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曼筠一直都是坚强的,此时此刻,放松了下来,她才开始变得感性起来。
想到曾经差一点失去许天,她就后怕而无助得想要落泪。
蓦地,头上微微一沉,许天摸了摸她毛糙光滑的头发,盯着姚曼筠看了起来。
“曼筠——”他开口,声音还有些虚弱,但吐字却比先前清晰了太多。
姚曼筠任由许天有些粗糙的手指替自己擦掉眼泪,罕见地小鸟依人靠在床边,望着许天。
不料许天却说出一句相当钢铁直男的话:
“你哭起来,不好看,去洗把脸。”
……
姚曼筠有一瞬体会到了网友说的那种“哔了狗的心情”。
许天就是这样,所以她才说,这男人是木头。
还是千年榆木那种,生了疙瘩的。
晚饭在七点钟准时开席,吴敏芝亲自来请许天下去,同时一边提醒道,“天儿,老姚请了一个客人来,他是个有点严肃的老人家,但是人很好,曼筠也没见过他,你们就当是家里来了个年事已高的长辈,管你们吃着聊着,不用太拘束。”
姚曼筠一听便皱眉了,“爸爸请客人来做什么?这许天不认识也就算了,我也不认识,请人家过来多尴尬啊?爸在商场上混了那么多年,会这点道理都不懂?”
吴敏芝下午忙活了半天,有点没缓过劲儿来,这才没识破姚建成的心思,经女儿这么一点,忽然就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但是吴敏芝当下也没点破,只是笑笑,“我看是老姚急着拍人家党老爷子的马屁,说到底,人家把城西那么大个政府项目交给你爸爸的公司,这是提携。老爷子又不好烟酒,就偶尔喜欢吃两个小菜,当然还是你妈出马才搞得定。难得我下厨,你爸想抓紧这个机会,多投其所好吧。”
姚曼筠点点头,虽然还有些疑惑,但是鉴于对城西项目多有了解,知道是庆城各大集团抢的头破血流也想要的大肥肉,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党卫华对于姚家是恩人。
有钱人不会嫌钱少,但是永远都会希望钱更多。
何况城西项目还代表着人脉、发展和今后的步步高升。
这么重要的利害关系,姚曼筠不是简单的有钱富二代,当然明白轻重缓急,起身淡淡道,“我去换个衣服化个淡妆,最近在石羊村糙了不少,可不能在老爷子面前闹笑话。”
吴敏芝微笑点头,见姚曼筠出去了,笑容才渐渐淡去。
许天是个聪明人,一眼看出吴敏芝心中有顾虑,他轻轻起身,问道,“阿姨,是等下来的客人有什么不妥吗?我可以回避。”
他并不喜欢给人添麻烦,尤其不愿意让那些带他真心好的人有半点困扰。
吴敏芝摆摆手,“不用,其实只不过是我猜老姚他自己有个小心思。喏,这不,你出身条件不是不太好嘛,老实说,妈一开始也担心你看筠儿性子单纯,是骗她的。老姚当然也是一样,他认定你是想做倒插门女婿,所以千防万防,没准儿这会儿他心里琢磨着估计我也被你洗脑了。”
许天淡淡一笑,“我明白,现在这个社会,居心不良、又想不劳而获的年轻人的确很多,曼筠看着厉害,其实就是一张白纸,阿姨和叔叔担心她,是人之常情。我懂,可怜天下父母心。”
他说完,忽然间低头,有些沉默。
他想到了自己。
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可他,从小没有母亲,父亲也很早就去世了。
这样的他,虽然很想体验一下,却从没有机会,知道拥有父母的滋味。
他其实很羡慕身边的所有人:
羡慕郁彤彤有个及时醒悟的父亲;
羡慕高粱有个为他事事操碎心的母亲;
羡慕宋哲无忧无虑长大的人生成长经历;
羡慕姚曼筠有个底蕴优渥和谐美满基因还逆天的家庭。
他?
一直都是一个人。
吴敏芝见他素来刚毅的神色,忽然就露出一丝脆弱,不觉有些担心,她将手搭在许天的肩膀上,柔声道,“天儿,妈有句话,知道你不一定爱听,但是,我还是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是因为老姚他对你刻意排挤打压,心里觉得委屈吗?”
许天摇摇头,“不,姚叔叔防备我,是人之常情。我对人情冷暖,一直都是懂的,只不过,因为阿姨和叔叔都是非常好的父母,我有时候,会有些羡慕曼筠,有这么好的福气……我已经记不得父母亲的样子了……”
他有片刻的低落,气氛变得格外安静。
吴敏芝本以为他只是没有母亲,却是此刻许天一说她才想起,先前老姚找人把许天调查了个底儿朝天,资料里确实是显示,许天十岁不到的时候,父亲就死于一场火灾里了。
她忽然灵光乍现,问道,“所以,你年初一那天救我受了伤,不让筠儿跟你去医院,让她陪着我,就是怕影响我们母女感情吗?”
“也是,也不全是,”许天挠了挠头,有些艰难开口,“我那天不知道阿姨是什么情况,怕您醒过来的时候,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身体又不舒服,应该会很不舒服,曼筠是你唯一的亲人,应该照顾你;但我不一样,石羊村的所有人,都是我的亲人。”
吴敏芝沉默了。
这个孩子真的是善良细腻到了骨子里去,明明看起来很冷情的一个人,内心深处却那样温柔热心。
她郑重其事开口,“天儿,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母亲。老姚虽然现在还没有懂你,但是,总有一天,你会叫他一声爸爸,到时候,妈会跟你爸一起,把你缺失的父爱母爱,加倍弥补给你。”
许天神色有些动容,正想要开口,却是一阵门铃声响了起来。
“哦,是党卫华老爷子来了,天儿,妈带你下楼去。”吴敏芝替许天正了正衣领,微微一笑,便想要领他下楼,抬头,却看见许天似乎在想什么,微微有些出神,于是问道,“天儿?”
许天这才回过神,似是有些好奇道,“阿姨,你说的那位老先生,姓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