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幕宝方才说的话,萧毓轩和时暮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遭到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
他们惊呆了,紧紧盯着幕宝所称的“子衿”那人的眼睛,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子衿是白筱语的母亲,他们不是都说子衿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死了吗?怎么可能还好好的活在这世间,坐在他们面前。并且年纪看起来还是那样的轻?可是,幕宝也绝对不可能认错人的。
过了好一会儿,幕宝摇了摇头,不置可否的说道:“这不可能,我不信。”可说这话时,萧毓轩却清楚的发现,幕宝眸中却并无半分怀疑的神色,眼中余下的只有满满的震惊和诧异。
他复又看向子衿,只见她与他们几人面面相觑,眸中也并无半分怯懦退让的神色,倒是落落大方,气势看上去却并不像是什么人假装。
“好久不见,小狐狸。”
幕宝听到这句话时只觉得浑身一颤,整个人以致就像受到电击一般,精神处于恍恍惚惚的状态之中,子衿话尾的那三个字不住的在她的脑海中重复着,久久挥之不去。
那一刻,幕宝断定面前的这个人便是子衿无疑。曾几何时,子衿便是这样叫她的,这一点从来未曾改变。
“可是!可是你…”
“可是,我死了。对吗??”她双眸似水,一双朱唇,语笑若嫣然,可说这话时,言语中却带着超凡脱俗的淡然,好似生死二字在她眼中不过如浮萍,就像只是书本上的两个字,对生死之事全然不在乎那般。
幕宝定定点了点头,只见子衿轻轻笑着,侧头看向桌上置着的古琴,旋即玉手轻挑银弦,轻轻拨动着,声音宛然动听。在这有如世外桃源的环境中更显其天籁之音。
那一刻,萧毓轩似乎隐隐明白了,为何白耀师会对子衿一往情深。而自己的父亲萧水寒更是为了她不惜一切,甚至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未曾将她忘怀,还试图想要复活,让子衿回到她身边。
不得不说,白筱语和她的母亲在外貌上极为相似,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她们二人都是那样的貌美动人,让人念念不忘。但子衿柔滑婉郁的气质是骨子里透出来的,一颦一笑尽显清波流盼。而白筱语却比她的母亲要多上几分天真灵动的气质,更显调皮娇俏、美目流盼。
子衿一手随意的拨弄琴弦,道:
“我知道你们此行来是为了什么事情。筱语是我的女儿,我绝不能看到她出事。”
话毕,只见萧毓轩忽地站起身来,躬身行礼,旋即定定跪在了地上,朝着子衿磕了一记头,这也算是他第一次正式拜见白筱语的母亲吧。
“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让筱语出事的!”萧毓轩向她问好后,旋即定定说道。
听到萧毓轩如此说,那琴声戛然而止,子衿嘴角绽开了一个微笑,扭过头来看向萧毓轩,颇有意味地看着他,“可是,萧水寒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是。”萧毓轩眸中闪动了一下,幽幽道。心中只觉得万般愁绪,这也正是他所忧心的。
自从萧毓轩得知自己的父亲便是凤甲仙之后,他心里便一直视之为心结,这是他心中最大的痛处。而他现今又挟持了白筱语,为此,这一路上萧毓轩都忧心烦闷不已。
思量之际,只听子衿又淡淡道:
“可即便你们三人联起手来,也未必是萧水寒的对手。这一点,你们应该都很清楚。”
“我明白。”
看到垂下头来,甚是担忧苦闷的萧毓轩,子衿旋即站起身来,遂弯下身子将他扶起来,“起来吧。”
“您应该很恨我父亲吧。”
“你指的是,萧水寒害了我的孩子,杀了我的丈夫,现今又绑架了我的女儿是吗?”
看到子衿说这话时眸中却并无那般恼怒,反而超脱淡然,萧毓轩心中甚是不解,只听子衿又淡淡道:“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这世间的因缘际会,哪能是区区的一个恨字,一个爱字便能解释清楚的?每个人都有他的命数。很多事情,也都是天意。”
子衿扶着萧毓轩缓缓坐下,旋即自己也款身坐下,只见子衿盯着他们的眼睛淡淡道:“我不会让我的孩子出事的,或许,我会有办法可以将筱语救出来。只是,这个法子…”
“什么办法?!只要能把筱语平安救回来,我什么办法都愿意尝试。”听到子衿说她有办法可以把白筱语平安救出来,萧毓轩眸中忽地一亮,定定问道。
“什么办法你都愿意吗?”子衿定定道。
“是!”
“不惜一切代价?”
看到萧毓轩眸中坚定果决的模样,子衿微笑着看着他,摇了摇头,轻叹道:“我倒是第一次见到你。筱语有你这样的人爱着她,还有你们这些挚友,我很放心。”
旋即又在时暮恩、幕宝他们的脸上转了几转,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萧毓轩的脸上,附在他耳边幽幽说了一番话。
一时间,萧毓轩的面上竟说不出是喜还是悲。
“心甘情愿,才会理所当然。理所当然,才会义无反顾。”子衿双眸似水,言语间却带着谈谈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神情淡漠,说这话的时候嘴角轻轻勾起一抹笑容,但却如同烟花般,看起来是那样的飘渺虚无而又绚烂,令人看不出她的情绪。
“这其中诸事,还需你细细思量。若你心中仍有疑虑,也自然大可不必如此。毕竟,这件事情放到任何人身上也是难以抉择的。”
时暮恩和幕宝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二人,却不明白他们方才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觉得甚是奇怪,听得一头雾水。
可是,既然子衿没有当面对他们二人提及,想必也定然是有她自己的顾虑和思量,自己也只能作罢。反正这亲妈是不会害自己的女儿的。
默了一瞬后,只听萧毓轩轻笑一声,又淡淡道:“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不会让她出任何事情的。这是我对您的承诺。”
“好,我果真没有看错你。”子衿紧盯着他的眼睛定定道,旋即又看向萧毓轩身侧的时暮恩和幕宝,神情温柔的注视着他们,道:“谢谢你们两个为了筱语这样不惜以身犯险。现今,我心事已了,也是时候该走了。唯愿你们可以从萧水寒手中救出筱语,诸人平安。”
“子衿…”
话音刚落,只见子衿便已站起身来,从桌上端起那古琴,定定抱在怀中,转而走向茅草屋中,口中轻轻呢喃道:“所有悲欢离合,到最后,不过付与说书人。”
轻风吹过,瑟瑟几响,子衿素淡的白纱衣裙衣决飘飘,更显得她稍显单薄,似是一片落叶空中摇曳。长长的黑发在风中凌乱,美得竟然没有半分人间烟火气息。
幕宝还想开口说些什么时,不知何时,面前却突然有了大片大片的浓雾。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
定睛望去,只见面前子衿却慢慢地隐入了那片白雾之中,只余下那轻灵淡然的古琴声传来,余下他们三人伫立在远处,一时间,竟不知该怎样去做…
“醒醒!快醒醒!”神情恍惚之中,时暮恩似是觉得身边有人在不住推搡,叫喊着自己的名字,旋即睁开眼睛,可映入眼帘的,却是幕宝和萧毓轩的面孔。
“你怎么样?好点了没?”
时暮恩望向四周,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已经躺在了地上,回过神来忙挣扎着站起身来,:“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躺在地上啊?”
他不住地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旋即又看向幕宝和萧毓轩,好奇地问道子衿去哪儿了。
待听到时暮恩追问起白筱语的母亲子衿的下落之时,萧毓轩和幕宝面面相觑,眸中更是增添了几分坚定,心中更加证明了他们二人方才的论断。
“看来,刚才我们看到的一切不过都是一场梦而已。想必她泉下有灵,定然是知道筱语出事,所以我们方才才会看到那些场景。”
“你是说,我们方才看到的都是梦?”时暮恩好奇地问道,旋即看向周遭,只见这附近哪里还有什么茅草屋,竹林和水池,又哪里有什么鱼鸭的影子呢?看起来不过是一片死寂的废墟。
悄然打量四周,只见他们身边都是一些修建的大型宫苑,还有一些流泉在低洼处汇成的湖泊池沼。虽然没有之前那些富丽堂皇的模样,但凭借着外表,和那些散落在地上的诸多珍宝和历史文物来看,依稀也可以看出当年杨玄感为修建这座地宫所耗费的巨大心力,还有那地宫曾经的金碧辉煌与壮观景象。只是,那寒冷的风沙灰蒙蒙地刮起满地的落叶,满目残墙断壁处皆是杂草丛生,着实让人觉得无比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