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语几人看到高月的眼睛缓缓张开,缓缓收回功力,上古大椿也已经被幕宝收回了宝袋中。
只见那高月慢慢睁开眼睛,冰冷白皙的脸上似是慢慢有了一丝温度。
“月儿,月儿…”子言紧握着她的手轻轻唤着她的名字。
“子言?”只见高月静静凝视着他,眸子如同清澈的琉璃一般。
“太好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看着面前的两人,白筱语只觉得眼前突然出现了些许幻影,接着恍然一团柔和的光变为黑暗,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面看不真切,但是有一双手不住地把冰凉的帕子放在自己的额间,随后取走又放上去,冷热交替,循环往复。可她好困啊,总想沉沉地睡下去。这个梦当真好奇怪,好像有一个人小心翼翼地喂自己喝着什么东西。眼前那个黑色的身影重叠交织着,看不清楚,白筱语很喜欢他的手,触到额头的时候是那么的温暖,就像大哥的手掌一样。
这个梦好像很长,知道听到身边有人在不住地唤着“筱语,筱语…”那不是自己的名字嘛,是谁在叫她?白筱语微微皱眉,勉力睁开双眼,只见原来是时暮恩。他正坐在榻前不住地喊着自己的名字。
“你醒啦?!”时暮恩惊喜地说道。
白筱语挣扎着起身,却只觉得有气无力,浑身软绵绵的。时暮恩见状忙起身把她扶起来,随手又拿了个枕头让白筱语靠着。
“我,我怎么了?”见时暮恩给自己又掩了掩被子,环顾周遭发现自己竟然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白筱语不由得大为吃惊。
“这阵子你灵力消耗太大,身子支撑不住了就晕倒了,可把我们吓坏了。”听到时暮恩这么说,白筱语也觉得近来自己的确消耗了太多灵力,轻轻一咳,便也只觉得头晕目眩,周身劳顿。
“对了,高月怎么样了!”白筱语忽然想到自己晕倒之前,那高月已经醒了的事实,不由好奇地问道。
“你放心好了,她的身子现在可比你强多了。高月承了这上古大椿和泪泉泉水之力,再重的伤势也不足为惧。估计现在正和那子言太子说着情话呢。倒是你,和萧毓轩订婚之后遇到了多少事情,昨天还强催了青旸佩,这对你身体伤害太大了,这回你可得好好养着啊!”说着,时暮恩便倒了杯水小心地喂白筱语服下。
“对了,我晕倒的时候是你在照顾我吗?”
“没有啊,我和幕宝被子言太子缠着再三查看高月的身体了,应该是萧翎儿和萧毓轩在照顾你,他们俩去给你熬药了,怎么了?”时暮恩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想说声谢谢而已。”白筱语赶紧低头又喝了口水。心里不禁想到昨晚做的那个梦,那人的气息分明不是女人的,如果昨晚只有萧翎儿和萧毓轩两个人,那,那昨晚悉心照顾自己,又帮忙退烧又喂药的岂不是萧毓轩?!
想到此处,白筱语只觉得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两颊也热热的。
“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烧还没退?”时暮恩看到白筱语满脸通红的模样,急忙把手放在额间探了探温度,嘴里嘀咕道:“没有啊,这烧应该已经退了,怎么还这么红…”
白筱语听了却只觉得面上更热了,急忙解释道:“那还不都怪你,你看你这被子把我焐得严实的,能不热嘛…”
“哦哦。”时暮恩也没有多想,听到白筱语这么说松了松被子,可却又觉得奇怪,正想开口再问时却被白筱语的声音慌忙打断:“一会儿你陪我去看看月华吧!”时暮恩只得作罢。
高月醒了,这一天的到来,子言足足盼了五十多年,可月华苦苦等他等了几十年。究竟是谁欠谁的?白筱语这个时候很想去看看月华,很想去陪陪她。
她想到母亲去世的时候。那个时候她还很小,看到妈妈不在身边,她就躲在放假一直哭啊哭啊,后来连饭都不肯吃,就算是爸爸、大哥和卫伯苦苦劝说也没用。
后来爸爸告诉她,说妈妈是去了很远的地方,走之前叮嘱筱语要好好吃饭、乖乖睡觉,什么时候桌子上那个盆栽开了花,妈妈就会回到筱语的身边。
听到爸爸的话,筱语立马擦干了眼泪,打开了房门。那天之后,她一直很乖,好好的照顾着自己。闲的时候就会去向卫伯学习种花,给房间里那个盆栽浇水、施肥。她经常抱着盆栽去院子里晒太阳,因为卫伯说那样它会生长得更快。她等啊,等啊,一天、一星期、一个月…白筱语不记得自己等了多久,很久很久之后她才知道,盆栽的土壤里装着的只是一个石子。
石子是不会开花的。
妈妈不会再回来了,她想道。
此刻,她觉得月华就像是曾经的自己。不同的是,她比月华幸运,在善意的谎言中幸福地活了很久,活得很快乐。而月华看着心爱的男人一心一意照料着别的女人,自己却也甘之如饴。她爱的是那么的卑微、那么的倔强。
月华的贴身侍女缓缓为白筱语打开了房门。只见那月华呆呆地坐在榻前,整个人岿然不动,没有笑声没有哭泣,连木然都没有。白筱语不知道她此时在想些什么。
“筱语,你来了?”
白筱语缓缓走到她面前,月华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子,外边是连绵的曼陀罗,这是月华最喜欢的花。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子言的时候才一百多岁,换算成你们人类的年纪的话应该是八岁。”月华笑着对白筱语说道。
“我小时候很调皮,缠着父君带我一起去水晶宫向府君贺寿,可我却贪玩从寿宴上溜了出来,转啊转啊,来到了这成片的曼陀罗前。我觉得很漂亮,便伸手去摘,可我不知道这花是有剧毒的。花攥在手里不久便晕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眼前出现的是一个少年。他把我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喂我服下解药。我清楚地记得他掌心的温度和那解药苦涩的味道,还有他明亮的眸子和身上的气息…过了这么多年,就算到了现在我也没能忘得掉。我经常在想,或许就是在那一瞬间,我爱上了他…”月华转身望向白筱语,笑着问道:“是不是很俗?没有一点特别,也没有一丝新鲜的意味。”
“不,这也是我很向往的。”白筱语笑着对她说道。
只见两人相视一笑,随即又望向窗外的花,月华接着说道:“那个时候他也才十三岁。回去之后,我心里总是牵挂着他,和父君说,等我长大之后我一定要嫁给他!可父君总是笑我,他以为只是小孩子在说笑而已。直到我听说了子言爱上了凡间一个名叫高月的女孩儿,他们的事情传遍了各宫,听说那个女孩儿自尽而死,子言一心一意守着她,为了她宁可终生不娶。听到这些,不知为什么,我觉得我更加爱他了。我知道这么多年他拒绝了无数个女子,可我还是一心等着他,父君心疼我,和府君商议之下,他们做主把我嫁了过去。”
多么痴情的一个女子啊,白筱语听到她的话,脑海里不禁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电影《云水谣》。月华和子言太子不正是像影片中的男女主角一样吗?痴心相待,用一生的时间去守候心爱的人,无怨无悔。
“原本,我以为高月死了,他的心虽然不在我身上,可只要我等,有朝一日他一定会看上我一眼的。可当我亲眼看到子言对高月姑娘的照拂后,我就明白了。他的心里不可能再有别人。从此以后,我就想明白了,我不再奢求什么,我只希望可以默默陪在他身边,照顾他陪伴他,感受他的喜怒哀乐,只要这样就够了。”
随后,月华望向一侧的白筱语,轻轻拭去她脸上的眼泪,她说:“筱语,别为我难过。现在,我想我连陪伴他的机会都没了。但是我还是很开心,高月醒了,子言再也不会孤单了,他等了那么多年,终于可以得到幸福了,我为他开心。”
“值得吗?”
“值得!当然值得!虽然他不爱我,虽然他从来没有正眼瞧过我一眼,可这么多年,心里有一个让你一直牵挂相念的人,那比什么都好…更何况,我在他身边陪了他十多年,这十多年,有苦,有笑,这才是爱!即使他不爱我,我仍旧希望他们可以幸福。现在,我的心愿已经完成了,我也是时候该离开了。”月华淡淡说道。此刻,她的眼里没有难过,有的只是释然和幸福,看到月华的眸子,白筱语忽然觉得自己是无用的人,她本来是想安慰她的。可是,她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安慰她什么,或者说,她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安慰。只要子言幸福,那便是她最大的幸福。
只见月华朝她微微一笑,随即抱了抱白筱语。
“筱语,祝愿你有朝一日能遇到心爱的人,只是别像姐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