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学校只有三个年级,隔年收人。鞠敏七岁的时候赶上一年级开班,鞠老三便给她报了名,现如今她已经读完一年级,过完这个暑假她就该读二年级了。
鞠文启夫妻忙着干活,鞠敏再去上学,家里就只剩下鞠静鞠灵和疯奶奶,鞠静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实在照顾不了妹妹和疯奶奶,没办法,鞠敏只能带着鞠灵去上学。
鞠敏刚上学那会儿鞠灵才两岁多,小小的人儿乖乖的坐在大姐身边不哭不闹,比班里好些大孩子都稳当。
她坐在那里不是发呆愣神儿,而是真的在听老师讲课。
一开始鞠敏怕她闹,给她一支铅笔头一本用过的作业本让她画着玩,后来无意中发现鞠灵竟然在抄板书,那字歪歪扭扭不好看却也能看清楚写的什么。
鞠敏是个不折不扣的宠妹狂魔,发现鞠灵会写能读后就四处跟人显摆,还显摆到老师面前。
村里学校的老师自然都是村里人,七拐八拐的还能扯上点亲戚。
教鞠敏的老师姓申,叫申志成,是鞠家邻居的大女婿,平常鞠敏她们都叫他大姐夫,只有在学校才叫一声老师。
申志成也觉得鞠灵这孩子挺有意思,小不点儿一个往那儿一坐像那么回事,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时候还给鞠灵发了试卷。
结果,不起眼的小不点儿竟然不是最后一名!
下半学期期末考试的时候小不点儿竟然还进步了好几名。
要知道一个班统共才十几名学生,照她这进步速度,说不准等她正式上学的时候已经能考班级第一了。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现在村里人都说鞠文启家老三是个神童。
感叹完小孩儿聪明偏还要接一句“是个姑娘,可惜了”,鞠灵听到过几次,始终弄不明白聪明不聪明跟是不是姑娘有什么关系。
她问鞠敏,鞠敏就告诉她:“他们都瞧不起姑娘,觉得姑娘上学没用,你就是再聪明读完初中也就差不多了,再往上读就是浪费。小不点儿,你一定要争气,别人说咱们不行咱们就要做到最好。好好学,考最好的大学,气死他们。你就放心去读书,你读到哪儿我供你到哪!”
鞠灵特信鞠敏的话,始终把“好好学习,考上最好的大学”记在心上。
刚放暑假,鞠文启就接了个大木匠活。乡里一中二中合并,要选址重建,木匠活承包给鞠文启和另外一个木匠。
另外一个木匠负责门窗房梁这些木工活,鞠文启就负责打桌椅板凳。工期很短,夏天雨又多,鞠文启一个人忙不过来,张永梅便跟着他一起干。
白天夫妻俩不在家,三姐妹要喂猪放鹅洗衣服做饭,活儿也不少呢。
中午天气好,疯奶奶睡着了,鞠敏把脏衣服塞到一个大盆子里,拿了肥皂和棒槌要去屋前的小河沟洗衣服。
鞠静赶着家里的八只鹅,牵着鞠灵跟着一块儿去。
大中午的太晒,没什么人洗衣服,倒是清静。
鞠灵手劲儿小,两个姐姐嫌她洗不干净就让她看着鹅。
衣服还没洗两件,村里传来喧哗之声,拖拉机吭吭吭的从村中驶过,一群孩子兴奋的又喊又叫,似乎有大热闹可以看。
鞠静最爱热闹,站起来伸着脖子往村里头瞅,什么都没瞅着。
“大姐,肯定出大事儿了,我想回去看看”,鞠静巴巴的说道。
鞠敏没她这么大的好奇心,拉她坐下来,特有大姐样儿的训道:“反正跟咱家没有关系,看什么看。赶紧洗衣服吧,家里就奶奶一个人在怪不放心的。”
鞠静撇撇嘴,没有再说什么。
村里的热闹渐渐散去,重又归于安静,鞠静也消停下来。
又洗一会儿,河水变的浑浊起来。
“上边肯定有人在放鹅,小不点儿,你去撵下来”,鞠静指使道。
鞠灵乖乖去上游撵鹅。
往上走十几米有个大弯,转过弯看不到两个姐姐也没瞧见上游有鹅。
上游的河套两边都是树,黑森森的怪吓人,鞠灵撞着胆子又往前走几步,忽见前头树影底下有个白花花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人还是什么,还在动。她吓的后退一步准备往回跑,却不想脚下踩到一块滑溜的石头,整个人直接跌进河里,从头湿到脚。
膝盖磕到石头上,磕坏好大一块,血汩汩的流出来。
鞠灵呆呆的坐在河里盯着自己膝盖,没哭也没喊疼。
“你没事吧?”忽然,头顶一道清爽的男童声传过来。
鞠灵抬头去看,先看到的就是白花花的一片。
眼前的小孩儿穿着白色衬衫,浅米色的短裤,皮肤也挺白,还剃着个圆溜溜亮晃晃的光头,蹲地上离远看真分不清是人还是别的东西。
村里孩子鞠灵差不多都见过,但眼前这个小哥哥她没见过,所以比较警惕,没有回话。
男孩蹙起眉头,不由分说的把鞠灵从水里拉起来,又蹲下来检查她腿上的伤。
“伤口不深,但比较大,需要消毒止血。你们村里有医院吗?我带你去”,男孩儿抬起头问鞠灵。
鞠灵没感受到恶意,却也没有说话,只轻轻摇了摇头。
男孩儿叹口气,站起来牵着鞠灵的手,拉着她往下游走:“你从下边走上来的,我先把你送回去,让你爸妈带你去医院。”
鞠灵试图挣开小男孩,试了几下没成功。
她歪着头看他,他也正好看她,裂开嘴对她笑,那一口大白牙又晃了鞠灵的眼。
找到鞠敏和鞠静,男孩还没开口说什么,鞠敏先急眼。
她拎着大棒槌急吼吼把鞠灵拉到身后,瞪着眼睛贼凶的问道:“你谁啊?干嘛欺负我妹妹?”
男孩儿无奈的看躲在鞠敏身后只露出一撮毛茸茸的发辫的小姑娘,不疾不徐的解释道:“我叫乔玦,跟爷爷来这里探望朋友。我没有欺负你妹妹,她是看到我吓一跳跌进河里磕伤的。”
鞠敏转身用眼神询问鞠灵,鞠灵轻轻点点头,又探出一颗小脑袋看向乔玦,动了动嘴巴,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蹦出来。
乔玦觉得奇怪,一个疑问脱口而出:“她不会是哑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