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宅门前。
太子殿下将二人送到了门口,临走的时候似乎很不高兴,直怨长夏将自己交给一个疯女人,语气酸得可以淹没夏宅,长夏下了车,见那衍同样下来,便默了一会,对一直掀着帘子黑着脸的赵明熙道:“贺大师是文明京都的员妃吧。”
据说,当年太后极不喜欢整天蹲守厨房研究厨艺的员妃,刁难自不必说,为了这份厌弃,老太后先给自己吃了泻药,然后又吃了员妃献上来的糕点,跑肚拉稀了三天,皇上终究忍不住拆了员妃的小厨房,并且降了她的位份。
员妃气不过,一气之下,逼着皇上写了和离书,说这辈子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会在厨房研究菜品,痴迷程度竟超过了后宫嫔妃对权利的执着。
但在京都,关于醉仙斋贺大师的身世,知道的也不过寥寥几人,这几人又都是皇室中人,自然不愿意将那段可以被百姓谈论的皇家婆媳的恶略关系昭之众人,所以贺大师的身份一直是个谜团。
京都的人也只道,醉仙斋的当家老板是个眉清目秀的中年夫人,寡居,有一个女儿,尚未婚配,背景吗大到皇上来了也要排队的地步,自然也就没人敢去惹这样的人。
而长夏之所以猜到她的身份,是先知道皇上有这么个妃子,又从赵明熙和贺大师的对话中攫取了大量的有用信息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赵明熙挑挑眉,讳莫如深地说道:“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你现在应该知道为什么皇上来都要排队了吧。”
长夏倒是很好奇:“皇上真的去过醉仙斋吗?”
小披风里伸出两只手,抱在胸前呵出一团热气。
赵明熙笑笑:“自然,只是很多次都没位子。”
不是没位子,是贺大师被皇上伤了心,恐怕现在还没缓过神,也不打算原谅,说起来,不原谅就代表着那份情谊还在罢了。
这样想着,那衍走到身侧,伸手将披风拽了拽,长夏的一双小手又隐了进去。
那衍回头对上赵明熙醋意萌发的双眼道:“我们这就告辞了,太子殿下路上小心。”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答,手指拍了拍长夏的瘦削肩头,头也不回地朝着门里走去。
赵明熙的脸依旧黑着,虽然好看,但黑下去的脸总给人几分冰冷和寒意,长夏抬眸正对上了那样的一张脸,而赵明熙瞬间回之以柔色:“回去吧,天冷了,晚上记得盖好被子。”
耳根的热意绞得心蹦蹦跳,她点点头便回了夏宅。
放在帘子上的手指有些僵了,赵明熙低头一笑,放下帘子对车夫说道:“去刑部。”
太子殿下对公良子实的这桩案子不是远而避之吗,为何要去刑部呢?
贴身侍卫苏岩的脊背一僵,终是扬鞭甩在马屁股上,那马吃痛,只好扭着屁股往茫茫的夜色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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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良府搜刮出来的银钱共计三百万两,珍宝无数,各处的暗庄10处,皇帝陛下震怒,差点拍碎的龙案,许久竟然对着文武群臣笑道:“哼,公良子实一家子窝藏的赃款竟然比朕国库还多,户部尚书确实是个肥差啊。”
说完,一双鹰眼竟环视了众臣一圈,众人分辨不出皇上的心思只得低头装怂,就连平时力挺户部尚书的官员也不得不捏紧袖子,佯装惋惜样。
昨个可是有人举报,京中一个小官贿赂户部尚书,袒护自己杀人的儿子,又从中牵线权钱交易数次,现在也陪户部大人在牢里吃饭,估计不被斩首也是个流放的罪名。
“程卿,对脏银如何看法?”皇帝眯眼瞧着陪着自己打下江山的老臣程远道,语气温和了不少。
程远道从位列中走出来,上前行礼:“陛下,这等贪赃枉法的无良官员定要给百姓天下一个公正的交代,另外臣提议,脏银应用于南夷犯边一事,朝廷应该派兵前往剿灭敌军!”
皇帝咬咬牙根,似乎是点点头,又将目光望向了永和王。
这几日永和王不似从前,朝堂之上显得沉默,听说最近正在忙碌婚事,关于宰相之女和自己这个儿子的婚事他听了不少,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对宋丫头的心,还听说这小子去醉仙斋找贺大师,朝臣都以为皇帝此时的温柔之态是对永和王的,殊不知,皇上是想起了多年前员妃生活在宫中的日子。
“儿臣以为,这件事涉及家国利益,全凭父皇做主。”
老皇帝点点头,又看向太子,太子表情严肃地站在程远道前面,像一颗石雕被抽走了神一般。
“太子。”
“儿臣在。”赵明熙上前施礼答道。
这位老父亲用温柔的眼光望着儿子:“这次南夷犯边,朝廷出了数条计策,朕知道,你不喜朕伊文治国。”
“儿臣不敢,儿臣从来不质疑父皇的治国方法,还请父皇宽心。”
说完,太子跪下,俯首行礼。
老皇帝捏捏胡子,神情怔然:“我大梁建国十几年,休养生息,百姓安居乐业,本想就守着这一方太平,可是敌国侵扰,倚我朝血性男儿怎吃得下这个亏,罢了......”
说完,声音竟冷成了剑:“太子起身,朕命芮白去南夷剿灭敌党如何?”
“全凭父皇做主。”太子答道,眸光微转,就见进侧现出一抹白色的铠甲,那铠甲在朝光中散发着冷寒与坚硬,似乎行走间都带着劲道的风气。
“皇上盛名,微臣领命。”
皇帝虽然没有明旨,但也知道,尚书府那几百万两银子充盈了国库,而最终的用途将是大梁用于南边军队的开支。
其实,南夷方面远远比一向自傲的大梁人厉害得多,先不说其军队整装,但就领军的将军慕容真就是高手中的高手,除了鬼谷那位,堪称天下第一。
之所以敢称第一,是因为鬼谷的那位世外高人从不出山,所以没有人知道他的真正实力。
而林芮白此次前去,有好事者已经猜测这位年轻而勇猛的将军到了南边又会是怎样的一番较量,但毕竟林芮白是大梁人,除了少数怀有贼心的狭隘之人外,都希望他能够将对方斩杀马下,以换得南面边境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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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了十月。
十月的京都宽宽的街道竟是一番热闹场景。
因为秋收已过,各种新鲜的谷物、果实都搬到了京都繁华的街道上,各处采办人员、百姓都前来逛逛,在不同的摊铺面前挑挑捡捡,人间烟火味十足。
京都贵族云集,但能够来这热闹集市的除了京都的百姓就是各府的采办婆子、管家之类的。所以其中一抹华衣少年的身影尤为惹人注目。
只见那少年在授有新鲜小米的摊铺前站了下来,少年腰间右手抓着宝剑,左手伸向黄橙橙的小米,像拂过美人发髻一般,将小米抓在手上。
老板是个中年男子,穿着粗布衣裳,见到贵客来临,眉眼弯起,将秤砣半提着问道:“公子想买米吗?这是今年的新米,口感非常不错。”
摊主是个没文化的,对着这个贵气的公子也说不出什么文绉绉的话,只好在态度上更加热络。
但对面那少年低垂着一双明水清眸,眉头渐渐轻皱,摊主以为自己的货不好,心咯噔一下,没想到对方却笑了。
这少年端的好样貌,不笑已经是春风袭人,这笑起来更加俊朗。
只听少年自言自语道:“当初笑公良赠金佛,如今也轮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