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在单位开了个介绍信,加上一个记者证,到北京木樨园长途汽车站找到去河北霸县的公共汽车,上车后我坐到临窗的位置,一路上欣赏窗外的风景。正值初冬时节,车窗外的田野上一片萧条而粗犷的景象,白杨树高高地耸立着,那大片大片的绿色小麦,把整个田块连成了一片。
大约坐了两小时的车,到了霸县,这是一个陌生的县城,我下了车后,到处转了转。转了好一阵儿,我想:这次我不光是来采访,还有组稿任务,因为文学报与文学有一定的关系,何不借此机会去一下霸县文化馆,可以组一些稿子回去,还可以多认识几个朋友。可我转来转去却不知怎么走了,正好碰到一位值勤交警,这年头谁都信不过,唯一能信任的就只有警察了,我忙跑过去问道:“交警同志,我是北京《农民文学报》的记者,我想问一下,霸县文化馆怎么走?”
那位交警看了看我,有些不相信地问:“你是记者?”
我不知怎么说,真想骂他几句,别看我穿着打扮像个农民,但我却是货真价实的记者,难道还有人冒充记者来行骗?骗谁不好,还有人敢骗警察?我便拿出记者证和介绍信给他看,他看了后,笑了笑,说:“这儿去文化馆有点远,我说了你也不一定能找到,你还是打出租车去吧。”
我便顺着他的指引,在对面打了一辆出租车,来到霸县文化馆。可文化馆里冷冷清清,几乎没有人。我走到那间开着的办公室,看见一位年轻漂亮的女人正在弹钢琴,她见我进来,便停下来问道:“请问你找谁?”
我说:“我是北京《农民文学报》记者,我想找一下你们文化馆文学组的同志,想组一下稿,请问他们在不?”
我看她也不相信我是记者,这里的人怎么了?我明明说的是真的,可他们偏不信,是不是这儿的人不容易轻信他人。她看了一下我的记者证,才相信我说的话,说:“文学组只有一位邢老师,一般他都不坐班,都在家里写东西或者出去指导创作,你可以去他家里找他,我告诉你地址。”
我想了一下,我来文化馆只是顺路,不是最终目的,如果再去他家找,人生地不熟的,估计也很难找到。再说就是找到他,他也不可能买我的账。这霸县地处北京和天津郊区,来这里的大报、大刊的编辑与记者多如牛毛,何况我还是个内刊记者。我说:“我还有另外的采访任务,他不在就算了,我下次再来,谢谢了!”
她笑着说:“不用谢。”
说罢,她又继续弹钢琴,我虽不懂钢琴,但觉得她弹得很好听,那曲经典的《梁祝》真让人听得如痴如醉。前奏响起,像是走进了一个春光明媚、鸟语花香的花园;接着,哀怨的旋律响起,开始是华彩的高音旋律,后来是低音的重现,浑厚的琴声直抵心灵,像是一位敦厚的男士在低声诉说。在如泣如诉的音乐中,我沉醉在其中,久久不能自拔,直到想起此行的主要目的,才匆匆地离开。
我打车来到公共汽车站,又乘车去大汪庄。一路上,我看着那一望无际的田野,还有时不时出现的村庄,那粗犷的北方风情让我感到既陌生又新奇,那高高的白杨树沿着公路一个劲地往后闪去,给我如梦如幻的感觉。到了大汪庄后,已是下午五点钟了,天快黑了,我心里有些紧张,心想:事先又没提前打电话联系,我就这样突然地来了,而且这大汪庄也没人认识我,如果李中华厂长不在家,那我又能去哪儿住呢?
我向一位路人打听大汪庄怎么走,他说:“你沿着这条公路走进去就是大汪庄了。”
我说:“好的,谢谢了。”
我就沿着这条公路走去,一会儿就到了村口。我在南方长大,对北方的风情很是向往,现在来到这里,心里非常高兴,仿佛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而且陌生中映现出一种新奇。这时,我发现这儿的野鸟山雀特别多,回头看着广阔的田野,就能看见树林里、田地边有许多的山雀,各色各样的都有,相当好看,它们不大怕人,有时就在你眼前嬉戏寻食。据说在这里没有人捕鸟,更没有我们那里的拉网沾鸟。喜鹊、臭姑鸟房前屋后遍地都是,让我感觉到这里真美。
随后,我又向路过的一位大姐打听:“请问大汪庄家具厂怎么走?”
那位大姐十分热情,她说:“我说了你也可能找不到,这样,我带你去。”
我就跟着她向村子东边走了好一阵,终于到了厂门口,她说:“这就是家具厂。”
我十分感激地说:“谢谢你给我带路。”
她说:“看来,你是外地人吧?”
我说:“我是重庆人,是北京《农民文学报》的记者,这次是来采访的。”
她高兴地说:“我看你就不简单,小兄弟,你真行!你来采访啥,我们这是农村!”
也许是我终于找到家具厂了,所以就不想给她过多的解释,我只说:“采访家具厂。”
她笑着说:“好呀,家具厂搞得很不错的,我儿子就在那里上班。”
随后,我走进了厂里,一看才感到吃惊,这哪是我想象的工厂呀?实际上只是一个小作坊,几间破旧的厂房,十多个工人正在干活。我走进旁边那间厂办公室,里面只有一个老头儿坐在那里,他见我来了,问道:“你找谁?”
我说:“我找李中华厂长,他在不?”
他说:“他不在,你找他有什么事?”
我把记者证和介绍信给他看后,他说:“好像听李厂长说过,我们厂是不接受记者采访的。”
我又说:“我是和李厂长联系好的,所以我才来采访的。”
他听我这么一说,一改先前冰冷的态度,变得热情了许多,叫我坐,又给我倒了一杯茶,说:“我给厂长打个电话。”
我想,他是不是把我当成来这儿找活儿干的人了,这两年农民纷纷外出打工,不光是沿海,也有来北方的,不管在哪儿都会碰见外出打工的人,所以,见多了这样的事,自然也就习惯成自然了。随后,他便给李厂长打了电话,他说:“李厂长去县城开会了,要晚上才回来,你坐,李东生副厂长马上来。”
不一会儿,我在火车上见到的那个年轻人——李东生副厂长也来了,他很年轻,也很壮实,是一位实实在在的农民企业家。他一见我就十分热情地与我握手,说:“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我们那次在火车上遇到的于记者吧,欢迎欢迎!”
我也高兴地说:“我今天来拜访你们,不冒昧吧?”
他说:“别客气,刚才厂长给我打电话了,叫我好好接待你,他要晚上才回来。”
随后,李东生带我去到村里一家小饭店,这是村庄,没大饭店,只有一两家小店,而来这里吃饭的人也不多,他点了几个菜,要了两瓶啤酒,我俩便喝起来。他说:“于记者,我们这是农村,只能这样简单吃点,别见笑。”
我笑了笑,说:“哪里,给你添麻烦了。”
李东生说:“来,我敬你一杯,欢迎你的到来!”
我与他碰杯后喝下,说:“自从那次在火车上遇到,我们真算是有缘,所以我今天就来玩玩。”
李东生说:“没想到,于记者,你还记得我们,我太高兴了。”
吃完饭后,李中华厂长回来了,他十分热情地说:“于记者,不好意思,我今天去县城开会,也不知道你要来,招待不周了。”
我说:“哪里,我先前也没和你联系。李厂长,我这次来主要是想采访一下你们家具厂。通过宣传,你们的产品肯定会好销售一些。”
李厂长说:“一般我们厂是不接受采访的,但你既然来了,我们就破个例,接受你的采访。”
李厂长又说:“你从北京赶车来,累了吧,今晚就早点休息,明天再采访吧。”
“好,谢谢李厂长。”
李厂长说:“别客气,小伙子,因为我们有缘才会在火车上相遇嘛!”
二
第二天上班,我便来到李中华厂长办公室,他详细地向我介绍了厂里的一些情况,我才知道,这个家具厂是几年前几家人合办起来的。主要生产椅子,从无到有,真是举步维艰地运转着。现在连厂房都没有,而且租的是原村委会的废旧办公室,有十多个工人,年产值也只有几十万。
李厂长说:“说真的,没想到办一个企业这么艰难,不过总算走过来了。近年来,厂里销售额不断增加,而且产品从本省渐渐地销往四川、云南、深圳等省市。”
我问道:“你们厂只生产椅子,还生产别的家具没有?”
李厂长笑着说:“现在只生产椅子,但我们还想在生产椅子的同时,也生产一点其他的家具,比如说办公桌、席梦思床等,可那个要投入更多的资金,还要一定的技术。”
我说:“没想到,办企业这么难。”
李厂长说:“当然,不过这只是起步难,我相信家具厂以后一定会发展壮大的,明年我们准备扩大生产规模,再增加一些设备,增加一些工人,争取年产值能上百万。”
李厂长一边介绍情况,我就一边记,我记得差不多了,李厂长便带我去车间走了走,看了看。那些工人正在干活,而且也干得十分认真。转了大半天后,李厂长说:“于记者,你看还有什么没有看到的或想到的?”
我看了看记下的材料,说:“我看差不多了,如果写稿子时还差什么,我就打电话问。”
李厂长说:“于记者,其实我明白,现在凡涉及采访报道,报社是要收宣传费的,你看,这次你来采访,需要多少宣传费?”
本来我来的目的就是想拉广告,却始终没有说出口,可李厂长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主动说出来了。我不知是高兴还是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总觉得难以启齿。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按报社规定,宣传一次,得两万。”
李厂长说:“这样,我们是小企业,以前也从没接受过任何媒体的采访,我是看在我们有缘同坐了一次火车的分上,才接受了你的采访。再说,我也知道你才去报社,出来联系宣传费不容易,我想支持你一下,我就给你一万宣传费,你看如何?”
我听后,高兴地说:“行,就一万吧,谢谢李厂长支持了。”
没想到,李厂长对现在的宣传行情这么了解,而且对我也这么支持。我只是和他萍水相逢,没有任何关系,可见他是一位善解人意的长者,我在心底里对他产生了一种敬意。
李厂长叫来李东生副厂长说:“东生,你陪于记者去转转,我还有事,先出去了。”
李东生说:“好的,我带于记者去村里转转。”
我在李东生的陪同下,在村里转了转。这是初冬,外面还有些冷,村庄是静谧的,偶尔打破这份静谧的除了枝丫上惊飞的麻雀,还有牛圈里那老黄牛的低哞声。麻雀站在光秃秃的白杨树枝上,那些枝杈在寒风中怒指着天空。村庄里的人们几乎不怎么出门,而是待在小院里烤火,偶尔有小毛驴拉的车从村子经过,那大声的吆喝声显示出北方的粗犷。
随后,李东生副厂长又带我去那家小餐馆吃饭,吃了午饭我便乘车回北京了。一路上,我心情非常愉快,在报社要求出去拉广告时,我却不知去哪儿拉。突然想起火车上碰到的李厂长,没想到他不但热情地接待了我,还给我一笔广告费,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下我终于拉到了第一个广告了,也好对报社领导有个交代了,更是对以后的工作增添了不少的信心。
回到北京已是晚上了,刘涛和王基都在,但他们都还没睡。刘涛问我:“你这次去河北,怎么不多玩几天,两天就回来了?”
我说:“我只是去采访,哪是出去玩啊?”
刘涛说:“采访也是玩呀,一般我出去只需要半天时间采访,多半时间是玩。你看,人家好吃好喝招待你,去哪儿都有人陪同,还不好玩吗?”
王基说:“你就别逗大为了,人家哪像你,到处拈花惹草的,整天就只想玩。”
刘涛笑着说:“美女谁不爱呀?我说的不是玩美女,是游山玩水,你是曲解我的意思了。”
王基说:“大为,别听他的,好好干事才是真,别让他把你带坏了,他是一个十足的坏孩子。”
我知道他们是在开玩笑,但王基说的也不无道理,刘涛在我心目中,确实是到处拈花惹草、风流倜傥的那种,我无从回答,只好笑笑。王基问:“大为,你这次出去拉到广告了吗?”
我说:“拉到了。”
王基有点不相信,说:“真的呀,你第一次出去就拉到了?”
我说:“是的,只有一万元。”
王基说:“一万元也不错了,你想,人家企业挣一万要卖出多少产品?大为,既然人家给了钱,稿子就一定要好好写,要让人家满意,不然就没下次了。”
刘涛也说:“我说嘛,自从大为来的那天,我就看出他是个干实事的人。”
我笑了笑,说:“你们都别夸我了,我比起你们差远了,以后还得多向你们学习。”
第二天上班,我就开始写稿子,以前是写诗,但从没写过新闻稿,写诗和写新闻稿真不一样,我又认真读了报纸上的好几篇报道,可还是不知道怎么写。整整一个上午我都在思考,更是无从下手。中午睡午觉时,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切入点,脑海里映现出一个标题——“一个腾飞的企业”,于是直接起床来到了办公室,按这个思路写,直到下班时,这篇一千多字的通讯稿才基本完稿。
吃了晚饭后,我又去办公室修改这篇新闻稿,没想到,石梅也来了办公室,她问道:“大为,你怎么还在办公室?是不是又来了灵感,要写诗了?我说诗人就是神经质,写诗就是一种发泄,不然世上哪有这么多疯子?”
我笑着说:“石梅,你这是怎么了,今天大发感慨,是诗伤害了你,或是你伤害了诗?”
石梅说:“没有谁伤害我,是我心里有点烦。唉,大为,我没打扰你吧?”
我说:“没有,我也不是在写诗,我是在修改一篇新闻稿。”
石梅问:“你这次出去拉到广告了吗?”
我说:“拉到了,是一个家具厂,让我给他们宣传,他们给赞助费一万元。”
石梅说:“不错呀,你人生地不熟的,能拉到一万元的赞助费就已经很不错了。哎,把你写的新闻稿给我看看。”
我把稿子递给了她,她看后说:“嗯,写得不错,文笔很好,但标题要改。”
我想了想说:“标题为什么要改呢?我认为这个标题很好。”
石梅说:“‘一个腾飞的企业’,习惯中这类标题是用于发展得很好的大企业,而他这个小小的家具厂,用这个标题似乎不大符合。”我想了想,便问道:“石梅,你说这个标题要改,你看改个啥标题好呢?”
石梅想了一下,说:“就叫‘一个奋飞的企业’,这样就更确切了,你觉得呢?”
我听后,高兴地说:“好,石梅,你真行,就改了一个字,意义就大不一样了。”
我从心底里佩服石梅的文字功底,表面上看她整天无所事事,不在乎报社的这份工作,也不学习钻研写新闻,可实际上她还是在认真学习,而且有写作功底。不过也难怪,她是在他们市报社当过记者的,以前我还以为她是在吹,现在我相信了,因为从这一点就看出她对新闻写作非常熟悉。
我说:“石梅,你以前在你们市报社是干什么工作?”
石梅说:“你说在报社除了编稿子、写稿子还有啥工作可干?”
我说:“这么说,你以前也是当记者的?”
石梅说:“当然是当记者呀,你还不相信?”
我笑着说:“相信,我是说,以后还得多向你学习!”
石梅也一点不客气说:“写诗,我可能没你写得好。但要说写新闻,你写得肯定不如我。”
三
我写的这篇通讯“一个奋飞的企业”,不久就在我们《农民文学报》三版“企业风采”栏目发了出来,我把报纸寄了几份给李中华厂长,他收到报纸后就按报社提供的账号把钱打来了。这个李厂长还真是说话算话。
我第一次出去就拉到一笔赞助费,虽然这笔钱不多,但给了我鼓励,让我更有自信。在报社职工会上,张总编表扬了我,他说:“你们有的来了快一年了,一分钱赞助费也没拉到,出去拉广告真有这么难吗?你们看看于大为,才来报社几个月,就主动出去拉广告,你们总认为拉广告要有关系,可人家一个农村娃,难道还认识隔得大老远的河北的那个家具厂厂长?我看,是你们的观念不对,方向错了,是你们工作没做到位,我们这张报纸是民办,不是官办,大家都不出去拉广告,哪来钱办报,还拿啥来吃饭?”
一席话说得大家哑口无言,都不敢出声,害怕张总再点名批评自己似的。张总说:“当然,报社大部分同志的工作还是干得很好的,有的人也拉到不少赞助费,值得表扬。可我还是那句话,严格按报社规定执行,工资与广告费挂钩,拉到广告的就有奖金,拉不到的停发工资。我奉劝那些想来报社混日子的人,尽早做出别的打算,别耽误了大好时光。”
这会下来,大家都围绕这个话题议论纷纷,拉到广告的人高兴,而那些没拉到广告的人都愁眉苦脸的。石梅说:“大为,没想到张总在会上还表扬你,说真的,张总一般在会上只有批评人,很少表扬过人!”
我笑着说:“我这次是运气碰得好,况且只拉到了这么一点点,哪里该表扬我,应该表扬你们才对。不论从哪方面讲,你们才是真正的有本事呢。”
石梅说:“我每月的广告是按任务完成了的,张总却从没表扬过我。不是说他表扬了我,我就高兴,只是想让他能肯定我所做的工作。”
我说:“可能是他开会时忘了,临时想起这事,才顺便说了说。”
石梅说:“也许是吧,但谁稀罕他一句口头表扬,只要得到了我应得的工资和奖金就行了。现在呀,其他都是假的,钱拿到手才是真。”
这时,刘涛走过来,站在石梅身后说:“石梅,你这个月广告完成了吗?”
石梅说:“我早就完成了,怎么,你也不相信我完成了广告任务?”
刘涛说:“哪里不相信你嘛,你的能力我又不是不知道。我想,如果你没完成,我这个月拉的广告费多,我好分点给你!”
石梅说:“刘涛刘大主任,你也太小看我了吧?说别的不行,论交际我肯定比你强,我随便出去走走就能拉到广告,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这时,刘涛拿出一个精美的小盒,里面装着一把小刀,他说:“石梅,这是我去内蒙古采访时特地给你买的纪念品,很精美的一把小刀,送给你。”
石梅看了看,说:“谢谢,你自己放着吧,我又不喜欢刀呀叉的。”刘涛说:“我知道你喜欢小刀,我好心好意为你买的纪念品,你却不要,我有多难过。”
石梅有些生气了,说:“我又没叫你给我买,你难过个啥?”
一席话说得刘涛脸都红了,没办法,他只好收起小刀盒,回到他的座位上去了。石梅把话一转说:“大为,你这次去河北采访,有没有买啥纪念品?”
我笑了说:“人家是家具厂,生产椅子,哪有什么纪念品?总不能大老远地扛把椅子回来吧?”
石梅说:“不是叫你去那个厂里要,我是说那个地方有没有土特产之类的。”
我真不明白,人家刘涛好心好意给她弄回一个纪念品,她却不要,偏偏来向我要什么纪念品,她这是啥意思呢?我说:“我也不知那里有什么土特产,所以就没去买。”
石梅说:“要是买了,你也送我一个吧。我这人呀,有人送我,我却不要;你不送我,我偏要!”
石梅说这话时,我看见刘涛用吃醋的目光盯着我,我避开了他的目光,不敢再与石梅说什么了,只好转身出去了。
下午上班,石梅收到《青年文学》杂志,这是寄来的样刊,她翻开看了看,高兴地说:“大为,那天我寄去的我和你朋友欧霞的诗,在这期《青年文学》杂志上发表了。”
我听后十分激动,问道:“真的呀,这么快就发出来了,太好了。”
石梅递了一本样刊给我说:“你拿一本给她寄去嘛,我收到了两本样刊。说不定,你那朋友收到样刊后,会非常高兴,会从心底里感谢你,也许会对你亲切地说:‘小女子无以为谢,只能以身相许了。’”
我听石梅这样说,一时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我心里却没这种想法,她却有这种感觉了,女人真是敏感,对一点小事也能想得这么多,但从她的话中,多少也能听出点醋意来。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她,只是笑了笑。
石梅说:“我说得对吧?”
我说:“哪有这种好事,你别笑我了。”
石梅这样说,也真让我从心里感到暖暖的,不说欧霞她会不会以身相许,但至少她收到杂志后肯定会很高兴,因为她的诗能在这么有影响力的杂志上发表。而且,我也算了却一桩心事。我接过那本杂志,翻开认真地读了石梅和欧霞的诗说:“不错,好诗。”
石梅说:“于大为,你也太势利了吧?我才写好给你看时你不说好,今天发表出来了,你却说好了。”
我知道石梅是有意这么说的,也许是说给坐在里面的刘涛听的,我笑着说:“我那天给你抄诗时,我就说你的诗写得很好嘛,你忘了?”
石梅说:“是吗?可能是真的忘了,但我记得我这诗是你帮我抄的,到时候我请你吃饭,好好感谢你。”
我说:“是我应该感谢你才对,要不是你帮忙,欧霞的诗不可能在《青年文学》杂志上发表,这可是在全国有一定影响力的大刊。”
刘涛走了过来,他明显地感到不高兴,但仍强装着笑脸说:“啥好事呀?你们都在谢来谢去的?”
石梅懒得理他,说:“我们说我们的,关你啥事?”
刘涛笑着说:“我顺便问问,你们有这么高兴的事,何不和我分享分享?”
我赶忙说:“石梅的诗在《青年文学》杂志上发表了。”
刘涛说:“那是好事,应该祝贺!那好,我今晚就请你们吃饭。”
石梅说:“对不起,我今晚没空。”
我说:“好呀,石梅没空,我有空,我去。”
刘涛说:“她都不去,你还去个屁呀!”
快下班时,彩霞突然来了。她穿着很时髦,我第一时间还没认出她,以为是哪位业余作者送稿子来或者是某企业来打广告的,就没在意。只听她问道:“请问这是《农民文学报》吗?”
坐在外面的石梅说:“是的,请问你找谁?”
她说:“于大为在吗?”
我一听找我的,抬头看了看,一时真让我不敢相信,来人正是彩霞。她虽然还是一个在校大学生,但穿着打扮上却像一个十足的北京女孩,我惊喜地问道:“彩霞,你怎么来了?”
我连忙叫她坐,给她倒上一杯水,石梅说:“呀,大为,你真有女人缘,又是一个大美女找你。好,你们慢慢聊,我有事先出去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彩霞说:“我前天收到我妈的信,说你来北京了,在《农民文学报》当记者,我今天下午就跑来看看,这样在北京我就又多一位同学了。”
我听彩霞这么说,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因为在她心目中,我一直就没有那么优秀,可现在我却是报社记者了,可以看出,她说这话时,是发自心底的,证明她真的高看我了。我说:“彩霞,只听说你在北京上大学,却不知你在哪所大学读书?”
彩霞说:“我在北京工业大学读书,大三了,下半年就要毕业了。大为,没想到你还真有出息了,转眼间你就成了大记者了,真让我敬佩。我妈说,这与你业余努力写作是分不开的,你的努力没白费,终于成才了,也是我学习的榜样。”
我说:“成啥才,我只是运气好,碰上了。说真的,彩霞,我好羡慕你,能在北京上大学,你才是真正的人才!”
彩霞说:“记得在上学时,你就爱好写作,我当时也爱好写作,只可惜,没有坚持下来。”
说真的,彩霞今天来看我,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不过我能从她的话中,感觉到她对我在这报社当记者,还是很羡慕的,但她似乎不明白,我们是民办报社,而且还是内刊。可我一想,觉得没必要向她解释得那么清楚,她以后慢慢会明白的。我问道:“彩霞,你是学的啥专业?”
彩霞说:“我学的行政管理。”
我说:“这个专业好,出去后好当官嘛。”
彩霞叹息了一声说:“以前没考虑好,现在快毕业了,才知道这个专业不好找工作。当然如果出去后能考上公务员,这也算专业对口。大为,我好羡慕你,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够走进北京这样的一家报社,真是太好了,早知我就不放弃写作了,说不定有一天,也能像你一样能当个记者什么的。”
我说:“彩霞,你别羡慕我了,我才是真正羡慕你呢。”
彩霞坐了好一会儿后,便起身说:“今天找到你了,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回去吃饭上晚自习呢。”
我说:“彩霞,你难得来一次,我们出去随便吃点。”
彩霞说:“以后嘛,只要我知道你在这儿,我随时都会来找你玩的。”
我说:“好吧,那你能不能留个联系电话给我?我好联系你。”
彩霞说:“只有学校行政办公室有电话,就是你打来我也接不到。这样,只要有时间,我就来找你。”
说罢,彩霞就起身准备走了,我送她到报社楼下后,便也去伙食团吃饭了。也许是见到了彩霞,我心里感觉像喝了蜜一样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