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的伤还是没有好,从昨晚到现在,你是不清楚自己喊了我多少次凝儿。”我不禁白了他一眼说道。
想起来昨天晚上,楚炀睡着还紧紧地拽着我的衣袖,以至于我让幕宝用剪刀把衣角的一小块布料减掉才得以安然入睡。现在回想起来,也着实觉得荒唐。可也不好埋怨他,他对自己的心上人情深义重,又对我和幕宝倾命相救,我应该对他心存感激才是。
“是吗……”思忖之中,耳边回响起来楚炀的轻声呢喃。
循声望去,只见楚炀垂首,眸中是平静和失落,但他眼里却满满的都是哀伤和无奈,“我还以为你真的想起我来了……”
我一愣,问道,“你说什么?”
话毕,只见楚炀唇角慢慢扬起了一丝笑容,状若无意道:“没什么。昨晚,多谢你和幕宝的照拂了。”
不知怎的,他虽然在笑,可我却觉得他心里更是悲伤难过,唇角噙着的笑容也满是苦涩。
“你,你还好吗?”
闻言,楚炀缓缓轻笑着摇了摇头,幽幽道:“我已经好很多了,再休息一会儿,应该就无碍了。”
闻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是无言。屋内一片寂静,静谧的仿佛连一根针掉落在地面上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那般。
注意到他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随后似乎情绪有些低落那般,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幕宝的脚步声忽地传来。
“来,快把这个吃了。”幕宝把水囊和药瓶递到我们面前提醒道,“你身上的伤势已经痊愈了,今日好好休息便是了。”
看到楚炀神情黯然,静静地按照幕宝所说服药,我暗自叹了口气,趁着楚炀稍事休息的功夫,拉着幕宝走出寺外。
“楚炀的伤势现在怎么样?”
“他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近日注意休息就行了。只是,他的心伤才是隐患啊……”幕宝再次叹息,不明白红袖,可可,萧毓轩,我,亦或是楚炀,公子彻……为何遇到“情”之一字都像换了个人似的。时而兴奋欣喜不已,时而失落哀伤,患得患失,百转千回。为何,不论是哪个人遇到“情”这个字,都在劫难逃?
“他总是把我错认成凝儿,再这样下去,我非疯了不可。”
闻言,幕宝不免觉得好笑,“或许是你和凝儿长得相像?所以他才把你看成自己的心上人了吧?”说着,目光中有意无意的流露出来了打趣和嘲弄。
见状,我不免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撇着嘴瞪了她一眼,“你啊,就知道打趣我。”
“对了,下一站,是焚天炼狱。听说那里极是凶险,这一路上,我们还是要小心才是……楚炀现在身体太过虚弱,我和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怕这路,会走的越来越艰难。”
“好,我明白了。不过再怎么难,也得走下去。”
人情债难还,我和幕宝都明白,也深知这一点。于是,只能收拾好行囊,硬着头皮,坐上马车缓缓朝焚天炼狱行去。
心下思忖着:只盼,楚炀我们三人身上的伤势可以尽快好转。否则,莫说是蜀山忘尤殿,只怕在路上我们就没命了。
至于焚天炼狱…
——那个传说中在蜀山脚下的地方,那个数年来从无人敢擅自闯入的地方,那个遍地充斥着凶险和危机的地方。世人称呼它为“焚天炼狱”,想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四周寸草不生,看上去,只有无穷无尽的荒芜,还有无处可安身的孤魂野鬼。
或许大多数人都看不出来这里的凶险,我是这样,楚炀也是这样。可幕宝却不同。她并不是人,对这个地方多隐藏着的一切,幕宝都看的格外清晰。
比如缭绕在空气中无穷无尽的血色雾气,比如漫山遍野的残破肢体,手脚,内脏……唯独,缺少人的头颅。
一阵轻风吹来,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传入鼻中,只觉得甚是恶心。
“我们到了——”马车行驶到了座座低矮的山丘前,幕宝低沉凝重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待得掀开车帘,自马车而下,空气中浓重刺鼻的血腥味更是凝重,我不免浑身战栗,定定地站在原地。
幕宝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旋即自行将马车牵引好,留了我和楚炀站在那里,转身朝着马车旁立着的一块石碑,一字一句念道:“焚天炼狱,非忘尤弟子,不得擅自进入。”
“啊!”我猛地尖叫一声,下意识地身子往后一缩,惊恐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闻声,幕宝忙转身望去,只见身后的那座山丘上,一具具尸体被吊在枝丫上,他们的手腕脚腕皆被人用锋利的刀剑划开,放干了鲜血。殷红的鲜血汇聚成河,不知流向何方。他们死前必定遭受了各种残酷的刑法和折磨,身体虽然已经风干,宛如僵尸,但他们身上还是露出了许许多多骇人的伤痕,像是什么怪物的咬痕,又像是因为什么刑具而造成的伤痕。
一时间血光冲天,看上去甚是可怖。待回过神来,我下意识的轻轻捶了捶胸口,这时才发现自己正紧紧的被楚炀拥在怀里。他两手搂着我的肩膀,看向我的眼神是那样的温柔绵热。想来,或许是我刚刚见到那副景象一时害怕,身子往后躲得时候,正好停留在了楚炀的身旁。或许是他比较体贴,会照顾人的缘故,所以才这般吧?
嗯,肯定是这样。想到此处,我忙不好意思的向楚炀点了点头,表示我无碍了,也急忙说了声谢谢,旋即从他怀里挣脱开来,稍稍整理了下衣衫。
“你们听!”听到幕宝的声音,我忙下意识地屏气凝神。心绪渐渐平静之后,只觉得耳边似乎隐隐约约的传来了一丝丝萧声,听在耳中只觉得甚是清雅,娓娓动听,与这个地方,与面前的一切皆是格格不入。
陡然间,只听得那箫声的调子猛地一滑,登时顿住了,似乎是萧的主人忽然被什么事情打扰到了那般。
“这不对劲,你们两个小心点——”心绪未平,耳边忽然响起了楚炀的叮嘱和提醒,抬头,就又吓了一次:本来空荡荡的平地上,那些悬挂着的尸体,他们身上所流出的鲜血汇聚而成的血池,竟然慢慢地冒出了热泡。就像我们昔日寻找圣物之时,在通天塔里所看到的那样。
不同的是,随着这方血池不住地冒着滚烫沸腾的泡泡,四周的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气更甚方才,闻上去只叫人觉得作呕。
“快跑!”好奇之际,只见楚炀朝着那方血池猛地挥了挥衣袖,旋即拉着我和幕宝迅速转身朝西方跑去!
我和幕宝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这个地方实在太过诡异,且楚炀必定不会害我们,遂急忙跟着楚炀的步伐向前大步跑着,没有回头。
忽地,周遭的温度似是在慢慢上升那般,我只觉得浑身一片炽热,跑了许久,楚炀却忽地停止了前进的脚步。正欲转身询问他缘由之时,环顾四周,我这才发现这里的诡异之处。
此时此刻,我们三人周遭尽是低矮的座座山丘,而那山丘上有的,不止是林木,花鸟。更多的,则是悬挂在山丘之上的一口口黝黑的棺材!
那些棺材并不似我们寻常所看到的那般,它们就那样悬挂在山丘之上,没有绳子的捆绑缠绕,也没有石块可以供棺材放置。那一口口管材及就那样紧紧地挨着山丘的石面,空空的悬挂着!
只往那山丘环顾一眼,便知这棺材有异。那些棺材不知有多少个,外边还缠绕着黄色的符箓。
符箓为何用?防止妖物,防止异变!
见状,我心中不免磕噔一下,情知我们三个现在是真的遇到危险了。虽然出了寺庙,在来到这焚天炼狱的一路上,楚炀阖目休息,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但还是没有大好,内里虚弱。而幕宝之前传给我太多的灵力,我现在这具身体又是无用,血气已是极其衰弱,实在是断断难以强自催动青旸佩。
看向楚炀,只见他的面上虽然十分平静,但他眼里却也是一片担忧的神色。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我们都从未来过焚天炼狱,还不知道这里究竟会有多少的凶险,现在,看到面前的一切,才知道,这所谓的焚天炼狱,果真是名不虚传。
楚炀注意到了我和幕宝紧张的神色,只是微微一笑:“放心,我既然把你们两个带过来,自然不会让你们跟着我丧命的。我会好好保护你们的——”
幕宝眼睛定定看着他,也不言语,静默了片刻,忽然直言:“怀王殿下,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们两个也绝非贪生怕死之辈,你无须太过担心。”一语毕,躬身行礼,表示了感谢。
一时间,我心里也既是感念,又是心酸。楚炀对我们二人,确实是无微不至的关怀。
我看向楚炀,低声淡淡道:“幕宝说的不错。这场大战,看来是免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