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灵离开张民身体之后,原本黑漆漆的房间里忽然之间亮起了灯,应该是原本那婴灵为了能够让他们行动受困,所以才控制了电灯,现在它与唐敖算是打成了协议,从对立变成了合作的关系,自然也就不需要再那么大费周章的捣乱,照明自然就恢复了,突如其来的光明让苏童和唐敖原本适应了黑暗的眼睛都一下子受到了很强的刺激,好一会儿菜适应过来,他们看到张民并没有任何反应,就那么牙关紧咬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苏童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紧张的远远看着,唐敖则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符纸,贴在婴灵的人骨寄身物上面,然后把那个骨雕暂时放在一旁的小茶几上,这才过去检查张民的情况,确定了他只是暂时还没有醒过来,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之后,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休息休息,尽管唐敖刻意的保存着实力,尽量不去与那婴灵硬碰硬,但使用了血咒,以及为了破除婴灵的幻术,打破暗界的时候,也还是消耗很大,在沙发上坐下来以后,一句话也不说,就只是闭目养神,苏童紧挨着他坐着,眼睛时不时的看看那个贴了符咒的骨雕,再看看地上躺着的仍旧没有知觉的张民,心里仍然有些放心不下,生怕这平静只是暂时的,忽然之间会又生出什么事端。
还好,屋子里一直静悄悄的,那个婴灵被唐敖封在了它的寄身物里面,没有出来,也没有弄出什么动静,张民也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原本苏童犹豫着要不要先离开这边再说,尽管看起来事情暂时平息了,但是经过了那么多事之后,苏童对自己熟悉的家还是或多或少的有了那么一点恐惧感,尤其是婴灵还在的情况下,这种恐惧感就更加没有办法消除,她现在暂时还没有精力去考虑以后怎么面对自己的住处,毕竟要紧的是先把眼前的这一连串事情都摆平了才行呢。
大约过了快一个钟头,张民才终于有了点反应,一开始只是手脚有些类似于神经反射一样的颤动,就好像一个正在做噩梦的人一样,过了一会儿才幽幽转醒,刚醒过来的时候,他似乎还有些茫然,对从进屋到醒来中间的过程完全没有记忆。
苏童虽然经过之前的那件事之后,打从心眼儿里讨厌他、排斥他,但自己也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几次三番的被鬼附身,然后又昏迷了半天,还不闻不问,于是纠结了一番,她还是忍不住询问了一下张民的状况,只不过为了怕张民又会错意,以为自己是因为在意他,所以才关心他,苏童还特意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态度,假装成自己好像很不耐烦似的。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的?”她皱着眉头,语气不冷不热的问。
张民哼哼唧唧的坐起身来,抬胳膊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这一抬胳膊,头不疼,胳膊却有些疼,他莫名其妙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肘,发现居然青了一大块,还有擦破皮的地方,再看看别处,也有好几处青青紫紫的,张民看看这儿,揉揉那儿,一下子也有些懵了,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不记得了……”
苏童一愣,赶忙把目光投向一旁的唐敖,用目光无声的询问,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用在张民身上的符咒有什么副作用,结果导致他失忆了?虽然之前觉得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就可以了,但假如真的把好好的一个人给搞失忆了,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并且相当的棘手。
唐敖也没想到张民居然会说自己不记得,不由的也感到有点紧张,用在张民身上的符咒虽然以自己的能力驾驭起来,算是驾轻就熟的,但是真正实际应用,这也是第一次,张民说自己记不起来事情,这也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我就记得你在我身上画了一堆东西,还让我不许乱动,”张民憋了半天,终于开了口,他指了指唐敖,然后又看看苏童,“后来过来这边,等着开门的时候苏童还有点儿害怕我,我还告诉她别害怕,我不会再犯浑了,然后……然后是怎么进门来的,后来的事儿,我就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听了他这话,苏童和唐敖都松了一口气,并且如果可以,苏童真想过去照着张民的屁股踢上两脚,他这个人,这种时候说话大喘气,明明是记不住进屋之后的事情,偏要不清不楚的说什么不记得,差一点把她下个好歹,敢情他是进了屋子以后的所有事情一概不记得,所以不知道方才苏童和唐敖两个人经历了什么,苏童他们俩的神经可是已经紧紧绷了那么久,现在一点惊吓都快承受不住了。
不过无知者无罪,张民既然不知道他们的险恶经历,自然苏童也不能真的伸脚去踢他泄愤,所以她只能没好气的瞪他一眼,然后扭头问唐敖:“他刚才不是进来了有一会儿才昏过去的么?那个婴灵刚开始袭击咱们的时候,他还好端端的在屋子里站着呢,怎么会对进来屋子里之后的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呢?”
唐敖想了想,认为只有一种可能:“这个应该和符咒本身的作用没有直接关系,可能是他当时的阳气比较弱,所以进来之后,其实就已经受了屋子里阴气的干扰,当时虽然看起来是清醒的,实际上神智并不是很正常,中间又有点别的插曲,所以现在彻底醒过来了之后,之前的事情就都不记得,只记得进门前。”
苏童和唐敖谁都没有提中间具体发生过什么,虽然说唐敖叫张民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充当这个载体,这也是对他之前差点对苏童铸成大错的一种弥补,但是他那个人的个性太过反复无常,并且又喜欢纠缠不清,所以为了避免以后他找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缠着苏童甚至赖上苏童,苏童和唐敖在这件事上不约而同的表现出了一种默契。
“啊,对呀,这屋子里不是还有个鬼呢么!”张民听着他们俩的对话,这才想起来他们过来是要对付一个可怕的婴灵,于是立刻紧张的四处张望起来,“那……那它在哪儿呢?你们对付它了么?”
“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担心这个。”尽管并不是十分愿意理睬张民,但唐敖还是比较厚道的对他履行了告知义务。
张民这才放下心来,他又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才试着从地上爬起来,总体来说,除了有些头重脚轻之外,张民并没有太多的不适,他自己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下浑身上下的几处淤青,嘴里咕哝着:“这怎么摔一跤能摔成这样啊……”
苏童瞥了唐敖一眼,心里知道,那些伤是婴灵附身在张民的身上时,扑过来同唐敖厮打的那个时候造成的。
既然张民也没有大碍,此时都已经是凌晨了,时间很晚,所有人都不同程度的感到乏力和疲劳,唐敖考虑了一下,问张民是想要赶回家里去休息,还是留在这里就地休息。张民最初对留在苏童家里这个选择还是比较感兴趣的,一副想要留下来的架势,然而当他听唐敖说,那个封住了婴灵的寄身物——人骨雕像,也会被留在这边,而苏童当然是要跟着唐敖回去对门,张民便立刻改变了主意,准备收拾收拾自己连夜赶回家里面去休息了,理由是让他和那种东西同居一室,他会觉得害怕,别说休息了,吓恐怕都会被活活吓死。
唐敖当然不会勉强他,直接让他自行离开,张民一瘸一拐的往外走,走之前本来还想和苏童说几句话,道个别什么的,但无奈苏童并不想理睬他,最后也只好放下这个念头,垂头丧气的一个人走掉了。
“你真的不是为了吓唬他,所以才那么说的么?这东西……”苏童等到张民走了,才指了指那个人骨雕像,开口问唐敖,“真的还放在这里啊?”
“对,我不是单纯为了吓唬他,方才这件事我已经考虑过了,还是放在这边比较稳妥,我那边对你来说可能安全性更高。”唐敖没有把话说的太明白,毕竟那个婴灵虽然被困在骨雕里面,但还是可以听得到他们的对话,苏童这边被婴灵霸占了那么久,房子里的阴气比以往重了很多,之前婴灵在家中肆意妄为的时候,还好说一点,弱肉强食在阴阳两界都是一样的,有它在,寻常的小鬼也不敢进来作祟,但是现在婴灵被自己收了,这房子里空余散不掉的阴气在,却没有了镇山虎,只怕是周围的游魂野鬼都会忍不住想要过来串串门。苏童的八字那么轻,现在受了伤的魂魄也还没有完全复原,留在这边显然是不妥的。
除此之外,唐敖也还有另外的一重考量,虽然说双方已经达成了协议,可是和他们谈条件的毕竟不是人,而是一个积怨已有几十年的婴灵,如果它真的想要耍诈,唐敖确信自己治得了它,但终究保证不了不造成其他风险,自己的家里原本就设下了保护结界,前几天因为苏童在,他还又格外加重了防护,把一个不可以百分百信任的婴灵带到自己的防护堡垒内部,这是不合适的,但是把苏童带过去,留在自己的身边贴身保护着,这就很稳妥了。
苏童见他这么说,也就心领神会的没有再继续询问许多,点点头,接受了。
估计那婴灵也乐得留在苏童的家中,唐敖在确定苏童也恢复了一点体力,准备离开之前,也有交代那个婴灵,对于被留在这边有没有什么异议,骨雕左右轻微的摇摆了两下,像是在摇头,唐敖松了一口气,告诉那婴灵,骨雕上面的符咒可以帮助它安定下来,它现在需要做的是先自行摒除杂念,等到自己解决了荒宅那边的事情,自然就会设法帮它化煞,让它能够正常的重入轮回,转世成人。
一直到回到了唐敖家中,苏童一颗高高悬着的心才总算是真正的放下了一些,这紧绷的神经稍微那么一放松,浑身上下的力气也好像一下子都泄掉了似的,瘫软的坐在沙发上,老半天缓不过来,唐敖关切的询问了一番她的身体状况,确定苏童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吓,过度紧张,所以突然放松下来之后有点虚脱,便帮她热了一点牛奶,这东西虽然本质上起不到什么实质的作用,但是至少温热的牛奶喝到肚子里面,多少会对精神起到一点点的安抚作用。
对于接下来的事情,唐敖只字未提,但是他的眉宇之间去似乎带着一抹化不开的忧虑,如果不是苏童实在是太过于疲乏,恐怕早就能够发现了。
喝过了热牛奶, 唐敖看了看时间,对苏童说:“时间也不早了,你赶快休息一下吧,今天晚上的事情,也够你受的,你表现的很勇敢。”
“要不是有你在那儿,我恐怕也没有这个底气去勇敢。”苏童可不敢居功,如果不是唐敖有能力也有聪明智慧,彻底制服了那个婴灵,自己就算一时识破了对方的幻术迷惑,最终也还是不可能逃脱的了那婴灵的魔爪,“其实你才是今天晚上付出最多,也最辛苦最疲劳的那一个,所以你去卧室里好好的休息吧,今天换我在客厅里面当‘厅长’好了!”
“那可不行,”唐敖一听这话,想都不想的就摇头拒绝了,“让女孩子睡沙发,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这不符合我的做事原则,你快点去好好休息吧,再不抓紧时间休息,在这里推让来推让去,估计咱们俩就改直接吃早饭了。”
苏童被他最后的那一句调侃逗笑了,既然他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尽管觉得过意不去,她也还是只能接受唐敖的安排,怪怪的到房间里去休息。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唐敖却并没有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抓紧时间在客厅的沙发上躺下来睡觉,而是在她进了卧室关好门之后,便一闪身,进了书房,一直到天光大亮,都没有再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