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帝国和罗马帝国的交往

现在讲汉帝国和罗马帝国之间的文明交往。两千多年前，山河阻隔，交通闭塞，按理说汉帝国和罗马帝国应该是音信阻隔，两不相犯；在老百姓的生活中也的确是如此，汉朝的人不会太关心罗马的第几个皇帝怎么样了，谁又在哪里新建了一个图书馆。

罗马的皇帝大多是由上层贵族和高级军人共同推选出来的军人充当。在蛮族入侵前的极盛时期，罗马帝国东部边境与波斯接壤。前文讲过希腊的敌人曾是波斯帝国，罗马帝国时代控制波斯的则是帕提亚帝国。波斯帕提亚帝国的东边是由大月氏人建立的贵霜帝国，再东面就是汉帝国。这四个帝国之间首先通过北方草原，其次经由绿洲丝绸之路，再次是经过海路逐段相通，货物和思想互有往来。

从大兴安岭、黑龙江之北向西，一直到乌克兰以北的中欧平原，延绵着南北几百公里宽的寒温带草原。这个大草原上很早就有草原民族居住。史书上说窦宪北逐匈奴五千里。所谓的北逐，不是匈奴人从他们的草原老家笔直向正北逃逸五千里。实际上匈奴人向北回到草原地带后，一定会折而向西。问题是，他们去了哪里？

欧洲人一直相信的，但是历史上无法确切证明的一个观点就是，一度攻到罗马城下并导致罗马衰亡的阿提拉（Attila）就是匈奴人的后代。阿提拉的部落称作Hun，因为“匈”字古时读“hong”，欧洲学者一般认为Hun就是匈奴。匈奴西逃和阿提拉攻打罗马在时间上也衔接得上：公元100年左右，已内附的南匈奴与汉军联合攻打北匈奴，窦宪进军漠北，在燕然山（今蒙古国杭爱山）勒石记事。汉军后又进占新疆巴里坤草原，匈奴人再向西逃。一部分在中亚留下，称为厌哒人；其中一部分又南下征服了印度西北。另一部分匈奴人可能迁徙到今天的伏尔加河一带。至于是否有一部分人跟当地人通婚之后，再继续西进，于公元400年左右打到罗马帝国，不是不可能，但目前还没有定论。

让我们做一个回顾：大草原东起贝加尔湖周围及其北面，然后向西一直延伸到罗马尼亚、匈牙利等东欧地区。草原以北是以白桦树为主的森林地带，游牧民族不能在森林里游牧驰骋，被阻拦在森林以南。森林地带的居民另有一种不同于草原游牧民的游猎方式。汉朝控制了河套以南及绿洲地带之后，游牧民族无法向南发展，就转而向北与森林里的居民发生了冲突。这也就是后来突厥人跟斯拉夫人的冲突。大体上斯拉夫人生活在森林里，游牧民族大都生活在草原上，而农耕民族则主要在江河流域生活。

除了北方草原和绿洲丝路，古代文明还有第三条交往的道路，也就是海上丝绸之路。这条道路通过马六甲海峡、暹罗湾（现在叫孟加拉湾），一直到阿拉伯半岛南部，然后再经由海路和陆路（此段陆路更为重要），到达今天约旦的佩特拉（Petra），因此这里成为罗马盛世时的贸易转运中心，曾经非常繁荣。

海上丝绸之路有没有什么考古证据呢？本来只是存在一些传说，近年来有了一部分零散的实物证明，典型的一个例子就是我在2000年到2003年任香港特别行政区的文化委员会主席时，去参观访问广东省的文化厅及广州市的文化局，因缘际会看到的南越王墓的遗址。这个遗址是2000年广州市文化局要盖楼的时候挖掘出来的，今天已经办成一个很好的主题博物馆。

南越王在秦朝的时候已受封，秦亡后，南越王继续受到汉朝的册封。图3-6的西亚银盒是在南越王的墓里发现的，时间约为公元前122年，正是张骞通西域的时代。盒子为银铜合金铸造，造型同当时波斯的器具一模一样。因为出土于广州珠江岸边，所以不太可能来自陆上丝绸之路，也不太可能是通过草原来的，那么应该是从海上来的。

欧亚大陆东西向的陆上交往还有很多。比如沿着丝绸之路，特别是在宁夏的固原附近，今天发现了很多波斯的钱币，包括铜币和银币。固原在银川向南约七八百公里的地方，是宁夏回族自治区的一部分，已经在丝绸之路的东段了。而据我所知，香港有个收藏家有100多枚出土于丝绸之路中段的希腊货币。这说明，亚历山大征服了大夏之后，留在那里的一部分希腊人曾按照传统的方法铸币，即在钱币上铸上头像等。图3-7就是罗马时代的钱币。

由于中国内地（敦煌之东）没有发现过罗马时代的货币，中国历史上也没有汉代人到过罗马帝国的记载（甘英没有进入罗马境内），汉帝国和罗马帝国的文明交往是通过西亚和中亚间接进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