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和煦的晨光,裹挟着微微朦朦的纤尘,调皮地从半开的窗户钻了进来,斑斑驳驳地洒在了我的身上,暖融融的,却丝毫无法驱散我内心的悲凉。清爽的微风温柔地拂过我露在外面的肌肤,酥酥麻麻,似恋人间的爱抚,却无法抚慰我内心的创伤。
我头痛欲裂,身子仿佛灌满了铅似的,无法挪动分毫,由于已经两天两夜没有阖眼了,我已是四肢无力,头晕目眩。
透过模糊的视线,眼前的吊针“滴答滴答”淌着药液,频率一致,极具催眠的效果。我慌忙揉揉昏昏沉沉的脑袋,握紧了那只已经被吊针扎得千疮百孔的男人的大手,希望他手心的温度,能够帮我驱散越来越浓的睡意。
眼前的宁峰是那样安详地躺在洁白的床单上,面容略显苍白憔悴,却丝毫无法掩饰他五官的俊朗非凡,器宇轩昂。只是由于一直在靠输液维持生命体征,两天两夜水米未进,他的嘴唇已然干涸皲裂,散发出一种无尽的凄楚和沧桑。
我掏出湿巾给他擦了擦唇角溢出的口水,他以前是最爱干净的,甚至有轻微的洁癖,现在虽然他一直昏迷不醒,但我还是要帮他收拾得干干净净。
把湿巾扔进垃圾桶后,我已是心神俱疲,头晕脑胀。无数次希冀能够喊出“你醒了”这三个字,却被眼前的现实打击得肝肠寸断,五内俱焚。
正在这时,我的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我打开短信箱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宛如,他能否醒过来,完全是一个未知数,你又何苦还要继续守候着他?嫁给我吧,我愿与你分享这一世的荣华,我愿为你遮挡这一生的风雨。做我的新娘吧,我会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我看着屏幕上深情缱绻的文字,凄然一笑,字字斟酌后回道:“谢谢你对我的一往情深,但也请你原谅我的情难自禁。我对他是痴情一片,你和我终究是有缘无分。这辈子是我欠了你的,只有到来世再报答你了。”
刚发出去没多久,又一条短信跃入了我的眼帘:“你有你的情难自禁,我有我的情非得已。如果你还是执意继续守着他,那我也会一直等着你,哪怕等到海枯石烂,哪怕等到地老天荒,我也会一直痴等下去,直到你回心转意为止。我就不相信,如果我感动了天,感动了地,最终还是感动不了你。”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回道:“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忠贞不渝的爱情,只能说,是他这个傻蛋有幸遇到了我这样一个傻妞。去追寻属于你自己的爱情吧,天涯何处无芳草?你那么优秀,一定会找到一个比我好得多的女孩儿做妻子的。”
等了片刻后,短信提示音再次响起:“他很幸运,能够拥有忠贞不渝的爱情。但我也很执着,仍会矢志不渝地等待。”
我托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沉思良久后,回道:“那就让时间来冲淡一切吧。”回完短信后,疲劳感如潮水般向我涌来,瞬间便将我彻底淹没。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痛苦和绝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的每一根神经。我的脑袋越来越沉重,恍惚间,我瞥了一眼手机屏幕,发现现在是8月1号1点31分零4秒。我看着那一串数字811314,唇角向上扯了扯,“陪你一生一世”几个字在我的脑海中渐渐浮现。
我全身的神经仿佛在一瞬间集体罢了工,睡吧,长眠不醒也好,至少不会再感知到痛苦。
我与他十指相扣,昏昏然趴在他的身边,沉沉地坠入了梦乡。在梦里,我的思绪越飞越远,回到了三年前那个夏末秋初的时节……
三年前……
“宛如,今天技术部所有人都去谷歌总部参观学习去了,客户那边又急着用咱们的路由器,你马上去韩氏帝国集团帮忙把这个路由器安好,你看行不行?”陈雪萍组长说完后,把一个路由器递给了我。
我用双手接过来,笑着说:“雪萍姐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我拎着挎包,搂着路由器,一路小跑冲出公司,打了个车后,直奔韩氏帝国集团总部。
在前台的引领下,我来到了位于顶层的董事长办公室。一个美女秘书接待了我,她告诉我办公室的路由器坏了,董事长下午开视频会议时要用,需要我立即把新路由器安好。她嘱咐完我后,就带上门出去了。
空旷的屋子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好宽敞的办公室,好奢华的装修啊!我环顾了一圈后,心里暗自惊叹。但旋即回过神来,事不宜迟,还是干正事儿要紧,于是我拆了路由器的包装,开始忙碌了起来。
就在我刚刚把最后一根网线插好,心里暗道大功告成的时候,一股大力猛然钳住了我的胳膊,按着我的肩膀,将我死死地按在了办公桌上。
我被迫趴在桌子上,侧脸紧贴着桌面,惊叫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背后响起了一个恶狠狠的男声:“哼!你问我是谁?我还想问问你是什么人呢!怎么偷偷溜进董事长办公室的?说!是谁派你来的?你这个商业间谍到底有什么企图?”
我觉得自己的半边脸都已经被桌面挤压得扭曲变形,嘴唇完全撅起来了,有些吃力地反驳道:“你别血口喷人!我不是商业间谍,我还觉得你是个地痞流氓呢!我只是来安装路由器的,你快点放开我,要不然我喊人了啊!”
背后的男人发出一声森然的冷笑:“假扮成安装工人来偷窃商业机密,你这种招术可不够高明啊。”
我刚想大呼救命,只听背后传来了那位美女秘书的声音:“韩少,您这是?”
那个男人责怪道:“抓了个商业间谍,你是怎么搞的?身为董事长秘书,连个门都看不住!”
秘书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是啊,她是争鸣网络公司派来给办公室安装路由器的,不是商业间谍。”
我感觉胳膊上和肩膀上的力道倏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直起身来,揉了揉酸疼的胳膊,大口喘着粗气,没好气地瞪向那个韩少。
只见他的下巴棱角分明,双目炯炯有神,鼻梁丰挺,薄唇轻抿,剑眉轩昂,气度不凡,周身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王者之气。
看着他颧骨上那颗扎眼的黑痣,我有一瞬间的愣神,他怎么和我记忆深处的那个人有同样的痣?
韩少面色一沉:“瞪什么瞪?我怎么知道你鬼鬼祟祟地在办公室里做些什么?”
我顿时愕然,嚷道:“你这家伙怎么说话呢?明明是你不由分说先欺负了我,不道歉也就算了,这么凶干嘛?”
韩少怒气冲冲地撇撇嘴:“那你安完了吗?安完了就快走吧!”
我白了他一眼,小声嘟哝着:“明明是你自己没搞清楚状况就动手,自己做错了还这么理直气壮,真是不可理喻。”我说完后,抬脚就朝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只听背后传来一声暴喝:“喂,你的包!”
我回头一瞅,发现自己的挎包就像炮弹一般朝我砸了过来,我慌忙伸手去接,但入手的力道实在太猛,我被砸得连连倒退了两三步。
“砰!”我刚稳住身形,办公室的门就被重重地关上了。
“切,什么人啊?有没有教养?今儿真是倒霉透顶,不仅胳膊差点被拧得脱了臼,还受了一肚子的气。”我摇摇头,咬牙切齿地抱怨一通后,打车回到了公司的工位,却仍是满腹牢骚,余怒未消,心里乱糟糟的,怎么也无法再安心工作下去。
窗外,再次飞来了那一群白鸽,它们展翅翱翔于天地之间,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我情不自禁地歪过头去,目光随着它们起起落落,忽东忽西。
“宛如,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耳畔传来一阵略显沙哑的柔魅女声,我循声望去,发现陈雪萍组长正注视着我,从她那双杏眼中透射出一丝微仅可察的怨气。我知道她关心我是假,责怪我是真,慌忙收回心神,充满歉意地笑道:“呃……雪萍姐,我刚才眼睛有点酸涩,所以想往远处看看,缓解一下疲劳。真不好意思哈,我不是故意走神的。”
“哦,是这样啊,那是不是我以前分配给你的任务太多了?需不需要给你减轻一点压力?”雪萍姐也笑了笑,目光中却仍残留着一丝寒意。
“呃,不需要,不需要,我觉得我做目前这些工作量是游刃有余的,您放心吧,我会注意劳逸结合的。”我慌忙连连摇头,脸上堆满了笑。
对于目前这份薪水还算可观的工作,我感到分外珍惜。我心里明白,如果我说工作量大,不论组长有没有理解为我是在抱怨,但也有可能给我扣上一顶工作能力不足的帽子,如果是那样的话,只怕我离被裁员的命运就不远了。
“叮铃铃……“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我用眼神问询了陈雪萍的意见。
“你先接电话吧,以后在空闲的时候可以多做做眼质保健操,别太累了。”陈雪萍朝着我的座机努努嘴,然后端起咖啡杯,便不再看向我。
“诶,好的,谢谢雪萍姐。”我朝着她那张冷冰冰的侧脸甜甜地应了一声,然后迅速抓起了话筒。
“喂,小董啊,听说你刚刚去韩氏帝国集团安装路由器了?客服部门刚刚接到了客户的反馈意见,我需要和你好好谈谈,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电话里传来了公司焦总严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