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鳗鱼

笠原May往我家打来电话是凌晨三点半,不用说,我正酣然大睡——正同鳗鱼和胶靴一起一头钻进天鹅绒般暄腾腾暖乎乎的睡沼中贪婪地吞食短暂而又实实在在的幸福果。这当儿电话打了进来。

叮铃铃,叮铃铃。

首先幸福果消失,继而鳗鱼和胶靴消失,最后泥沼消失,唯我剩了下来,唯独三十七岁的、每喝必醉的、不大招人喜爱的我赫然剩下。到底是谁有这权利,胆敢把鳗鱼和胶靴从我身旁抢走呢?

叮铃铃,叮铃铃。

“喂喂,”笠原May呼叫,“喂喂。”

“是我,喂喂。”我应道。

“我是笠原May。半夜了,对不起。问题是蚂蚁又出动了,在厨房旁边的柱子上筑了个窝——从浴室被赶出来的这帮家伙今晚到这边筑窝来了。是的,全线转移,连圆滚滚白花花的婴儿模样的也搬来了。可不得了!所以嘛,快把喷雾器拿来。深更半夜的是不好意思,可我实在讨厌死蚂蚁了。这你知道的吧?”

我在黑暗中拼命摇头。笠原May究竟是谁?把鳗鱼从我头脑中夺走的笠原May到底是什么人?

我把这个疑问朝笠原May掷去。

“啊,抱歉抱歉,像是打错了。”笠原May像真是满怀歉意似的说道,“瞧我,给蚂蚁闹得昏头昏脑,毕竟蚂蚁是倾巢而出了。对不起。”

笠原May挂断电话,我随之放下听筒。蚂蚁在世界某处迁居移巢,笠原May向某人求助。

我叹口气蒙上被子,闭起眼睛,重新在睡沼中寻觅那些友好的鳗鱼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