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白筱语竟怔住了。抬头看着她,惊诧无比。看着面前这个自称是迷雾之森的守林人乐珩,犹记得初见之时,她还是那样的冷傲绝然,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冰冷姿态。而如今却声音哽咽,朝他们不住恳求拜托的模样,白筱语只觉得心中涌起百般心绪,酸涩不止。
或许,这世间的有情人大抵都是如此吧。
为了对方不惜牺牲一切,付出所有,甚至不惜放低姿态。
聚与散,幸福与悲哀,失望与希望。假若我们愿意品尝,或许样样都会有滋味,不可或缺。不论长相、身份、来历还是其他,只要你动了情,那你便会输。
“情”之一字,才是这世间最容易让人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没有之一。白筱语如此,萧毓轩如此,乐珩也如此。
这一刻,看着乐珩颇为伤情的模样,白筱语才真正的意识到,面前的这个灵力高深,神秘玄幻的迷雾之森的守林人,也不过是一个孤单寂寥,和心上人相爱而不能见的可怜人而已。不过都是太过牵挂太过怀念太过深爱……
“你放心。”白筱语笑了笑,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几人会尽力而为的。再说,既然毕方可以帮助我们阻拦冥界的那些怨灵,我们定当倾尽全力。”
……
风从远处密集的林间传来,一时间,种种片段不住在白筱语脑海中闪现着,饶她平时性情爽朗,也不禁带了几分绯红。
“你们……幻境中的一切,你们还是不是都看到了?!”
“啧啧,看到了,还看得一清二楚。具体到你们俩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对话,我们几个可都是看得一清二楚,听的明明白白……”时暮恩洋洋得意的说道。
闻言,白筱语只觉得已然羞极。那时在那座竹屋之中,幻境中的那个萧毓轩,他们两人之间可谓打开了心房。自己还口口声声的说绝对不会离开他,甚至那时“萧毓轩”说不要告诉时暮恩和幕宝,只想和她呆在一处……两人之间又是各种甜言蜜语,各种拥抱拉扯……
不曾料想,这些事情居然被时暮恩和幕宝看了个一清二楚,这下倒好,自己以后在他们面前还怎么做人嘛……
看着一侧时暮恩和幕宝坏笑的神情,遂轻咳了一声退到萧毓轩的身后以挡住自己羞红的脸。
“天啊,白筱语居然还会害羞?!”一时间,时暮恩看到白筱语如此女儿家的姿态,腻在萧毓轩身后,心中不禁更加感慨:“你对萧毓轩那么温柔,怎么对我就那么凶啊?”
“我可是她老公!”萧毓轩白了他一眼,唇角不免上扬着,甚是得意。
“没爱了……”
时暮恩和幕宝无奈地摇了摇头,已然深深叹了口气。这两人,一路秀恩爱秀到现在。这还不是最气的,最气人的莫过于他们一直在撒着狗粮却浑然不知,完全无视周遭人的感受,这才是最大的悲哀。
当然,这个周遭人指的便是时暮恩和幕宝无疑了。
一番嬉闹过后,四人又继续踏上了前往通天塔的征程。既然经过乐珩一事后,他们已然明白青玄和柯娜要他们来此处的目的,但那时乐珩也并未对他们多言。
究竟毕方和乐珩犯了什么样的过错,才会让他们二人分离至此?况且,乐珩的灵力他们几个都是亲眼见过的,而毕方若是打败萧水寒的关键人物,那他的咒术也必然无比高强。可既然如此,既然他们二人都这般厉害,那他们二人又为何会遭到如今的境遇?
究竟毕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居然有能耐可以打败萧水寒?
究竟乐珩所指的那个困住毕方的关卡是什么?又是为何,只有真正的有情人才可以闯过?难道乐珩就不担心把毕方救出来,让他和他们一行人前往冥界,和萧水寒交手时可以保证毕方的性命吗?还是,乐珩有充分的自信,自信毕方一定可以打败萧水寒,他一定可以平安回来……
一时间,种种疑问萦绕在心头,让他们百分不解。可不管如何,事到如今,事情迫在眉睫,也容不得他们再去细细思考了。这其中的真正缘由,看来只有进入通天塔,见到毕方才可以豁然明了了。
一阵轻风吹来,现下不免感到了一丝冷意。
看上去,这里和几年前仿佛没有任何改变。矮小的石碑上依旧刻着那行让人万般感慨的诗句:“相思门,相思苦。长相忆,无穷极。聚还散,栖复惊。三界五行,唯我号令。”
曾几何时,当年他们一行人来到此地之时,还各怀心事。萧毓轩和白筱语之间一直是模糊暧昧,看不分明。萧翎儿又是诸多吃醋嫉妒……
萧翎儿……她已经离去几载的时光了。想来,那时他们五人为了圣物而奔波,来此地寻找食人族的牙齿,更是知晓了红袖和毕天的事情。
这世间的人,世间的事,未免夹杂着太多太多的无奈。不知此次,在毕方身上,又会看到如何触怀的过往。
越往这林子深处,周围的雾便越大。不远处有那座八角状的塔瞬间映入眼帘。只见它被白雾紧紧地缠绕着,在这迷雾之森中显得极其高耸威仪。
待缓缓走进之后,发现这塔一侧竖立着的石碑上确刻有“通天塔”三字,原来这当真是通天塔。
通天塔外仍旧贴着无数道符箓,同多年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就连外围也没有一丝一毫被损坏的迹象。甚至于,连通天塔外死寂一般的气息都是那样的熟悉。恍惚中,白筱语竟然有一种他们从未从此处离开过的错觉。
除了少了一个人之外,人依旧,物依旧,不同的自始至终只是心境罢了。
然而,让白筱语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毕天已然不在此处。那间诺大的密室,已然人去楼空,空中充斥着那样一股死寂的气息,石室内的陈设依旧如当初一般,桌椅虽然整整齐齐的摆着,但案牍上置着的几本书籍现在已然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看起来已经有很久时间没有住过人了。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萧毓轩随手拿起案牍上那一张已然泛黄的纸张,勉强辨别着上边的字迹念道。
“这是什么?”白筱语不由好奇的从萧毓轩手里接过那张纸张,随即慢慢走到窗边。石室内漆黑一片,白筱语只得抬起双手,就着透过窗柩折射进来的皎洁的月光继续一字一句念道: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
“看来,毕天真的离开这里了。”
白筱语轻轻放下手中已经泛黄的纸张,不禁感慨道。
“毕天在这里独自一人住了上百年,红袖又已经死了,看来,这里对他来说,已然是个伤心之地了。”萧毓轩喑哑低晦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感慨和无奈。
恍惚中,那个一身白衣,看上去宛若隐居世外的翩翩公子般的少年郎的身影不住在脑海中闪现着。
记忆中,他潇洒的从怀中抽出那管玉萧,吹着一首忘忧曲。那首可以让人忘却心中无限忧愁与烦闷的曲子好似人间天籁。白筱语仍然清楚的记得,当年自己昏迷之际,恍恍惚惚之时耳边听到的那样独特的韵律,只觉得心间仿佛有一泓清泉慢慢涤过一般,清新透明。
他说,此曲名为忘忧曲。
好一首忘忧曲……现在看来,真是讽刺。
毕天将它命名为忘忧,可他何时又真的能够做到忘却烦忧?如果可以,他何以会在通天塔逗留了上百年?他终究还是放不下红袖。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这应该也是毕天内心深处真正的声音吧。即便他面上如何云淡风轻,装作无事的模样,但他骗得过别人,却终究骗不过自己。
他用了半身的修为打开了石门,将白筱语他们送进去。明知他们会去找红袖,明知他们要的东西对红袖来说意味着什么,明知红袖会死……但他却还是这样做了。
这才是真正的爱吧。不问缘由,不畏生死,不管红袖如何,自始至终毕天都愿意一直陪伴守护在她的身边。
纵然两人隔着一扇石门,不能相见,纵然红袖都不知道毕天始终在外边默默守护陪伴着她。从一开始,毕天就是那个最了解红袖的人,他明白,只有死,才是对红袖来说最好的解脱,最好的结局。
白筱语他们心中不住感慨着红袖和毕天的遭遇,恍然间,却忽地听到了一阵悠扬的萧声响起,回荡在石室中。
“毕天?!”
幕宝好奇地扬声喊道,可周遭却并没有任何人的回答和响应,只有那阵绵延不断的萧声,在周围一片寂静的石室内显得那样的清晰而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