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圣。”
贺遗泽见官圣进来,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看着官圣这副样子,就知道官圣动了杀念,此时的官圣只想杀了坐在正首椅子上的老师,根本不想知道藏匿魂魄的事。
“官圣。”贺遗泽挡在官圣侧面,他不能贸然上前,否则只能适得其反。
官圣将夏雨柔轻轻地放在旁边椅子上,才转身看坐在正面椅子上的老人。
官圣一向遵循基本的礼貌,“尊敬老人,可这并不代表你是老人就可以暗算我。无论是什么人,就算是傅界的人,也绝不可以伤害他的人。”这是官圣一向奉行的人生准则。
“你没事吧?”官圣盯着对面的老人,开口和贺遗泽说话。
“你先冷静下来,先听我说,老师他......”
“老师?”官圣转头看贺遗泽,“你被下了术法?”未等贺遗泽回答,官圣就伸手探向贺遗泽额头,又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发现确实没事。
官圣盯着贺遗泽看,突然开口问:“你?怎么回事儿?”官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了解贺遗泽,以贺遗泽的性子看到夏雨柔晕倒了,难道不应该关心两句,而后跟自己同仇敌忾吗?现在这小崽子怎么了?
官圣盯着贺遗泽,不确定贺遗泽是不是被这老头暗害了,该不是被下了什么高深的术法吧?
“不是!我没事儿。”贺遗泽看着官圣那一脸疑惑的神情,觉得他可能是想歪了,急忙跟官圣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个阵法只是为了困住你,不会真伤了你们的。”贺遗泽说到这里有些心虚,这个阵法是他建议老师用的,想多拖住官圣一会儿,他才能多一点儿时间想对策,现在看到官圣这“怒发冲冠”的样子,贺遗泽急忙解释,就怕官圣抬脚踹他。
“让开。你小我不跟你计较,咱们回家再说!”官圣一把推开贺遗泽,他能猜不到贺遗泽心里怎么想的?不过官圣现在没空理这些,他感受到贺遗泽身后有魂魄阴气。
“小生,让开吧。”老人突然开口,还是那般语气,慈祥而无生气。
“你对我......家小崽子做了什么?”官圣拎着贺遗泽衣领质问老人,他没从贺遗泽身上看出什么不对,但贺遗泽这样的表现又确实不对。
老人笑笑,脸上是多年未有的生气,就像枯木在要倒塌的最后一刻,竟然现出生机来一般。
“上官大人,你也活了千年,不会不懂一个悔字吧。”老人站了起来,看着官圣。
“悔?”官圣松开贺遗泽将他推到身后,对上站起来的老人,眼神仍是锐利。
“是,悔,悔不当初。”老人说着走到贺遗泽身后,将一个小瓷坛抱在怀里,轻轻地放到中间桌子上。
官圣看着小瓷坛问:“这是你私藏的魂魄?”
老人摇头,叹气说:“她是无辜的,铃儿为了救我牺牲了她,铃儿遭天谴而亡,我活了下来,却生不如死,但我不能死,我得救活她。”
官圣听得云里雾里,不耐烦地问:“你说的是什么?铃儿?她叫铃儿?”
老人仍是不疾不徐,慢慢地接着解释:“我和铃儿都是这院子里的菊花,一根双生,历经千年有了灵性。民国军阀混战,这宅子被一个大帅占了,后来另一个大帅打了进来,整座宅子遍地是血,只有一个小女孩躲在我身后活了下来,我却被枪打中精气散尽。铃儿养大女孩儿,等了足足三十年,她很多次要下手都下不去,她对于这个女孩而言亦师亦母,女孩与她而言亦是亦女亦徒,三十年光阴不是白过的,但她最后还是取了这女孩儿的精血为我聚灵。”
“你活过来的那一刻也是铃儿受天雷被劈死的那一刻,你们没有见上面。同样,这小女孩儿因为精血流尽也死了。”官圣听到这里总算听明白了,心里全是震惊,怎么会有这么无奈地故事?
官圣接着老人的话往下说:“你对这个小女孩儿有愧疚,所以你用精气养她魂魄,你想逆天行事让她还阳?但是如果这么做,你同样后悔。”
“是。”老人点头。
“只有她还阳了,铃儿才能解除天罚,重新聚灵再现人世,但同样你用聚灵术也是违反天规的,所以她活过来的那一刻,你也会死。你们还是见不了面,因为怎样都是悔。”官圣终于明白了这个老人这些年在做什么,而这坛子里的魂魄,是一个无辜的牺牲者,可生生死死,死死生生,都见不上一面,这六十年等待,又是为了什么。
这世上最残忍的莫过生死轮转,恰好错过。
“可惜,还是被你们找到了。”老人说着伸出双手平举在官圣面前。
官圣看看贺遗泽,贺遗泽一脸乞求,他不想让官圣现在就把魂魄带走。
贺遗泽昨晚被困在密室里,脑子里被强行灌了一晚上的“陈年往事”,也再一次狠狠地吃了一次狗粮,被老人和铃儿的爱情虐得体无完肤,于是今早就临阵倒戈了。
贺遗泽见官圣看自己,急忙说:“师父很可怜,而且本来也没错,如果现在将这个灵魂拿走的话,师母就再也回不来了,要不......你通融通融。”
贺遗泽说到最后,脸上都是“讨好”,官圣都忍不住要笑了,但还是竭力绷着脸说:“这是能通融的事吗?你郝叔那边怎么交代?”
贺遗泽小声说:“就撒个谎......说......没看到。”
官圣板起脸:“撒什么慌,不学好。”说着伸手拍贺遗泽脑袋,贺遗泽也不躲,一副“你拍你拍”的乖乖样。
“这里本来什么都没有,撒什么慌。”官圣说完抱起夏雨柔走了。
贺遗泽先是一愣,紧接着脸上一笑,看着老人说:“师父,我有时间再来看你。”
老人看着贺遗泽飞快消失的背影,脸上第一次露出真正的笑容。
今早是贺遗泽的一番话点醒了他,这个小弟子对自己说:“黄泉路上更孤寂,可是我......兄长或者说我父亲,他一个人走了很多年,终于遇上了我老师,只要等下去,或许就会有结果。”
老人看着苍白的日光,忽然觉得有了盼头。
他想:“铃儿活过来他会死,但这不是结束。”
官圣将夏雨柔抱到后面,贺遗泽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位置上,官圣等贺遗泽系好安全带后,抬头往古宅看了一眼。
官圣问:“死循环而已,有什么可等的?”
贺遗泽摇摇头说:“等着等着,或许就有结果了。”
官圣停了一会儿,车里忽而沉默下来,两人都不说话。
官圣伸手拍贺遗泽肩膀,“你真这么想?”
贺遗泽点头。
官圣笑笑,顿觉释然。
古宅内外忽然开遍黄花,就像一幅画,横在一个喧杂的城市中,有一个人在守候,为着不知的结果,为着当初的千年缱绻。
官圣释然,他想“既然人家愿意等,何不给人家一个机会,至于结果,那也是人家的事,旁人的可惜与叹惋又算什么?”
贺遗泽释然,他在心里想到了自己纠结千年,一直不敢面对的事情,他始终认为“等着等着,终会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