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宝和楚炀也用探寻的目光看向公子彻与迦叶二人。事实上,他们两人也很好奇,迦叶之前所说的“若不采取些行动~”,这些行动究竟指的又是什么?既然连番天印这样的宝物都无法完全护住神志,那他们又做了些什么?
公子彻垂首无言,迦叶打量着公子彻的神情,默了一瞬后,只见
迦叶轻轻叹了一口气,复又看向我们,目光柔和明镜,仿佛人生永远这般云淡风轻,仿若雾霭烟波,丛林沟壑。
“凝儿的身份,注定了她与那些尘世中人的不同。”迦叶扭头看向我,顿了顿后,接着补充道;“其实,当年凝儿一身灵力尽失,神志已经濒临消散。若想保护你的神志不散,就必须要有足够强大的灵力来以作滋养,所以——”
迦叶没有继续言语,她微微蹙着眉头,眸中似是充斥着满满的忧伤,像是触碰到了往昔痛苦的回忆那般。
“所以什么?”幕宝不解地追问道。
闻言,迦叶抬头环顾了我们几人一眼,缓缓开口,声音嘶哑的可怕:“所以,就必须寻找一些灵力高强的人,然后…然后…”迦叶没有再说下去,可我却只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身子不住地颤栗着。
“然后,你们便找到了西沅这样一个地方,又定期举行祭祀大典,将祭品献给所谓的月神,吸取他们的灵力来滋养这片碧湖?”楚炀紧接着迦叶没有说完的话,按照自己内心的想法补充道。
顷刻间,一片死寂,没有一点声响。
一时间,我和幕宝呆呆地看着楚炀,心中震惊于他的话语,侧目又看了看迦叶和公子彻,他们二人没有反驳,神情都有些黯然。看来,楚炀说的,是真的。
难道,公子彻是为了保住凝儿的神志,所以才大加杀戮,手上沾了那么多鲜血和人命的吗?
“那……那些彼岸花……”
“你不必自责……彼岸花也好,碧湖也罢,不过都是为了滋养碧湖,成为我忘尤殿教中上下的灵力来源。”公子彻别过头去幽幽道。
我呆呆站在殿里,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攥成拳——想起之前在忘尤所见到的那些怒放的彼岸花,骇人的碧湖,一切仿佛都是末世般的景象。
眼泪情不自禁地从眼眶中涌出滑落至脸颊。虽然公子彻这么说,但楚炀之前曾经对我提起过些许忘尤之事。那时楚炀心中便对忘尤殿产生了很大的疑惑,因为自忘尤创立之初,百年来,忘尤弟子虽然从未间断过吸食人的灵力。但不过都是些大奸大恶之辈,亦或是不良之心的修道之人。
而近年来,忘尤却一反常态,加剧了动作。失踪之人甚多,葬于忘尤之手的修道之人更是无数,也正因为如此,才引起了楚炀的注意。
虽然公子彻说,那些举动不过只是为了滋养碧湖,保有忘尤灵力不散,是为了他们自己。但我心里明白,他不过是口是心非而已,他一心为着的,还是凝儿……如若不然,他何需费那么多的功夫,到处寻找修行之人,举行祭祀大典?
其实迄今为止,我还是很难接受凝儿和我,本就是同一个人的事实。
事实上,她虽然是我的前世,即便之前对凝儿的过往有了一些了解,但我还是很难把我们两人联系在一起。我有我的家人,我有我的爱人,我有我的记忆。可凝儿……对我而言,她就像是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多少红颜悴,多少相思碎,唯留血染墨香哭乱冢。
凝儿有她的过往,她爱楚炀,公子彻却对她求之不得。而我却爱着公子彻的转世萧毓轩。谁应了谁的劫?谁又变成了谁的执念?
“那,你们现在打算如何?打算将凝儿的神志放到筱语身上吗?”正在自己想的出神,所以听得幕宝这样的话,我一时反而觉得有些茫然。若是把凝儿的神志放到我身上,那时,我必定也将拥有凝儿的记忆。我会想起前世的种种,包括凝儿和楚炀,和公子彻他们之间的往昔。
可凝儿爱的是楚炀,我是白筱语啊……
想到这里,眉头不由紧蹙了起来。我很害怕,我担心想起来那些关于凝儿的记忆之后,心态也会变得复杂起来。前世之事,对我而言不过虚妄而已……
“我原本想把你的神志从番天印中取出,但按照目前的状况看来,只怕还要再等等了。”
“为什么?”幕宝好奇地问道。
“因为时机未到。”迦叶幽幽道,“当初将凝儿的神志封存在番天印里实属无奈之举,昨日你无意中触碰到了番天印,藏在其中的神志便已经悄然唤醒了。可西沅一毁,碧湖无疑失去了灵力的来源。毕方的灵力虽然强大,但也支撑不了多少时日。现今即便将番天印从碧湖湖底取出,可把你的神志完全从番天印中拿出来却也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既然没有方法能够保证在最短时间内取出你的神志,那倒还不如把番天印继续放在碧湖湖底。”顿了顿后,迦叶又补充了一句,“番天印离开碧湖,便等于失去了灵力的来源,如此一来,番天印也必定压制不住凝儿的神志了——”
闻言,我心中已经明白了迦叶的意思。
简单来说,现今并不是取出番天印的时机。即便取出来,也没有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出神志,归到我的身上。可若是这中间再出现什么意外,只怕凝儿的神志必定随风飘散,那个时候便是大罗神仙也无法相救了。
依旧放在忘尤殿的碧湖湖畔,是目前最好的保护番天印,保护凝儿神志的方法。
言外之意,眼下除了众人已经知道我和凝儿本就是一人之外,事情暂时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想到这一层,我心里不禁庆幸安然了许多。或许我此刻的心理状态,就是赤裸裸的逃避。但说心里话,我实在没办法想象,当凝儿的记忆和我合二为一之后,我该怎么面对公子彻和楚炀。
“我会带凝儿回去,她现在的身体状态,应该要好好修养。如若不然,这具肉身怕是撑不了多久。”楚炀幽幽道。
“那她的神志呢?”迦叶轻轻询问道。
簌簌风过,吹却重幔帷帘四下飞舞。诺大的宫室,瞬间显得空旷孤清。
听到迦叶的话,只见楚炀的眼眸忽然微微一黯,没有血色的唇角浮出一抹苦涩的笑意。他没有想到,即便是如今历经千难万险找到了凝儿的神志,事情也仿佛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既然现今无法将神志取出,本王自是要好好保护凝儿,没有什么事情比她的身体更重要——”
于他而言,自从凝儿死后,他曾无数次的幻想着有朝一日凝儿复生之日与他相见的情形。他想,那个时候,他必定要清除所有阻拦他们二人在一起的障碍。他会护她一生一世,两人就此相伴,再也不分开。
但现今,已然没有别的方法了。来日方长,既然自己已经等了那么多年,又何需为这短暂的时日而纠结踌躇?现在,还有什么事情比凝儿的身体状况更重要的呢?
“你要带她回楚丘国?”公子彻突然警醒的问道。
“她是本王的爱妃,带她回去,你有异议吗?”楚炀侧头看着他,眼眸里有淡定、有自信,神色之间尽是挥斥方遒般豪迈的神色,“公子彻,我很感激你们这些年来对凝儿所做的一切。过往的一切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乐珩的事情,我希望你可以考虑清楚。”
楚炀的语气仍是淡淡的,听不出愤怒亦或是其他情绪,但那样平淡的话语,却刺的公子彻手指一震,然而沉默许久,看着透过雕花窗柩折射进来的日光,公子彻的声音却是萧瑟的:“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凝儿。为了她,不论什么事情我都愿意去做,不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在所不惜。”
说这话时,公子彻的眼眸之中闪烁着某种异样的光芒,仿佛再不是之前那个压抑沉寂的人了。
然而,楚炀对于这句话似乎却有着高度的警惕,我清楚的看到了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寒光。或许,这是因为公子彻对凝儿的情意。亦或许,是因为公子彻和乐珩郡主定下婚约之事,让楚炀如此耿耿于怀——他的目光只是一直注视着公子彻的眼眸,然后忽然笑了笑:“其实我该谢你——如果不是你当初设法凝了凝儿的神志,只怕如今当真没有半分复生的可能了。”
虽然此话听起来似是充满了感谢,楚炀也说的十分真挚。但事实上,针对公子彻方才的言语,楚炀却是没有给出半句回答。
我不知道他心里是如何打算的,但不管如何,我现今却是要好好观察才是,毕竟我对他们二人之间的过往了解的甚少。可有一天确实很清楚的,那就是——楚炀目前绝对不会杀了公子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