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见

如今已是2019年,教育普及程度极高,物质不再是人们梦寐以求的稀缺品,人文主义氛围也日益浓厚。

然而在北半球,却依旧烟火纷扰、局势动荡。

“曾经我以为世界始终和平,后来才明白,我不过是生活在太平盛世的庇佑之下罢了。”明樱站在山顶,极目远眺,尽情俯瞰着白云笼罩下的小城。晴空澄澈万里,城中那座山神庙宛如一座神圣的神邸,蜿蜒曲折的小路,与错落有致的松柏树相互映衬,构成了一幅如诗如画的美景。

夏日的阳光倾洒而下,折射在松柏树枝头的大红灯笼轻轻摇曳。微红的光线柔和地落在山石上,更衬出这片秘境的迷人韵味。

农历六月十九,是菩萨成道日。明樱的妈妈笃信佛教,这一天自然要上山拜佛。信佛之人,心怀慈悲、善良有德。换算成公历,此时正值七月下旬,学校放暑假,明樱也刚刚结束了高考。

高三一整年,明樱早起晚睡,不是埋首书本,就是刷题练习,刻苦至极。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考上了一所普通的医学院。虽说不是顶尖学府,但明樱毫无气馁之意,毕竟她原本成绩欠佳,努力之后能考上大学,已然让她欣喜若狂。自此,明樱成为家中唯一的大学生,爸爸妈妈、哥哥姐姐都对她宠爱有加,将她捧在手心、含在嘴里。

那几天,家里常常能听到这样的对话。

明樱满脸期待地说:“妈,同学叫我出去玩,庆祝一下高考结束呢!”

妈妈满脸笑意,温柔回应:“辛苦一年了,是该好好放松放松,给你两百块够不够?”

明樱笑得眼睛眯成了缝,连忙说道:“够了够了,谢谢妈!”

清晨七点,明樱爸爸正准备出去跑出租,明樱从房间探出头来喊道:“爸……爸!你回来的时候帮我带碗张阿姨家的糯米饭呗,要五块钱的,多加点脆哨哦!”

爸爸停下脚步,关切问道:“要不要加辣椒?顺便问问你姐吃不吃。”

明樱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她不吃,不用管她啦!”

晚上,明樱和姐姐一起逛街。明樱皱着眉头,佯装苦恼地说:“唉,读个高三可把我读成书呆子了,一件好看衣服都没有,愁死我了……”

姐姐明君嘴角微微上扬,笑着回应:“你自己去挑一件吧,价格在一百以内,超出的部分你自己补上哦。”

明樱一听,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连忙摆手:“不会的不会的,学生就该朴素点嘛!嘿嘿……嘿嘿……”

还有一次,哥哥明奇带着女朋友吃火锅,正巧被明樱撞见。明樱眼睛一亮,拉着好朋友快步上前:“哥,哥……哎呀,可算碰到你了!”说着,她还对明奇眨眨眼,调侃道,“哥,你可真能藏啊,保密工作做得够好的!”紧接着,她九十度大鞠躬,礼貌又热情地说道,“姐姐好,我是明奇的小妹,叫明樱!”

明奇一脸无奈,只得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你未来嫂子,安奕微。”

明樱连忙拉过身旁的朋友,笑着说:“这是我朋友,肖柔。”

安奕微笑容温和,轻声问道:“妹妹,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明樱故作委屈地叹了口气:“哎,刚高考完,这一年把我累瘦了,正打算去补充点营养呢。”

明奇笑着掏出一百块钱递给她:“拿着吧,和你朋友去吃点好吃的,哥身上就这么多了。”

明樱眼睛放光,一把接过钱,开心地说:“哥,你可太懂我啦!”就这样,明樱拿着钱开启了自己胡吃海喝的惬意小日子。

五天转瞬即逝,厨房里,明樱正默默清洗着一摞又一摞的碗碟,还有一把又一把的筷子。她一边洗,一边小声嘟囔着:“真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能想到,之前努力学习的时候那么辛苦,人前潇洒也就这短短五天半。明樱啊明樱,你怎么就这么倒霉,好日子这么快就结束了!”

此时,明樱妈妈正准备出门上班,刚走到屋外,突然想起什么,又匆匆跑回去问:“三樱,今天想吃什么菜?妈下班买回来。对了,我的树剪放哪儿去了?”

明樱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无奈与悲怆,回答道:“在鞋柜的木盒子里呢,那东西太危险,我收起来了。我不挑食,妈你喜欢吃啥就买啥吧。”

明樱妈妈是一名绿化修剪师,专门负责修剪树木枝桠,有时也会给小公园里的树木精心塑形。她文化程度不高,却吃苦耐劳,常常在烈日下工作。但她对自己的修剪技艺颇为自豪,上班途中要是看到熟透的果子,总会带回家给明樱他们尝尝。明樱妈妈身材娇小,眼睛清澈干净,五官端正,只是岁月毫不留情,在她脸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痕迹。

放假后的明樱,最热衷的事便是看海。可他们这儿离真正的大海十分遥远,不过她心想,翻过这些山,或许就能看见海了。这看似无厘头的想法,源自她小时候读过的一篇课文:“翻过山就可以望见海!”于是,周边的山都被明樱爬了个遍。海没见到,大江大河倒是不少。

明樱家住在城市外环的山顶上,有一条小路直通城市中央。山顶上有几户人家,但明樱家与其他几家距离较远,久而久之,就成了独门独户。明樱家虽然没有豪华的装饰,也无需过多的物质堆砌,却干净又温馨,家人之间更多的是相互理解与关爱。

明樱和姐姐睡在一间小屋里,屋外有个小小的阳台。阳台上种满了姐姐喜爱的雏菊,明樱喜欢玫瑰,便自己开垦了一小块地,种了一盆娇艳的玫瑰。哥哥喜爱简洁,对于妹妹们喜欢的东西,从不与她们争抢。明樱的爸爸专门为妈妈在阳台种满了月季,明樱经常跑去爸爸妈妈屋里,摘几朵来精心插花。妈妈爱养花,也格外呵护这些花儿。

阳台后面是一条通往大海的支流,高三时,明樱常常望着这条江出神,心里琢磨着:这一条江都如此宽阔,那大海得有多大啊!在明樱一家中,只有她没见过真正的大海,更别说触碰海水了。

这条江又大又深,为了安全起见,明樱家后面被栅栏围了起来,只有在阳台上才能看见江水。明樱常常对着江水发呆,心里幻想:海底会不会有鲛人?会不会存在海底王国?是不是还有另一个神秘的世界呢?她就这样呆呆地望着,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了。小时候,哥哥常带着她去江河的小支流游野泳,可即便如此,明樱依旧不会游泳。

毕业之后,明樱闲得无聊,突发奇想跑去当了话务员。可一个月过去了,她自己一单业务都没谈成,反倒帮同事促成了好几单。这份工作把她累得耳鸣,最终她辞去了这份工作,并小心翼翼地把第一份工作挣来的钱存了起来。

一天,明樱闲来无事,骑着单车,带着水桶、鱼饵和鱼线,来到山脚下的浅流边。她放下东西,又找来几根竹竿,准备钓鱼。她安安静静地坐了一下午,这时,一位装备齐全的老爷子在她旁边坐下,转动着线轮,笑着对明樱说:“姑娘,你这是学姜太公钓鱼呢?得把鱼钩上的饵去掉,对吧!”

明樱有些尴尬,却还是礼貌地拿起竹竿,把鱼饵扯下来扔进江里,说道:“谢谢老伯指点!”

老爷子见状,打趣道:“哟,这小姑娘,还挺有个性!”

明樱笑了笑,回应道:“老伯,我就是打发打发时间,您别管我哈!”

老爷子轻轻摇了摇头,笑而不语,专心放好鱼饵,眼睛紧紧盯着鱼钩。

又过了一个小时,明樱的小水桶里依旧只有清澈的水,而旁边老爷子的水桶里早已装满了鱼。老爷子收拾好渔具准备离开时,往明樱的桶里放了一条灰白色的大鱼,说道:“小姑娘,你坐这儿一天都不烦躁,真少见!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家炖锅鱼汤喝吧。”

明樱连忙起身,鞠躬道谢:“太感谢您了,老伯!”

老爷子走后,浅河边只剩下明樱一个人。她看着桶里的鱼,那肥鱼泛着微微的蓝光,可爱极了,她实在不忍心把它拿去炖汤。于是,明樱挽起裤脚,走到浅滩前,轻轻把鱼放回了河里。鱼儿摆动着尾巴,不一会儿就游得不见踪影。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余晖洒在大地上,仿佛为世界铺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明樱正准备离开,突然,一阵悠扬婉转的萧声,伴随着空灵的歌声传入她的耳中。明樱瞬间被这美妙的声音吸引,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到河岸边。

只见河面上缓缓浮现出一个长相异常俊美的男子,上半身带着少许淡蓝色、闪烁着微光的鳞片。明樱一下子看呆了,心中暗自惊叹:这男子英气的剑眉下,是一双笑起来弯弯的桃花眼,鼻梁高挺,一头自然的长卷发肆意飘散,皮肤白皙如雪,简直就是自己梦中的男神模样。“啊……”明樱突然回过神来,往后退了一步,却不小心划破了中指,一条血痕清晰可见。这时她才看清,哪里是什么明眸皓齿,分明是一口尖锐的獠牙。那男子突然朝着她的手咬了过去,人鱼瞧见明樱惊恐的模样,悬着半身在河面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缓缓舔了舔嘴角的血迹,随后缓缓沉入河底,消失不见。

明樱吓得心脏砰砰直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鱼消失的地方。缓过神后,她双腿发软,一瘸一拐地走到单车旁,骑上车歪歪扭扭地往家赶。她一边骑车,一边拍着自己的腿,大声喊道:“你给我争点气,平时不是挺爱蹦蹦跳跳的嘛!”

好不容易回到家,明樱一头扎进被子里。这时,姐姐明君推门进来,问道:“三樱,吃饭不?糖醋排骨是我做的哦。”

明樱闷声闷气地回答:“不吃不吃,我要睡觉,我肯定是在做梦呢!”

明君无奈,又问了一句:“那要不要给你留点?”

明樱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多留点哈!”

明君回到餐桌旁,坐下说:“三樱她不吃,让我给她留点。”

妈妈停下添饭的动作,转头问道:“三樱这是怎么了?”

明君挑了挑眉,一脸无奈:“她说自己在做梦呢!”

妈妈笑了笑:“我还是给她留点吧,万一半夜起来找吃的,找不到该饿坏了。”

半夜三更,明樱好不容易战战兢兢地睡着了,那扰人心魂的歌声却再次钻进她的耳朵里。她突然感觉呼吸一滞,仿佛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自己的嘴里。明樱拼命挣扎,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她感觉自己被紧紧捆住,动弹不得。

“三樱……三樱……你怎么了?”明君焦急的呼喊声传来。

明樱缓缓睁开眼睛,语气惊恐:“你干嘛呀?”

明君抬手轻轻拍了下明樱的脑门,说道:“我还想问你呢,大晚上的折腾什么呢!被子都被你踢到我这边来了。”

明樱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啥事儿,姐,对不起哈!睡吧睡吧,我不闹了。”

第二天,明樱起床时,家人都已经各自去上班了,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走到阳台,望着那条长长的江河,想起这条河有个名字,叫“俢海”。明樱突然灵光一闪,抬起中指查看,昨天被咬伤的痕迹居然已经愈合了,可那道疤痕却清晰地留在那里,明樱满脸不可置信,眼睛瞪得大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