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治湿温病

湿温病一年四季均可发生,而发病较多的是夏、秋两季。
本病的初期症状表现,据薛生白《湿热病篇》指出:“始恶寒,后但热不寒,汗出、胸痞、舌白,口渴不引饮。”说明湿温病开始是邪在卫分。卫外的阳气被湿邪阻遏,因此虽有壮热,体温在摄氏四十度以上,脉反濡缓,舌上白苔,是湿郁卫阳的表证。“在卫汗之可也”,当用辛芳透表法,与治风寒发表迥异。
在发病十天前后,是本病的极期,但发热,午后身热上升,可能持续达一至二周以上。“湿与温合,蒸郁而蒙蔽于上”,头重,耳聋昏瞀,谵语,咳逆,身痛,便秘,尿赤,舌苔黄腻,脉象洪缓,是湿浊化热,邪恋气分,热未伤津,犹可宣湿、清热、透表。
待至湿已化热,热邪入营,壮热不已,昏迷痉厥,大小便不知,或大便黏溏如豆酱色,或小便浑浊如滑石粉,甚至胸满息粗,苔由黄燥芒刺转为焦黑,舌底绛赤,“其热传营,舌色必绛”。当细察胸部和腹部有无玫瑰色斑疹或水晶状白㾦的发现。如果现有红色斑疹,表示营热入血,当清营凉血,解毒化斑。如现有白㾦,便知气分之邪入营,尚有湿热伏于气分,肺气不布,犹可透热转气,当助肺气、滋津液、清热化疹,一般白㾦出现后,却是本病向好的方面转化。
病传血分,“入血,就恐耗血动血”,须注意其出血症状,特别是大便泻下如咖啡色,或下血水,躁乱不安,脉来细数,汗出如浴,肤冷如冰,昏迷沉睡等现象。亦有病邪始终流连在气分,身热稽留日久,胃气空虚,陡然发生战汗,热散腠开,邪从枢解,而卫阳亦随从汗泄。虽然肤冷沉睡,却非亡阳,误投姜、附,则如抱薪救火!
本病饮食,以清淡为宜。自始至终禁吃干硬荤油食物,宜给米汁、豆浆、藕粉、甜梨汁等;热退后,食欲初旺,有饥饿感,亦须注意节制饮食,少少进食去脂精肉汤、鸡蛋汤、豆腐汤和稀粥,使胃气逐渐充复。如饮食失于节制,可能发生“食复证”,再出现体温回升、呕吐、腹痛、腹胀等症。因为余毒未清,停药或多食之后,细菌又繁殖而产生内毒素,正如叶天士所谓“炉烟虽熄,灰中有火”的道理。病愈后多有脱皮、脱发而重生的。
综上所述,湿邪伏郁于卫分,使卫阳不宣,不能达表,必致内逼气分渐化为热,表现始恶寒,发热汗出,口渴不引饮,咳嗽,胸满等症。此时治法应用宣湿之剂开散卫分阳气而达表,不能使用治风寒的辛温发表之方以助湿升腾。法当宣湿透表,始终把病邪限制在卫分和气分之间,徐图开泄肌腠,助卫达表续得汗出而解。不使病邪全部聚结于气分,而导致内逼营血的病变。如果完全表现湿邪化热郁遏于气分,热由湿化,清热必先治湿。因为湿郁气分,阻滞肺气机转而肺失清肃,所以呼吸喘促、谵语神昏、舌苔黄腻、脉象弦滑,预知湿热流连气分而有白㾦出现。应用辛开苦降,运转枢机,治宜宣湿化热,使郁蒸于肺的湿热之气化为白㾦透出皮肤。这是“就气治气”的法则。此时以利湿为本,既不宜早用寒凉滋腻遏其湿而内迫营血,更不宜滥用辛热燥烈助其热而内灼营血。倘湿热病邪由气分进入营分,脉细数而舌光绛,耳聋昏瞀,此时仍当透热转气,引营邪从气分而解。因拟转枢化浊和转枢透热法,因势利导,引郁伏的湿热循着通泄之路而出。可是病期较久,饮食不入,胃气空虚,移时发生下血、战汗、肤冷、昏厥状态。在这种急剧转变的情况下,如果误作亡阳而用人参、附子,必加速其死亡。可用西洋参、生粳米扶益肺胃津气,使气复津回,得以转危为安。若是热邪从营分进入血分的严重阶段,舌苔焦黑,神志昏迷,表示热极昏乱,扰动心神而出现神志不清症状;兼之腑气不通,必须釜底抽薪,急下存阴而用硝、黄下夺。及至发生循衣摸床等险恶症状,表现热灼津劫,气阴两竭,当以救阴为急。“救阴不在血,而在津与汗”。治当清营增液,使津复液滋,阴血渐生。“这些矛盾,不但各各有其特殊性,不能一律看待,而且每一矛盾的两方面,又各各有其特点,也是不能一律看待的”(《矛盾论》)。说明治湿温病,有卫、气、营、血浅深传变的不同,而治则,就有达卫、转气、清营、凉血、培元、增液的主次和特点。正确识别病变的脉证反映,就能正确掌握辨证论治的规律。 (1976年《新中医》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