他。
没想到樊正嘿嘿笑道:“那也说明你想着我。”说着就伸手去碰莫琪的手,莫琪佯装生气,打了樊正的手,樊正又伸手过来,几次之后,两只手终于牵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