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逃票丑态百出 走秀令人作呕

三个人晃着来到了7号车厢门口,看到了站的笔直,如同一根标枪一般的刘群和身材略微发福的乘警老张,以及两名列车员,三个人还是老一套:一个人一边走,一边翻找自己的口袋,另外两个人对列车员说道:“我们的票都在一起放着,他正在寻找。”列车员按照由刘群预先的布置,彬彬有礼地答道:“对不起先生,铁路部门现在实行实名制车票查验工作,请出示您的车票和身份证件。”刘群和乘警老张在一边已经打开了视频记录仪,密切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为首的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嗓门骤然间提高了,挥动着自己的左手,随着他左手的挥动,众人眼前都是一片金光璀璨,原来他手腕上带着一块金黄色的手表,手指上戴着一颗硕大的金色戒指。真是应了现在社会上流传较广的一句话:带金表的都爱拍腿。这个主倒是没拍腿,是来回晃悠他一块儿金表,“我说列车员,列车在这个站停车三分钟,现在已经过去一分多钟,如果你不让我们上车,产生的一切后果你都要负责,我非要投诉到你下岗为止。”列车员依旧不卑不亢的说道:“先生,这是我的职责,如果您觉得我的工作做得不到位,你可以选择投诉,那是您的权利。”

像这种半吊子冒充黑社会的,大嗓门咋唬是他们的拿手本领,看见列车员伸手虚拦,这名男子依旧一边挥动着他那块戴着金色手表和金色戒指的左手臂,一边大声嚷嚷:“怎么啦?你还要打人啊?”列车员说道:“您误会了,我们现在是在共产党领导下的文明社会,如果您没有购买车票,可以提前声明上车后进行补购车票,但是现在在您声明有票的情况下,我需要尽到查验车票的职责。”

正在翻找车票的那名中年人眼见没有咋唬住列车员,而且列车长刘群和乘警老张还在一边标志齐全、虎视眈眈,看样子是早有防备、来者不善呀。三个人有些底虚了,在后边翻找车票的油腻大叔打圆场说道:“啊,这样吧,车票我继续找,先让我们上车,如果上了车还找不到的话,我们补办车票也可以,没有几个钱。”刘群此时接话道:“好吧,既然三位这样说了,那就让他们三位先上车,列车值班员请协助三位共同寻找,如果寻找不到,为三位补办车票。”

F站是低站台,需要踏着车梯登上列车,看着三人那肥硕的身影套着肥大的裤子,缓慢的登上车梯,刘群心里莫名的产生一股厌恶感,他赶紧再次深呼吸,依旧默念:“生气傻,生气傻。”

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在他们计划当中的,首先在车门口拦阻一下,那是必须的,如果在车门口不进行查验和拦阻的话,会给他们口实,他们也许会以此来反咬一口,说上车的时候,列车员就没有管理,你们工作存在疏忽,如果上车的时候工作人员告知我们找不见还必须补票的话,我们就不上车了,现在你们让我没票上了车,你们就得负责!

此时,在车门口进行了这样一番对话,至少他们不会这样反咬一口了,上纲上线地说,用法律上的依据、用法言法语来说就是列车员首先尽到了提醒警示义务,你们也单方允诺如果没有票就上车补票,这就形成一个单方允诺之债,也形成一个口头合同,且用视频记录仪固化了下来。

三人刚刚登上列车,车站的预备铃声就已经响起,刘群和乘警老张登上列车以后,见值班员王健正在引导三人就座,在车上旅客不太多的情况下,给他们三人找了一排三人侧的座位,

列车长刘群和班组重点岗位提前谋划的过程中,就已经将这些行为提前安排:在车门口的时候,列车员的阻拦显然让他们不太高兴,如果此时在上车以后继续打压、步步紧逼的话,很可能使他们狗急跳墙、从而引发激烈的冲突,当然出现这样的结果并不是列车工作人员怕他们,也不是不敢向他们这些伪恶势力宣战,而如果只是因为列车员的态度问题引发冲突,就有些上不了台面,也不占据道义的上风,反而正中这三人的下怀,当然,如果三名旅客蛮不讲理、对列车工作人员言语或人身攻击的话,刘群和乘警老张也充分进行了预想,有应对之策。

有个成语叫做“张弛有度”,刚才车门口“张”了他们三名旅客,上了车以后,该“弛”一下了。值班员王建像春风化雨一般,微笑露出八颗牙齿(标准微笑),右手虚引着,仿若对待三名童真的小孩子一般,引导他们寻找座位,让他们想要上车挑毛病、发火的想法无从下手,好像一名拳击手使出了全身的力量打出了一拳,却击在了水中,实在是憋煞人也。“来来来,三位这边请、这边请,旅客就是我们的上帝,嗳,这边请,这有三个空座,一会下车挺方便,离车门口也近。这位旅客,您把包放到桌子上,嗳,慢慢找,不着急,今天我看没有其他旅客需要补票,我就专门为您们三位服务,需不需要喝点水?带水杯了吗?我给你们倒点水?”

三名旅客显然被列车值班员这一系列的行为打乱了节奏,不知该从何发火,便也只能悻悻地随声附和:“不喝不喝,马上就到站了。”

刘群和乘警老张也来到了他们三人近前,这三名旅客一看列车长,乘警值班员三人站在他们的对面,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不太自然。

左手带金色手表的那位旅客,左手很不自然的拍起了自己的左腿,硕大的金色手表又显示在众人面前,刘群本想默不作声的,但是看到了他这样下意识的举动,感觉这位旅客这个动作应该是数十年如一日吧,只要带着这块表,就会有这个动作,心里不由得想起了有个小品中的一句话:“这业务挺熟练啊!”他张口问道:“这位先生,您这块表可真是很有特色,很值钱吧?”

“哦,没有多少钱,表链和表壳是24k黄金的,机芯是瑞士工匠手工制作的,造价27万。”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啊,现在应该已经涨到28万多了,全球限量款总共10000块!”

说着,他一边举着左手腕伸到了刘群的眼前。

刘群看了看随口说了一句:“哦,这个是瑞士名牌,我见过电视广告上见过,是瑞士卡西欧吗?”

“对对对对对对,就是这个品牌的全球限量版!”

那名带金表的男子仿佛找到了知音一般,口沫横飞,又恢复了左手来回摇动的样子,仿佛一个癫痫病人,猛然间发病了一样。

刘群差点笑出声来,“卡西欧”是日本电子表的品牌,和瑞士工匠手工款的手表,显然风马牛不相及,牛头不对马嘴,但是他看着那名如同癫痫患者一般的油腻男子,心中如同吃了一只苍蝇般难受,怎样也笑不出来。刘群仍然是深呼吸,心中还是那三个字:“生气傻。”

刘群又转头看向那位在书包内不断翻找的旅客,刘群心里划过了一句话:人生就像一场戏,我们都是戏中人。问题是演这种戏对于人生来说,除了浪费时间以外,还有其他任何意义吗?刘群突然间觉得这三名旅客真的很可悲,而不自知,反而沾沾自喜。

还有一人左手拿着一部手机,右手正在爱不释手的摸索着,不时地呵上一口气,再摸索几下。刘群定睛一看,这个手机背面有一个苹果标志,但和正版苹果不同,正版苹果是被咬了一口的苹果,这名旅客拿着那部手机,后面显示着一个完整的苹果。刘群再度问向他:“唉,这位先生,你手里面的手机真的是很不错啊,我以前还没有见过!”

“我的手机是苹果最新版,美国纯进口。”如果没有后面那句话,刘群还就真信了,但他紧接着说了一句:“待机时间一星期,三卡三待!”

乘警老张在一边都有些忍俊不住了,谁都知道苹果手机系统非常好,但唯一的缺点就是单卡单待,并且电池容量小的可怜,一般是一天两充,这位可倒好,拿着一部山寨版的手机,在这儿充大尾巴狼。

猛然间他看见那位正在翻找车票的旅客,那个旅行包上赫然印刷着“LV”字样,但是不管你怎么看、从哪个角度看、翻来覆去看、躺着看、站着看、趴着看、他这个LV和大家所熟知的国际品牌LV都不一样,人家的LV是字母重叠在一起,形成一个抽象又美观的图案,这位书包上印着的“LV”就是横向排列,两个字母互不交叉,就像一对面合神离的夫妻一样,看似一体,又保持距离。

刘群心里说:还真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这三位旅客真的是一类人。每人都在演戏,各有各的道具,这些人是专门上来搞笑的吧?但是看着他们三人那假装严肃、假装狠厉的表情,又不像专门来搞笑的,真的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句老话叫做“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刘群现在觉得这句话翻过来也适用在这三位身上:“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你说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道具是假货呢,还是被人给骗了?很难说,又或者是他们故意整这些假道具来骗别人,认为别人和他们一样,都不知道?人的思维真的是很复杂,人各有志、不可琢磨,有首歌唱的:女孩的心思,男孩你别猜,猜来猜去就会把她爱。想到这里,刘群悚然而惊,看着面前三名大腹便便、满面油光的中年油腻大叔,刘群甚至有在他们每人脸上印一只鞋底印的想法,依旧只能是深呼吸。

刘群决定不再去看他们的脸,可是刚一低头,发现“金表大叔”的右腿也在神经质一般的抖动着。非常扎眼的是脚上那双鞋,每只上面一个硕大的白色对勾,最扎心的是,在那白色对勾上面有一个小小的黑色的斜杠,又映入了他的眼帘。人家耐克是一个纯粹的对勾,他这可倒好,这要在老师的笔下就是一个“半对”的标志。

刘群简直无语了。如果在其他场合,他完全就已经败下阵来、落荒而逃了,他实在受不了了。但是现在是他的主场,他的工作就是和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旅客打交道。不能因为旅客穿戴着这样的“名牌”,就不为他们提供优质服务。刘群继续深呼吸,心中默念:他们是戏中人,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必须要挺过去,不但要直面惨淡的人生,也要学会直面令人作呕的“走秀”,嗯,姑且用“走秀”这个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