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宸已经想明白了，但是，他的一问勾起了欢的感慨，慨然一叹，道：“未入秦时，在山东列国，听到最多是的骂秦国的话，骂秦国是虎狼之国，是暴秦，残暴不仁。在我走投无路时，抱着试试的想法入秦，哪里想得到，秦国遇我等何其厚也！”
援波佑三人不住颔首，打从心里认同欢的说法。
“我不过是布衣寒士，虽然读书识字，却是伸展无门，多方投效，无一人识我用我。我入秦之后，累功升至官大夫爵，位居一县之令，这在韩国是不可想象的。”欢很激动，声音很是高昂，有些刺耳了。
自从商君在秦国变法之后，秦国全面推行封建制度，废除了世卿世禄的分封制度，所有人一视同仁，积功累升，无功不升。
哪怕是宗室子弟，王子王孙，都得这样。
这在山东列国，那是不可想象的。
虽然战国初期，山东列国兴起了变法热潮，涌现出了李悝吴起申不害这些变法代表人物，但是山东列国的变法总的来说是失败的，对山东列国的改变很小，依然是世卿世禄的分封制。
生于山东之地，既幸运又不运。幸运的是，要是你的投胎技术好，生在世家，那就是含着金钥匙出身，高贵得不得了，你可以混吃等死，滋润舒服的过一辈子。而且，你的后世子孙，也会象你一样润滋舒服，子子孙孙，世代不绝。
要是不幸，你的投胎技术不好，出生在最底层的庶民之家，那么恭喜你，你将永无出人头地之日，哪怕你才华惊世，拥有经天纬地之才，也只能在悲愤中感慨世道何其不公，郁郁而终。
这不是吹牛的，而是大有人在，比如百里奚，何等的才华，最终沦落为饲牛者，要不是秦穆公贤明，重用了他，他只有老死沟壑的命。
再比如吴起，大才盘盘，盖世名将，变法的代表人物之一，却是死在楚国的旧贵族之手。楚国的旧贵族为了杀他，不惜伤害楚王的尸身，可见楚国旧贵族对吴起有多恨了，楚国旧贵族为何恨吴起？那是因为吴起在楚国的变法威胁，甚至已经危害到楚国旧贵族的利益，所以楚国旧贵族不惜冒险杀了吴起。
大才如百里奚在山东无出人头地之日，大才如吴起身死人手，足以说明山东列国的腐朽了，象欢这样的布衣寒士，是不可能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最多也就是投靠某个有钱有势的世家贵族，当一忠狗而已，要当官，做梦吧，谁叫你的投胎技术不行。
来到秦国就不一样了，欢这样的布衣寒士积功累迁，已经拥有官大夫的爵位了，跻身贵族之列了，可谓前途无量，只要他肯努力，还会有更高的爵位更大的官位在等着他。
“县令大人是寒士出身，为了伸展，不得不入秦，我何尝不是？我是魏国人，同样是寒门子弟，无法伸展，和大人一样，走投无路之下，抱着试试的想法来秦国，积功累迁大夫爵，位居一县之丞，我每每回思当初入秦时的想法，感觉跟做梦似的。”援放下粗陶碗，感慨不已，说到激动处，大有声泪俱下之势。
“呵呵。”波却是心情大好，豪爽一笑，道：“要说七大战国谁最好，非大秦莫属！大秦第一好，商君之法是好法，便民，我等只要遵守商君之法，就不用担心祸从天降。”
秦律严酷，谁也不敢违法，所以秦人奉公守法，四境安然，不用提心吊胆。
在山东列国，则不然，一个不小心得罪了权贵，那后果就太严重了，不死也要脱层皮，甚至于被人当作野狗一样灭了。
甚至于你没有得罪权贵，只要权贵看中你的好东西，你也要大祸临头，交出宝贝免祸，你还得感谢权贵手下留情，没有杀你灭口，没有灭你全家，没有诛你九族，没有挖你祖坟。
“第二好就是大秦给人奋发的机会，在大秦，不问出身，只要你有本事，只要你肯奋发，一定会大有作为，不用担心埋没你的才华，不用担心有人打压你，不用担心有人冒你之功。”波的声调转高，尖细刺耳，道：“商君公孙衍张仪范睢蒙骜之辈，大名鼎鼎，有哪一个是我们秦国人？他们都来自山东！”
以前，我们老爱说‘美国梦’，现在又提出了‘中国梦’，就是说能给你机会，让你发挥才华，把理想变成现实。其实，在战国时代，寒士心中有一个‘秦国梦’，同样会给你机会，让你有伸展的舞台，让你实现自己的抱负。
商君，自是不用说了，我们都知道是来自山东之地，被秦孝公的《求贤诏》感动，只身入秦，面见秦孝公，深得秦孝公器重，用商君变法，秦国由弱转强，由一个快要被魏国灭掉的弱小之国变成战国第一强国，雄视天下，以一敌六，越战越强，最终统一中国。
公孙衍，魏国人，一代名将，军事才华盖世，在魏国无伸展余地，入秦之后，被秦惠文王任命为大将，官封大良造，统领秦军，河西一战斩首魏军八万，威震天下。最后，和张仪发生政争，离开秦国，奔走列国，提倡合纵抗秦，结果是因为山东列国的纷争太多，无力回天，一代雄材黯然收场。
张仪，魏国人，寒门出身，想要报效魏国，魏王不用他，无路可走之下，奔走列国，在楚国被昭阳诬蔑偷窃和氏璧，差点被打死。最终被逼入秦，当上了秦国丞相，提倡连横之策，主伐邦交，纵横捭阖，快意恩仇，两千多年后，我们读史也是慨然而叹，张子真豪杰。
范睢，魏国人，寒门士子，本有功于国，却给须贾诬蔑卖国，魏相魏齐命人把他打得昏死过去不说，还把他扔进茅厕，命门客朝他身上撒尿，后人谈到这事时感慨‘辱士若此，千古未之闻也’。这种耻辱加身，无法忍受，范睢侥幸逃得一命，只身入秦，深得秦昭王信任，出任秦国丞相，逼死魏齐。
大丈夫快意恩仇，报仇当如是！
给秦昭王献上了‘远交近攻’这一奇策。这是中国历史上最为著名的策略之一，两千多年后，依然在被使用。
蒙骜，齐国人，将略惊世，有着杰出的军事才华，在齐国无法伸展，不得不入秦，成为秦国军中大将，要不是和白起并世而生，已经成为秦国的第一大将了。在白起死后，蒙骜接替白起，成为秦国的主将，统领全部秦军。
商君公孙衍张仪范睢蒙骜，这些大名鼎鼎，青史垂名的牛人，没有一个是秦国人，在山东无伸展之地，走投无路之下，不得不投奔秦国。他们在山东之地，为人瞧不起，范睢更是受尽屈辱，到了秦国，却是一飞冲天，震惊当世，美名万古扬。
这很好的诠释了‘秦国梦’。
“采！采！采！”波的话引得欢援佑击节赞赏，采声不绝。
“史书误人也！后世把秦国骂得不成样子，虎狼之秦、残暴不仁，都是屁话。秦国真要是虎狼之秦，残暴不仁，这些牛人会来秦国么？来了秦国，他们能有伸展的机会么？”赵宸在心里感慨：“秦国能提供机会，不怕你折腾，就怕你没有能耐折腾，怪不得秦国以一敌六，越战越强，最终统一中国，创万世之基业！”
赵宸知道，在秦国实现梦想的牛人还有李斯尉缭这些秦始皇时期的牛，这名单就更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