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残魂附体·癫狂

“皲木已经死了,你这个女人在干什么!”回刑卓看着皲木所有和所锦的记忆,无动于衷。

但是心里莫名烦躁起来。

皲木已经死了……

“我不想回去,万界境域已经崩坏了,充斥着欺骗,丑恶,迫害,改变已经成了徒劳。”

所锦忽然想起残魂说过的话。

所锦知道,那抹残魂便是骨王郁,和她那样相似的灵魂,轻易便可判别。

但同样的,他们两人都无法改变现状。

所锦忽然重重地朝着回刑卓跪下:“求求你,不要剔除皲木在您身上的魂力,他,已经,无处可去了……大人……”

所锦重重地磕头,连续磕了三下,在磕下第三个头的时候,眼泪夺眶而出。

她想,岳熵应该对她有了几分感觉,他会做一些事来希冀能够取得她的原谅,但她却没有感动,只有愤怒……

岳熵甚至明白地告诉她他喜欢她……

甚至用争夺,强迫,成亲这些完全不像他会做出的手段……

她知道,他是认真的……

……

……

但是不知为何,明明已经得到她想要的,心中却时常是出于空落落的境地……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也许是她拿着和皲木合影的相框的时候……

那时,她竟然幻想起了追随皲木一起死去的情形……

到了那时,她和他会永远待在骨宅。

她和他可以重头再来,重新长大。

他们可以在那里自给自足地生活。

骨宅里有各种各样的衣物,被子,药品……

有着各种各样的小物件:书本,信纸,玩具,字卡,小手帕,鲜花,方印,尺子,杯子,黏土,八音盒,乐器,水球,沙漏,铃铛,蜡笔,荧光贴纸,色笔,糖果,秤,算盘,汤匙,铲子,钱币,秋千,摇篮,小沙池,小闹钟,花灯,剑谱,游泳池,小型书库,琴谱,拨浪鼓,茶谱,清明上河图的模型……还有所锦自己写的故事书……

骨宅里面每一件要用的物件都出自皲木的手,每一本书他都一字一句地细读过……

每一件家具……都经过他的钻研打造……

每一棵大树,都留有他量身高留下的笔迹……

每一根花草,每一处角落,都没有遗漏地被他驱赶过蚊虫……

多年来,他用着自己所有的心血呵护着她……

陪着她玩各式各样或幼稚或高深的游戏……

教授她所有他懂的,不懂重新学一遍的知识……

解答着她所有的疑惑,启发着她所有的迷惘,剔除着她所有的不安全感……

欢乐着她的欢乐,疼痛着她的疼痛……

他把世间所有关于美好的一切都捧到她的手上……

她每次走进骨宅,总会心里温暖得鼓鼓塞塞的,继而眼眶发红……

皲木不是最优秀的人,但她情愿盲目,也要终生将他认定为世间最好的男子……

————

“所锦,所锦,你发现了吗,你的名字,有时间的味道。”

那时候他一定是相信时间一定能够让她对他动心,但是时间没有给与他更多的时间……

那时,她没有明白……

如今,她总算明白……

皲木已经成为她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所锦的手紧紧抓住脖子上的古其玉,那样用力……再次疯狂吸食着人世间鱼龙混杂的情绪,一时之间脑袋乱如麻……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舍弃生命的时候……

她曾经那样渴望能够活着……

她承认,此刻,或者很早以前,她已经迷失了自己,模糊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身处何地欲往何方……

一天天的成长,是一天天走向毁灭?

那些因迷茫而凝结起来的心情,仿佛一首低宛的曲子,不停地吟唱落寂的忧伤……

“岳熵……岳熵……我很迷茫……”她弯腰蜷缩着自己,轻轻唤着那个名字,表情从未有过的脆弱……她的眼泪持续不断地流下……

“我很迷茫,那迷茫铺天盖地而深不可测……来时的路呢?是丢弃了我还是被我丢弃了?那远处的一片树林,却又飘渺的像海市蜃楼,我不知道……对不起……”她保持着最后的理智,对着空气说着她从来没有对他说过,却一直困扰着她的感觉……

明明知道所锦是胡言乱语,岳熵眼眶有了一丝湿润,全力破坏着防护罩……

他要到她身边去,告诉她,她不是一个人!

她该是多害怕……

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再一次的欺骗和遗弃,那是他们造成的!

他能够救她,但他救不了一颗绝望的心……

“我害怕了后悔……我厌倦了眼泪……我不能面对黑夜的寂寞……寂寞是我最疼痛的地方……我想飞……到一个没有杂色的地方……没有黑暗……没有斗争……没有尘埃……没有残酷……只有晴天在那个地方……我不会迷茫……不会害怕……不会厌倦……不会哭泣……

“是我想要皲木复活……是我高估了自己……是我自不量力……是我……通通都是我……你不明白……你永远不明白……我也不明白……我们都不明白……就当所有都是我的错……你们走吧……你们都走吧……都走都走……杀了我……杀了我……动手吧……求你……动手吧……杀了我吧……岳熵……岳熵……我不要你帮我……你支持我……支持我……好不好……求你……岳熵……放了我吧……”

直到身心俱裂的这一刻,她才明白,她原来是这样扭曲而恐惧地爱着那个名为岳熵的神子的,而两千年后的此刻,她才不得不承认,她心中真的存在着因为这份爱意而产生的执念心魔!!!

她真的背负着,足以毁灭一切,重建一切的可怕力量和罪!!!

她在他面前流泪,呐喊,嘶吼,迸血死亡,他会在意吗?

她把所有的一切表达,她任性,她疯狂,她乞求,她卑微,她在他面前变得可笑,他会在意吗?

喂!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走到这一步,才能握手言和呢?

你想过吗?你在意一个叫所锦的普通女孩吗?

没关系了,无论你在不在意,无论你明不明白,无论你心中是否有所感触,你的感情是否真实,也仅仅只有这一次了,所锦只有这最后一次了……

啊,你怎能这样寡淡,不过我还是谢谢你的,教会了我梦与活着,但是也到此为止了……

已经到了结束的时间……

所锦闭眼,她的手开始幻灭……

岳熵内心酸涩,反而说不出话来……

他要怎么做……

平凡而又微茫的两千年里,所锦与岳熵之间,有着轻松的欢笑和惺惺相惜的乐趣,但在时光日复一日的缓慢推进里,有更多痛苦就像是图钉一样,随着滚滚而过的车轮被扎进他们的心中……

再也无法消失……

再也回不去了……

无论是岳熵,还是纯婴冷,都应该是至纯至净的灵魂,骨王郁也许最后明白了如若懂得就应该去为其理想而尽全力……故而他最后没有固执地开启指识古语再续前缘任务,只为成全纯婴冷……那时,他背负理想……

唯一遗憾的是,骨王重随骨王郁一同赴死了,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局面,当骨王重察觉自己对骨王重不愿承认的感情时,为时已晚,那时,他背负爱……

她想,骨王郁所悟到的信仰便是爱和理想吧……

人人得以惠及的无私的道……

爱和理想,如果是如此完美的信仰,为何不去追随呢,为何要去自私自利呢,为何要去承载活在黑暗之中的孤独与痛苦呢……

是的,此刻她相信岳熵一直相信的天道,没有一丝怀疑,因为这份相信,她也再也不配去责怪了……

一个人是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孤独,直到遇上那个矢志不渝的守护你的人,那一刻,所有苦涩的孤独,都有了归途……

在她看见皲木和她的相框合影时,她承认,她向往这样的美好……

“不要放弃,我不能再走下去,但你可以,你可以有从头再来的机会,那些我没有做到的,你可以做得更好!”

“不必有丝毫的内疚,因为对你的守护,是理所应当的……”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能够,能够看见人间美好的那一天,但是那个带给她无尽暖夕的男子已然不在……

皲木,对不起,我做不到……

岳熵和皲木都是给她带来天堂的人,是她永远无法忘怀的人,岳熵是她的信仰,皲木是她的方向,但是天堂也会重新崩塌,信仰不可永久停留,所锦也不能永远是岳熵的所锦,一切终究要前进……

每一步的前进,都必将伴随舍弃……

当所有的一切没有了对错,剩下的只能由感情来评判……

已经到了舍弃的时候……

已经到了时候……

岳熵,公子,就此别过。

那些过去苦苦挣扎的眼泪……

那些日日夜夜带不走的落寞……

就此别过……

如果如此完美的信仰就是天道,而这样的信仰要由她去告诉世人,那她请求上苍,让它成为天道,让人人尽知,让人人尽随吧……

就让我的生命去多赐予这个世界一角碧空吧……

皲木,让我们从头再来,重新在一起,现在,带我活在无边无际的太阳底下吧……

“所锦,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她听见了赋隐的声音。

“所锦,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她听见了祁烨的声音。

“所锦,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她听见了天烬的声音。

“所锦,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她听见了裴风的声音。

“阿锦,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她听见了岳熵的声音。

“所锦,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她听见了小砚山的声音。

“所锦,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她听见了鱼玄机的声音。

“所锦,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她听见了闵皑的声音。

“所锦,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她听见了闵原的声音。

“所锦,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她听见了脉衍梭的声音。

“阿锦,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她听见了同学舍友们的声音。

“阿锦,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她听见了老师们的声音。

“阿锦,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她听见了爸爸妈妈的声音。

“阿锦,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她听见了哥哥姐姐的声音。

“阿锦,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她听见了她自己心里的声音。

她微微一笑,弧度亦如两千年前的惨笑,只是两千年前她是憎恨,两千年后已是释然:“我不悔的。”

……

……

……

……

……

……

“阿锦,起风了,不要受凉了,我带你回家。”

我要的,不过如此。

所锦仰面倒了下去。

防护罩应声而破。

一只强硬的手将她带向温暖的怀里,天烬几乎用了所有的力气禁锢着她的腰身,逼迫她抬头看见他眼里的愤怒:“你个疯女人!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皲木已经死了,重已经死了,皲木已经死了,重已经死了,那些冷嘲热讽的语言,那些趾高气扬的态度,那些怨恨厌恶恶毒仇视的眼神,那些纸醉金迷的奢靡和堕落,那些所谓至亲友爱的猜忌和冷漠,那些被深明大义冠之以名的谎言和屠杀,那些像尘埃一样混乱的是非对错,那些凶恶卑鄙的嘴脸,那些被操控,被奴役的行尸走肉,那些一步步被剥夺扼杀的情感和理智,那些贪婪空洞,永远无法填补的心,那些无法期待的希望和温柔,那些永无尽头的自我折磨和互相折磨,那些流浪迷茫的愁绪和恐惧,那些没能欢笑,风霜雪月,烈火焚烧的每一天,每一刻,这些要如何去改变……万界境域已经崩坏了……充斥着欺骗,丑恶,迫害,痛苦,改变已经成了徒劳……”

所锦感觉骨王郁的残魂似乎附着在她身上,让她不断重复着他说过的话。

她的意识已经模糊……

所锦咧嘴一笑,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她口中涌出……

“不要想,你什么都不需要想,什么都不许想,听见没有!我带你走,带你走。”天烬吼道。

她忽然停住了声音,她听不见天烬的声音了……

她的身体变得透明起来……

天烬的手甚至能够穿透……

天烬抱起所锦,他的双眼充斥着野兽般的血丝,他不能再让所锦留在这里了,连他们这些七尺男儿进来焰刑里面都呼吸困难,她一介脆弱女子怎么可能不崩溃!

“滚开!”天烬对着站在他面前的岳熵怒吼。

“开启指识古语情缘任务救她。”岳熵明白,所锦现在的状态去到哪里都无法改善,唯有一切重来才有希望。

对于她,他终究是做错了。

“赋隐!”天烬恼怒过后便是一句怒吼。

赋隐迅速结起指识古语再续前缘任务的法印……

焰刑阵法崩塌……

一阵倾斜中,所锦碰到的手,是天烬……

正应了两千年前天烬找人占的卦卜:所锦即是他的情缘之人……

眨眼之间,岳熵所锦和天烬他们在原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