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克服阻力迭出卓见

19世纪60年代以后,“开眼看世界”的思想风气在克服阻力的过程中卓见迭出,逐渐达到新的高度。郭嵩焘的《使西纪程》已认识到西方也有历史悠久的文明,因而对于如何学习西方具有不同于洋务派的独到见解;黄遵宪的《日本国志》虽是一部以日本为对象的史志书籍,但目的在于通过日本看西方,通过西方看中国;郑观应的《盛世危言》已开始反思洋务运动的得失,认为单单学习西方科学技术的做法是行不通的。与他们相反,当时还有许多如倭仁和刘锡鸿之流可笑可怜的螳臂当车者,他们的阻碍导致晚清以来科技转型的步伐迟滞,由此可知思想观念转变的宝贵与不易。

1.郭嵩焘与《使西纪程》

得益于中央和地方的共同推动,向西方学习科学技术以求自强终于蔚然成风。19世纪60年代以来,中国人对这方面的思考随着中外交往渐趋密切而加深,有关中国与外国情形认识的卓见迭出,堪称振聋发聩者为数不少。这里将试举郭嵩焘的《使西纪程》、黄遵宪的《日本国志》和郑观应的《盛世危言》为例,力图展现后来者与前述魏源、徐继畬、冯桂芬等人思想言论的差别,凸显他们对于西方以及如何学习西方的新认识、新观点。与洋务派一起成长起来却又超越洋务派的郭嵩焘(1818—1891)应为首推之人,“师夷长技以制夷”的观点在他看来仍有可商榷之处。虽然他的主张在当时并没有得到重视[1],甚至他个人也被时人所唾弃,但其思想具有的独特价值被后来的历史所证明。

假如仅看郭嵩焘前半生的经历,那么与曾、左、李、沈没有太大的不同,可以说是洋务派出身。他是湖南湘阴人,早年在岳麓书院读书时已结识曾国藩、左宗棠等,1847年(道光二十七年)考中进士。加上前面提及的李鸿章、沈葆桢和沈桂芬,该科所录可谓人才济济。没过几年,因父母先后去世,仕途尚未真正开始的郭嵩焘便回乡守制。很快,太平军进入湖南,于是郭嵩焘先后力促左宗棠与曾国藩出山。1853—1856年,郭嵩焘作为曾国藩的幕僚,为湘军诸事奔走于长江中下游地区。1856—1860年,他以翰林院编修的身份奉命调往北京,曾入值南书房,想要做出一番成绩而不得,又郁郁回乡。1862年(同治元年),受在上海的李鸿章推荐,郭嵩焘以江苏苏松粮储道的身份赴沪,后历任两淮盐运使、署理广东巡抚,四年后再次离职返乡。

虽然在官职上郭嵩焘比洋务派大员们尤其是曾、左、李逊色些,但是他很早就以精通洋务而出名。正是在1862年,初率淮军抵沪的李鸿章觉得势单力薄,难以施展拳脚,尤其是与洋人交涉方面,更是缺乏经验无从下手,于是他写信请求曾国藩派遣郭嵩焘前去襄助。“惟关道与夷人时相交涉,吴挟夷以自固,莫如因其所请,另简贤员识大体者署授,久习夷情与饷数精微,则吾亦不得深持其柄。当世所识英豪,于夷务相近而知政体者以筠仙为最,将来可否奏署此缺,令吴专署藩司,管粮台。俟筠仙到沪,鸿章再带兵赴镇,则根本固而气脉较通。师意如以为然,奉旨后即附奏,更请吾师手函敦促筠公速来救我。”[2]其中对郭嵩焘的评价即:“于夷务相近而知政体者以筠仙为最。”这与后来郭嵩焘思想的发展方向完全一致。

再观郭嵩焘后半生的经历,因获重新起用而开启出洋经历和外交生涯,已经不同于洋务派。1875年(光绪元年)他被任命为福建按察使,旋因云南“马嘉理案”发生而改任出使英国大臣进行善后。加之他弹劾云南巡抚,主张以此平息英国方面的外交压力,因此而被舆论所抨击诋毁。次年冬,郭嵩焘率团起程访英,一路上将其见闻感想撰写成《使西纪程》。后于1877年抵英就任驻英公使,又兼任驻法公使,成为中国首位常驻外国使节。按照现在的眼光来看,郭嵩焘担任驻外使节期间处事有礼有节,合乎国际礼仪,所取成绩斐然。但是在当时的其他外交人员和国内官民看来,郭嵩焘的行为不仅不合中国礼制,甚至有卖国求荣之嫌。两年后,他在多方压力之下被迫离职回国,再度返乡。回到家乡之后的郭嵩焘虽然仍有家国情怀,关心时事变化,但是已属闲人,直至1891年(光绪十七年)去世。

正是因为郭嵩焘早期的“于夷务相近而知政体”与后期的出洋经历和外交生涯,他在思想观念上已不同于洋务派而具有独到见解。就任福建按察使之初,他就上呈《条议海防事宜》,其中观点可以说是与洋务派“师夷长技以制夷”宗旨有异。“窃以为中国与洋人交涉,当先究知其国政、军政之得失,商情之利病,而后可以师其用兵制器之方,以求积渐之功。”[3]“师夷长技”方面的“师其用兵制器之方”并不是学习西方的第一步,了解西方国家的“国政”“军政”“商情”等各领域情况才是首要任务。“嵩焘窃谓西洋立国有本有末,其本在朝廷政教,其末在商贾,造船、制器,相辅以益其强,又末中之一节也。故欲先通商贾之气以立循用西法之基,所谓其本末遑而姑务其末者。”[4]这里说西方国家立国“有本有末”更是石破天惊,与认为除天朝上国之外均属蛮夷未开化之国的传统观念相比,具有突破性,完全不同于张之洞为洋务派归结的核心理念——中学为体,西学为用。郭嵩焘认为,政教为本,商贾为末,科技方面的造船、制器属于末之一节。

从《使西纪程》中亦可看出郭嵩焘面对西方时寻求了解和学习的平和心态,与前文所述蒲安臣使团尤其是斌椿使团迥异。比如,郭嵩焘注重掌握各国情形,使《使西纪程》具有对比记录作用。“同舟英商斯谛文生言:‘在印度种茶三千余亩。中国茶种每亩收二百斤,印度可至三倍。生植岁益加多,近二十年出茶三千万磅。’询之种茶之地,即孟加拉东北之阿萨密也。《瀛寰志略》称其岁得茶二十余万斤,今已逾百倍之多矣。”[5]印度引进中国茶叶之后的种茶业发展迅速,与《瀛寰志略》写成时相比仅过去三十年,产量就已相差超过百倍。再如,他又强调西方也有两千年的文明发展史。“西洋立国二千年,政教修明,具有本末;与辽、金崛起一时,倏盛倏衰,情形绝异。其至中国,惟务通商而已,而窟穴已深,逼处凭陵,智力兼胜。所以应付处理之方,岂能不一讲求?并不得以和论。无故悬一‘和’字为劫持朝廷之资,侈口张目以自快其议论,至有谓‘宁可覆国亡家,不可言和’者,京师已屡闻此言。”[6]因此,对西方人轻言战与和都是非常不明智的,与之交涉是复杂且艰巨的任务。

在郭嵩焘看来,对西方的深入了解不仅是为了便于与之交涉,也可以为中国的发展提供借鉴。“西洋以智力相胜,垂两千年。麦西、罗马、麦加迭为盛衰,而建国如故。近年英、法、俄、美、德诸大国角立争雄,创为万国公法,以信义相先,尤重邦交之谊。致情尽礼,质有其文,视春秋列国殆远胜之……(英、俄)足称二霸。而环中国逼处以相窥伺,高掌远蹠,鹰扬虎视,以日廓其富强之基,而绝不一逞兵纵暴,以掠夺为心。其构兵中国,犹展转据理争辩,持重而后发。此岂中国高谈阔论,虚骄以自张大时哉?……轻重缓急,无足深论。而西洋立国自有本末,诚得其道,则相辅以致富强,由此而保国千年可也。不得其道,其祸亦反是。”[7]对中国海上和陆上构成最大威胁的西方国家分别是英国和俄国,但是依靠高谈阔论是无法应对的,需要多种手段多管齐下。最关键的是,西方国家立国自有本末,洋务运动仅学习科学技术等器物层面仍停留于末,需要本末结合才有可能走向富强。

时至今日,对郭嵩焘思想的研究还具有相当热度,其许多观念和主张无疑是熠熠生辉的。在中国科学技术史领域,也有对“中国必须学习西方”归纳总结的“魏源—李鸿章—郭嵩焘问题”[8]。如果说魏源代表“开眼看世界”,李鸿章代表“开眼学世界”,那么到了郭嵩焘那里,世界已经是更为真实的世界,所以中国需要向西方学习的也就不仅仅限于科学技术领域。换而言之,问题在于为何郭嵩焘在如今看来有先见之明,却不被容于当时。与他类似,黄遵宪和郑观应的故事也发人深省。

2.黄遵宪与《日本国志》

由于路途遥远和信息不畅等缘故,古代中国对西方世界的发展动态向来知之甚少,但是对于一衣带水的邻邦日本,明清时代的中国人对其向来不乏关注,两国亦不断来往,远者如明朝中后期的倭寇之乱和万历援朝之役,近者如耶稣会向日本传教和德川幕府的闭关锁国。但直到徐继畬撰写《瀛寰志略》时,对日本的记述尚停留于此。“前明中叶,大西洋之葡萄牙尝欲据其海口,又以洋教诱其士人,日本与之战,荷兰以兵船助日本,葡萄牙遁去,故其国与通商者,中国与荷兰而已。”[9]对此,薛福成也曾评论说:“近世作者如松龛徐氏、默深魏氏,于西洋绝远之国尚能志其崖略,独于日本考证阙如。”[10]然而,西方人也以坚船利炮试图敲开日本的国门,受到冲击的日本人很快反应过来,迅速采取向西方学习的策略。到1887年(光绪十三年)黄遵宪写成《日本国志》时,经过多年改革后的日本已经今非昔比,成为一个不断近代化的东亚强国。

通常认为19世纪60年代末以来的明治维新是日本开启近代化进程的起点,但实际上日本对西方的学习早于此,冯桂芬、李鸿章等人在19世纪60年代初均已注意到日本国内的变化。《校邠庐抗议》(1861年)即言:“前年西夷突入日本国都,求通市,许之,未几,日本亦驾火轮船十数遍历西洋,报聘各国,多所要约,诸国知其意,亦许之。日本蕞尔国耳,尚知发愤为雄,独我大国,将纳污含垢以终古哉?”[11]李鸿章也表达过类似的看法:“日本君臣发愤为雄,选宗室及大臣子弟之聪秀者,往西国制器厂师习各艺。又购制器之器,在日本国制习。现在已能驾驶轮船,造放炸炮。”又说:“我有以自立,则将附丽于我,窥伺西人之短长。我无以自强,则将效尤于彼,分西人之利薮。日本以海外区区小国,尚能及时改辙,知所取法。然则我中国深维穷极而通之故,夫亦可以皇然变计矣。”[12]与西方相比,日本国情原本和中国更为相近,却能在面临冲击时迅速做出转变。因此,中国的洋务运动自然有充足理由将日本作为“师夷长技”的先例。

在冯桂芬、李鸿章等人或著书立说,或推行洋务之际,出生于广东嘉应的黄遵宪(1848—1905)仍是正在成长的青少年。从时代背景来看,他属于第一次鸦片战争之后的一代人,从小所处的环境和将要承担的责任都有所不同。1876年(光绪二年)黄遵宪中举,没有继续考进士,次年即以参赞身份跟随首任驻日公使何如璋赴日。他在日五年,悉心留意日本国情,开始撰写《日本国志》。[13]1882年(光绪八年),黄遵宪调往美国,任驻旧金山总领事,曾多次为侨民、华工伸张正义。三年后,他回国返乡,谢绝多人邀请而专心著述,1887年(光绪十三年)终于写成四十卷巨著《日本国志》。1889—1894年,他又先后任驻英参赞、驻新加坡总领事等职,已是一位历练多年、经验丰富的外交官。之后,他又回国与维新派人士交往甚密,参与到维新变法运动中。戊戌政变后,黄遵宪得以幸免回乡,直至1905年(光绪三十一年)去世。

从《日本国志》的内容来看,首先自然是一部以日本为对象的史志书。其卷目包括国统、邻交、天文、地理、职官、食货、兵志、刑法、学术、礼俗、物产、工艺等众多领域,关乎国情民生者无所不包,资料丰富,贴近实情。但正如黄遵宪所自述,撰写此书乃是为了“以副朝廷谘诹询谋之意”,每卷之前都有专门议论的“外史氏曰”,虽为记述日本,实则力求有用于中国。他抵达日本时,明治天皇(1867—1912年在位)继位已达十年,因此他对日本明治维新以来的变化感受颇深,所费笔墨亦颇多。例如他在《学术志》中说:“且器用之物,原不必自为而后用之,泰西诸国以互相师法而臻于日盛,固无论矣,日本蕞尔国耳,年来发愤自强,观其学校分门别类,亦骎骎乎有富强之势。”[14]日本通过学习西方的科技、教育、军事等可以很快走向富强,为什么中国做不到呢?黄遵宪是在通过日本看西方,更是在通过西方看中国。

在《日本国志》中,科学技术是被重点关注的领域。黄遵宪最后专门撰有卷四十《工艺志》,介绍日本的医学、农学、刀剑、铜器、陶器、漆器、造纸等。科技(工艺)成为西方国家富国强兵的重要力量,日本亦是如此。“举一切光学、气学、化学、力学,咸以资工艺之用,富国也以此,强兵也以此,其重之也,夫实有其可重者在也。”相反,中国科学发展不兴,技术发展仅限于工匠,且得不到应有的重视。“后世士夫喜言空理,视一切工艺为卑卑无足道,于是制器利用之事,第归于细民末匠之手,士大夫不复身亲,而古人之实学荒矣。”[15]对科学与技术两种发展传统的疏离只是结果,根源还在于科技发展被轻视。所以,他认为中国应该彻底改变这种风气,也将科技(工艺)变为富国强兵源源不断的动力。

书成之后,黄遵宪曾呈送给洋务派大佬李鸿章、张之洞,试图借他们之手广为推行此书,可惜未能实现。李鸿章的评价看似颇高:“博稽深考,于彼国改法从西,原委订证,尤为赅备,意在于酌古之中为匡时之具,故自抒心得,议论恢奇,深协觇国采风之旨。”[16]张之洞似也高度赞扬:“窃遵宪自奉使随槎,在外九载,到日本后周咨博访,维新以后如官职、国计、军制、刑罚诸大政,皆摹仿泰西。但能详志一国之事,即中西五部洲近况皆如指掌。”[17]但实际上李鸿章、张之洞并不十分赞同黄遵宪在书中透露出的观点。比如,《日本国志》在政治上对民主制、君主立宪制的关注和暗许,与清朝皇权统治格格不入。[18]李鸿章与张之洞二人与黄遵宪观点的歧异,是造成《日本国志》未能更早刊行于世的一大原因。[19]

历史仿佛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日本国志》于1887年(光绪十三年)写成,却直到1895年(光绪二十一年)才由广州的富文斋正式刊行。甲午战争后,深感丧权辱国之痛的中国人才突然发现此书,大为遗恨。梁启超说:“乃今知中国,知中国之所以弱,在黄子成书十年,久谦让不流通,令中国人寡知日本,不鉴不备,不患不悚,以至今日也!”[20]此后,该书成为维新变法运动的重要思想来源之一,黄遵宪本人也参与到康、梁诸人的运动之中。虽然这已是后话,但至少可以证明,黄遵宪及其《日本国志》所反映的思想主张,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超越了“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洋务派。

3.郑观应与《盛世危言》

中日甲午战败后,国人对中国技不如人及如何应对的反思进入新的阶段。该时期流行的书籍除了《日本国志》,还有郑观应所著的《盛世危言》。但这些著述事实上都诞生于甲午之前,意味着民族图存和社会转型道路上不乏先驱性人物和思想。它们何以产生发展,何以前抑后扬,何以区别于早期开眼看世界者,都是需要厘清的问题。尤其是,黄遵宪和郑观应著书立说时秉承何种科学技术观,与“师夷长技以制夷”有何不同,更足以反映科技转型第二波进程的特点所在。黄遵宪与洋务派大佬们的歧异已经对此有所展现,郑观应的生平与《盛世危言》的内容则更为明显地透露出世道人心的变迁。洋务运动所持“师夷长技以制夷”主张的背后是“中体西用”核心观念,然而单单学习西方科学技术的做法到19世纪末的中国已经行不通,科技转型被认为应该置于更全面的社会转型之中。

正如郑观应所自述的那样,他身处的时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变局。“惟今昔殊形,远近异辙,海禁大开,梯航毕集,乃数千年未有之变局。”[21]虽然在此之前李鸿章已提出“三千余年一大变局”,但是作为后来者的郑观应比他走得更远。郑观应(1842—1921)[22]是广东香山人,和黄遵宪一样成长于鸦片战争后的中国社会。但他没有走主流的科举入仕道路,即使自幼接受儒学教育,然而童子试未中即远走上海学习经商,至1860年(咸丰十年)时已成为宝顺洋行的一位年轻买办。在多数人看来,买办是近代为西方经济侵略服务的特殊职业,带有趋炎附势的色彩。郑观应却非如此,是一位具有深厚情怀的爱国者,商务方面的历练使他增长了不少对于时局的见识。从20岁开始,他就已开始将自己的所思编写成书,以期有用于世。后来之所以诞生著名的《盛世危言》,也是他不断思考的成果,线索如下:1862年(同治元年)《救时揭要》,1871年(同治十年)《易言》上下卷本,1875年(光绪元年)《易言》删定本,1893年(光绪十九年)《盛世危言》五卷本。

商业实践使得郑观应成为一位经验丰富的实业家,爱国情怀又使他成为一位殚精竭虑的思想家。宝顺洋行停业后,他曾投资入股或主持经营茶栈、轮船、盐务、造纸、织布、矿务、开垦等多个行业的企业,生意越做越大,实力愈发雄厚,也是一位拥有不少产业的知名民族资本家。1882年(光绪八年),郑观应离开任职的太古轮船公司,应李鸿章要求任官督商办的轮船招商局帮办,后任总办。中法战争时,他曾远赴华南和东南亚,协调抗法事宜。之后时起时落,或奔走于各地,或蛰居于家中,幸得闲暇专心著述。1892年,郑观应再度出任轮船招商局帮办。两年后即1894年(光绪二十年),《盛世危言》五卷本初版刊行。甲午战后的1895年,改为十四卷本增订版。1900年庚子之变起,又改为八卷本增订版。

现今通行版本为八卷本,书末附有郑观应两度增订时的两篇《〈盛世危言〉增订新编后序》,可以体现其思想主张的变与不变。他在1895年增订版后序中说:“惟中日战后,势殊事异,情形已自不同,故复将未尽之言,奋笔书之,冠以地球图说,并附录深通时事者名言伟论,合共二百篇。以期天下人共知病源所在,毋讳疾而忌医,勿畏难而惮改。”[23]在1900年增订版后序中他又说:“奈何衮衮诸公不知师长弃短,或卤莽以偾事,或隐忍以偷安,是故中日之役不应战而战,中德之役应战而不战。”[24]中德之役即八国联军侵华战争,德国将领瓦德西曾任联军总司令。郑观应认为庚子之役“应战而不战”,似乎认为清政府该和列强决战到底。总之,他的增订之举都是为了顺应时局的变化,表达对现实的不满,以重申其变革之思想主张。

通过《盛世危言》,郑观应阐述了西方之所以强大的原因,并借此反思洋务运动的得失。他对西方的认识类似于黄遵宪对日本的认识:“乃知其治乱之源,富强之本,不尽在船坚炮利,而在议院上下同心,教养得法。”[25]既然西方富强的原因不全在于船坚炮利,那么多年来只知师夷长技的洋务运动就仅在模仿浅层,颇有画虎类犬之意。“年来当道讲求洋务,亦尝造枪炮、设电线、建铁路、开矿、织布以起而应之矣。惟所用机器,所聘工师,皆来自外洋,上下因循,不知通变,德相卑士麦[26]谓我国只知选购船炮,不重艺学,不兴商务,尚未知富强之本,非虚言也。”[27]尤其是郑观应最具有发言权的是商业,《盛世危言》的副标题即:“首为商战鼓与呼”。他认为商业在促进西方社会发展上发挥了巨大作用,中国也应充分认识到提倡商业的重要性。

与发展商业等其他方面相比,郑观应认为发展科技属于必要而非首要。科技在他那里就是“格致”,被视为“教养之方”。“故西人广求格致,以为教养之方。盖世界由弋猎变而为耕牧,耕牧变而为格致,此固世运之迁移,而天地自然之理也。”以生产力的角度来看,科技是推动社会进步的生产力,促进人类从游牧到农耕再到工业的生产方式转变。“我中国生齿四万万,人民甲于五大洲,子此元元,可不亟图教养之方哉?今日之计,宜废八股之科,兴格致之学,多设学校,广植人材,开诚布公,与民更始。”[28]中国的人口是世界上最多的,自然也需要科技(格致)作为“教养之方”。而要想发展科技,就得兴办教育和培养人才,因此八股取士的科举旧路应该被废除。郑观应废除科举的提议早于正式施行十余年,实属大胆的先见之明。

概而言之,郑观应变革图存的主张即如他在《〈盛世危言〉后编自序》之中所言:“有国者苟欲攘外,亟须自强;欲自强,必先致富;欲致富,必首在振工商;欲振工商,必先讲求学校、速立宪法、尊重道德、改良政治。”[29]其思想后来在维新变法运动中具有极大影响力,但也是部分继承前人思想的产物。1884年,淮军出身的地方重臣张树声临死前曾上遗折:“西人立国具有本末,虽礼乐教化远逊中华,然驯致富强亦具有体用。育才于学堂,论政于议院,君民一体,上下一心,务实而戒虚,谋定而后动,此其体也。轮船、大炮、洋枪、水雷、铁路、电线,此其用也。中国遗其体而求其用,无论竭蹶步趋,常不相及。”并认为应该改“中体西用”为“西体西用”:“圣人万物为师,采西人之体,以行其用。中外臣工,同心图治。”[30]郑观应对此深以为然,同样主张废弃“中体西用”观。因此到19世纪末,科技转型的脉络呈现出由“开眼看世界”到“开眼学世界”、由“中体西用”到“西体西用”等特征。

4.可笑可怜的螳臂当车者

先驱性人物和思想虽领先于他们所处的时代,却也意味着往往不被容于当时的社会。同样是面临“三千余年一大变局”,许多人却将导致变化的原因归咎为偏离“孔孟之道”“圣人之教”“仁义之本”等儒家意识形态,因此认为应对变局的方法就是恢复和恪守传统。晚清以来持类似立场者不少,通常将他们称为保守派、守旧派或顽固派。当然,并非每个人都持有非此即彼的鲜明立场,严格区分洋务派与顽固派、改革派与保守派等不同阵营并不普遍适用。包括一些“开眼看世界”者在内的佼佼者也会有传统的一面,顽固派之中也有从事洋务做过贡献者,对此进行评价时应当坚持就事论事的原则。这里将举一些先驱性人物和思想的反例,即一些可笑可怜的螳臂当车者。现今看来的螳臂当车者,在当时可能反而代表主流。所以通过两方面的对比,力图突出思想观念转变的宝贵与不易。

发生于1867年的同文馆是否开设天文算学馆之争,就可以看出以倭仁(1804—1871)为代表的反对派如何拒斥改革。这导致以奕为首的洋务派只能获得惨胜,构成洋务运动改革不能成功的部分原因。同文馆于1862年(同治元年)设立,原为培养翻译人才的场所。1866年底,奕等奏请增设天文算学馆,扩大学习范围以推进“师夷长技”。很快,先有监察御史张胜藻上疏反对,被谕旨驳回。这只是大论争的前奏,时任文渊阁大学士的理学领袖乌齐格里·倭仁接着上阵,祭出“礼义”“人心”的大旗。“窃闻立国之道,尚礼义不尚权谋。根本之图,在人心不在技艺。”占据道德制高点后,倭仁一方面强调“夷人”的可恨,另一方面宣称中国不缺人才。“天下之大,不患无才。如以天文算学必须讲习,博采旁求,必有精其术者。”[31]因倭仁的影响力和一贯的政治正确,这些保守的论调很有市场。仿佛仅需讲求“礼义”和“人心”,在“天朝上国”内寻找人才,就可以消除“夷人”带来的危机。

对此总理衙门确实无法直接反驳,只能小心翼翼地避免违背主流意识形态的风险。奕等人抓住倭仁论调中的自大,既然“天下之大,不患无才”,那么就让他保荐天文算学人才,这才赢得一局。“乙亥,谕内阁:前因大学士倭仁奏,天文算学,博采旁求,必有精其术者,曾降旨令其酌保数员,另行择地设馆,由倭仁督饬讲求。兹据该大学士奏称,意中并无其人,不敢妄保等语。倭仁现在既无堪保之人,仍著随时留心。”[32]不仅如此,随后又有谕旨任命倭仁为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行走。以大学士和理学领袖之尊去洋务运动的领导机关工作,对于倭仁来说显然是不能接受的羞辱。他屡次上疏请辞,又以生病为由乞休,最终没有真的去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奕等洋务派看似赢得胜利,但是由于大论争的影响,同文馆培养天文算学人才的计划遭受巨大挫折,举人、进士、基层官员等拒绝报考,实际取得的成效极其有限。[33]

同文馆之争是由高层领衔挑起的路线争论,多少有一些象征性的意味。具体到普通官员,究竟持有什么样的看法和立场呢?跟随郭嵩焘访英的副使刘锡鸿即是典型的反面人物,其出使写作的《英轺私记》充分暴露出与《使西纪程》大相径庭的观念。刘锡鸿原为默默无闻的小官,经由郭嵩焘举荐成为副使,但后来郭嵩焘后悔自己做了这个决定。明明具有相似的知识背景和做官经历,并一同出使西方亲身考察,刘锡鸿却得出了与郭嵩焘截然相反的结论。郭嵩焘的观点前面已经论述过,他认识到西方也有两千年的文明,学习西方时应注意到他们“有本有末”。刘锡鸿却把西方文明的发展归功于中国“圣人之教”的辐射,再度上演了一出化“西学东渐”为“西学中源”的讽刺剧目。从郭嵩焘被攻讦和《使西纪程》被毁版的结局观之,可推出刘锡鸿所论能代表主流思想的无奈现实,亦可知突破旧有体制进行转型何其艰难。

对于西方社会最为突出的先进科学技术,刘锡鸿依然将其视为奇技淫巧。正如倭仁所说的:“根本之图,在人心不在技艺。”刘锡鸿也以科技为末,而以人心为本。“非谓用功于身心,反先推求夫一器一技之巧也。一器一技,于正心修身奚与?入学而先事此,不且役乱其心,淆杂其意,愈考索而愈乖其所向哉?”[34]他将科学称为实学,认为实学不如“圣人之教”。“此皆英人所谓实学。其于中国圣人之教,则以为空谈无用。中国士大夫或溺其说者,往往附和之。余为之辨曰:彼之实学,皆杂技之小者。其用可制一器,而量有所限者也。”[35]对此种科技观,李鸿章早有评价:“无事则嗤外国之利器为奇技淫巧,以为不必学。有事则惊外国之利器为变怪神奇,以为不能学。”[36]他们认为科学技术作为奇技淫巧,属于“杂技之小者”和“量有所限者”,会产生“役乱其心”“淆杂其意”等负面作用。

科学技术远不如“圣人之教”,被刘锡鸿同时运用于解释中国和西方。“圣人之教”是过去使中国成为“天朝上国”的原因,也是解决当下危机的方法。“祖宗制法皆有深意,历年既久而不能无弊者,皆以私害法之人致之。为大臣者,第能讲求旧制之意,实力奉行,悉去其旧日之所无,尽还其旧日之所有,即此可以复治。”[37]“悉去其旧日之所无,尽还其旧日之所有”,这道出了刘锡鸿的根本主张,回到“祖宗法制”就会回到过去美好社会,因此他认为应该拒绝改弦更张,拒绝类似于洋务运动这样“以夷变夏”的改革。如何解释西方的强大呢?“聪明”的刘锡鸿也将其归功于“圣人之教”。“今西洋之俗,以济贫拯难为美举,是即仁之一端;以仗义守信为要图,是即义之一端。”[38]西方也在践行“仁”和“义”,“圣人之教”使英国创造今日之富强。“今英国知仁义为本,以臻富强,未始非由久入中国,得闻圣教所致,奈何以为贻害也?”[39]这样一来,西方越强大就越能证明“圣人之教”的优越性。

以“圣人之教”来解释西方的富强是彻头彻尾的自我陶醉。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刘锡鸿还曾以“一日而数万里”的火车来回应中国为何不应发展铁路。在英期间,曾有“波斯藩王”前来拜访,言谈间提及铁路。“王曰:‘中国何以不制火轮车?’余笑曰:‘方今政府,谋于朝廷之上制造大火车。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此行之最速,一日而数万里,无待于煤火轮铁者也。’王闻之亦大笑。”[40]“一日而数万里”的火车是刘锡鸿的“创举”,对此他还颇为自豪。到1880—1881年举国讨论是否修建铁路时,刘锡鸿又是积极反对者。[41]

螳臂当车者的代表之中,倭仁的危险在于士林领袖的意见会被无数士人奉为圭臬,刘锡鸿的危险则在于少有的出洋经历会增加反对论调的权威性。倭仁和刘锡鸿的背后的思想根源是中国人浸淫上千年的“孔孟之道”“圣人之教”“仁义之本”。旧有的思想体制和意识形态虽不乏正面作用,但是在面对西方近现代文明时却暴露出保守自大、拒绝变革的弊端。加上其又与皇权统治、科举制等牢牢结合在一起,使刘锡鸿之流层出不穷,造成本已凤毛麟角的郭嵩焘之类人物郁郁不得志,更导致晚清以来科技转型的步伐笼罩在迟滞的阴影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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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中国历史研究社.庚子国变记.上海:神州国光社,1946.


[1]典型案例即《使西纪程》书成不久便遭毁版一事,导致《使西纪程》直到百年后才被重新出版。《光绪朝上谕档》1877年(光绪三年)载:“交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本日翰林院编修何金寿奏请毁禁《使西纪程》书一折,军机大臣面奉谕旨:该衙门知道,钦此。相应抄录原奏传知贵衙门钦遵办理可也,此交。”(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光绪朝上谕档:第三册 光绪三年.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141)

[2]顾廷龙,戴逸.李鸿章全集:29:信函一.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7:76.

[3]郭嵩焘.郭嵩焘全集:第四册.长沙:岳麓书社,2012:781.

[4]同[3],783.

[5]郭嵩焘.使西纪程——郭嵩焘集.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94:22.

[6]同[5],23.

[7]同[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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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徐继畬.瀛寰志略:卷一.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1:14.

[10]薛福成.日本国志序//黄遵宪.日本国志:下卷.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1.

[11]冯桂芬.校邠庐抗议.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2:50.

[12]文庆,等.筹办夷务始末:同治朝卷二十五//《续修四库全书》编纂委员会.续修四库全书:四一九:史部:纪事本末类.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398-399.

[13]关于《日本国志》的写作动机,黄遵宪在书首叙中自述:“窃伏自念今之参赞官,即古之小行人、外史氏之职也。使者捧龙节,乘驷马,驰驱鞅掌,王事靡益,盖有所不暇于文字之末。若为之寮属者,又不从事于采风问俗,何以副朝廷谘诹询谋之意?既居东二年,稍稍习其文,读其书,与其士大夫交游,遂发凡起例,创为《日本国志》一书。”(见:黄遵宪.日本国志:上卷.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3)

[14]黄遵宪.日本国志:下卷.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803.

[15]黄遵宪.日本国志:下卷.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986.

[16]李鸿章.李鸿章禀批//黄遵宪.日本国志:下卷.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1008.

[17]张之洞.张之洞咨文//黄遵宪.日本国志:下卷.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1009.

[18]“有一人专制称为君主者;有庶人议政称为民主者;有上与下分任事权,称为君民共主者。民主之位,与贤不与子,或数年一易,或十数年一易,无所谓统也;君民共主,或传贤,或传子,君不得私有其国,亦无所谓统也。”(黄遵宪.日本国志:上卷.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35)

[19]李长莉.黄遵宪《日本国志》延迟行世原因解析.近代史研究,2006(2):45-64.

[20]梁启超.日本国志后序//黄遵宪.日本国志:下卷.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1006.

[21]郑观应.盛世危言.王贻梁,评注.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8:53.

[22]关于郑观应卒年,王贻梁评注版《盛世危言》记为1921年,但辛俊玲评注版《盛世危言》和夏东元《郑观应》均记为1922年,另有1920年和1923年等说法,但夏东元撰《郑观应年谱长编》时根据《申报》讣告又改为1921年(夏东元.郑观应年谱长编.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09:839-840)。

[23]郑观应.盛世危言.王贻梁,评注.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8:548.

[24]同[23],550.

[25]郑观应.盛世危言.王贻梁,评注.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8:50.

[26]即今译之俾斯麦。

[27]同[25],51.

[28]同[25],222.

[29]郑观应.《盛世危言》后编自序//夏东元.郑观应集:下册.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8:11.

[30]何嗣焜.张靖达公(树声)奏议//沈云龙.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第二十三辑.台北:文海出版社,1968:559-560.

[31]文庆,等.筹办夷务始末:同治朝卷四十七//《续修四库全书》编纂委员会.续修四库全书:四二〇:史部:纪事本末类.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202.

[32]穆宗实录(五):卷一九九//清实录:第四九册.北京:中华书局,1986:560-561.

[33]《清史稿·倭仁传》对此事亦有记载,详见:赵尔巽,等.清史稿:卷三百九十一:列传一百七十八.北京:中华书局,1977:11737。

[34]刘锡鸿.英轺私记.朱纯,杨坚,校点.长沙:岳麓书社,1986:50.

[35]同[34],127-128.

[36]文庆,等.筹办夷务始末:同治朝卷二十五//《续修四库全书》编纂委员会.续修四库全书:四一九:史部:纪事本末类.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398.

[37]同[34],125.

[38]同[34],129.

[39]同[34],141.

[40]刘锡鸿.英轺私记.朱纯,杨坚,校点.长沙:岳麓书社,1986:141-142.

[41]刘锡鸿于1881年(光绪七年)初所上《缕陈中西情形种种不同火车铁路势不可行疏》中有“势之不可行者八,无利者八,有害者九”。(葛士濬.皇朝经世文续编:卷一百零三//沈云龙.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第七十五辑.台北:文海出版社,1972:2688-26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