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许天单独前往最远、也是最大的宾县研究情况,他提前打了个电话,问在省城办事儿的谢全借了一辆自行车。
这村子里到处穷得叮当响,谢全除了那辆斯柯达,办公室里确实是还有一辆自行车用作平时linbjin那辆自行车还是早八百年前的旧款式,拨一下右边的车把手铃铛还能听得一声响,当真是只有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背景下才有的老古董了。
但无论如何,聊胜于无。
有交通工具代步,还是比徒步要方便些的。
高威虽然在几个少爷当中算是身手比较矫健的,但跟许天常年徒步的人比起来,到底落得娇气几分,还磨出了水泡。于是许天这才打算一个人行事,果然是比昨天效率更高。
宾县的情况比起瞿县要好很多,因为接壤着那些修复重建中的县城,多少沾了点光,人气也旺一些。
不过,也只是相较而言。
且说相较之下,瞿县和许天他们所入住的舟县就糟糕透顶了。
瞿县舟县因为面积小剩下的人也少,几乎是被遗忘丢弃了一样,到现在还是那灾后未经整顿的样子,便如那郁郁寡欢又行将木就的人一样。
许天调查了一圈下来,宾县的情况倒是和石羊村差不多,只不过宾县的面积大出石羊村几倍不止。
另外,石羊村是因为地势问题出行困难,但土地肥沃,可自给自足,而宾县却是因为物产稀薄,难以为继,大家都是靠劳动力赚钱的,不得不常有家中力状的男人到外村讨生活的事情。
三个县,条件好些的送去别的县立学校读书,若条件差些,又或是家里不在乎这个的,便叫孩子去宾县的临时设立的学校处念书便罢了,更有甚者索性让孩子不读书了。
“反正念书又没什么用。”走访一圈下来,都是这个意思。
三个县加起来,就这么一个临时的学校,里面的老师,就是先前诬陷过丁子怡偷东西的那群人。
许天回到住处时有些挫败,宾县虽大,大致调查了一天,也看出来不少事情。
结果比想象中的更坏——支教老师的名声被那几个临时教学点里的人渣败坏得无以复加。
偏生还打着“上面的意思”这种暧昧不明的旗号,简直是恨不得让老百姓们吓得夜不能寐似的。
但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打起精神,做着饭等其他人回来。
傍晚时分,其他人也回来了。
高威和刘海富去了瞿县,金越罗思宇则考虑到身体问题,只在舟县走访了一遍。
情况一致,基本上,瞿县宾县的几户人家都被所谓“过来支教的老师”给吓怕了,挨个都说家里没钱了。
有一户人家更是在高威他们去的时候大发了一通脾气,“有完没完了?!我今晚就搬走!不跟你们这些吸血鬼住一起。”
倒是所有人都对袁青佩服得不得了,虽然说没什么文化,夸不出仁心仁术悬壶济世这样能开出花来的小词儿,
甚至,这袁青的好名声都传到凉城市里去了。
这半年里,宾县还遇到过一次是上面来了领导视察的,就连市领导都听到了袁青这个名字,以为是个热衷于十里八乡老百姓身体健康的好医生,锦旗都送了。
要不是因为他们先看了许天手机里的视频,恐怕也会信个七七八八,觉得这袁青既然是个人人称颂的大好人,不是许天有意抹黑他就是两人之间有什么误会。
想到那个阴险小人如今担着盛名,还能在众人面前到处得人讨好,背地里却是和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村霸沆瀣一气,简直是让人上火。
总的来说,这顿晚饭吃得让人窝心极了。
偏生现在他们几个都是被“流放”出来的,加上天高皇帝远,帝都的势利跨不了这几千公里,让他们能教训这个罪该万死人面兽心的袁青。
罗思宇思维敏捷,更是有些忧心,“如果这个袁青和我们结了梁子,只怕还不知道要怎么打击报复呢。”
这一句话问得所有人都睡不着了。
他们从前在帝都可以肆无忌惮撒泼惹祸,天大的事情只要是不出人命,都不是事情。
可现在来了这种穷山恶水之地,还真是一筹莫展。
许天的眼神却是依旧平淡,直到睡前,还不忘安抚几人,“放心吧,你们也不是吃白食长大的,真有个三长两短,还有我这个命贱的替你们挡灾。”
众人一听,心里都是一暖——许天这是委婉告诉他们,真有个万一,他也会保护他们的。
倒不是说交情有多深,只是许天这人性子内敛又擅长照顾人,这话别人说显得假惺惺了些,许天一说,便叫人觉得即使是流浪在外,也有个人照顾自己,一股无谓的气息便从心底里升了出来。
众人一时之间不再多话,倒是片刻后刘海富道,“被党老爷子看中的人,贱也贱不到哪儿去,那一千多万的茶杯可真是太贵了。”
许天抿了抿唇,这小子原来还记着那茶杯的事情呢。
正要开口,又听高威也道,“有庆城姚氏集团董事长做你未来的岳丈,我看也是贱不到哪儿去。”
一席话说得所有人都笑了。
许天倒是没笑,只是幽幽道,“你们不用把我当什么好人,毕竟要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用来这里吃苦受罪。”
他这句话倒是实话。
众人都想起刚来的时候,那对许天心里是一个怨念啊。
不过,没过几天时间,倒是发现许天这人不骄不躁的,相处下来令人很平和。
因此,对于许天,他们是心里存着一份好感的。
尤其像是这会儿,虽然他总是一副钢铁直男的样子,但却是很好相处,恰到好处令人放松身心。
更重要的是,他们从前觉得吃喝玩乐的日子虽然舒坦,可心里是空荡荡的,今天出去跑了一天,虽说见到了村民被袁青愚弄,但忽然就有了一种活力,生出了想要靠自己的力量,把那人假面撕开的斗志。
这样的心境,在他们富庶二三十年的人生里,还是第一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