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第一次看到那些东西……会害怕么?”苏童这几天之内已经遇到好几次可怕的怪事,每一次都有一种吓破胆的感觉,她不知道自己这种毫无免疫力的反应到底是因为骨子里就胆小,还是寻常人也都会是一样的情况。
见鬼这种事,毕竟不像是逛商场、去影院那么稀松平常,身边的人除了唐敖亲口告诉自己,他是阴阳眼之外,其他人是不是也不巧有过类似经历,又是不是愿意相信这些怪事和灵异现象的存在,还都是个未知数,为了不被人当成是精神病来看待,关于见鬼的种种疑问,苏童也只能问唐敖一个人了。
唐敖想了想,点点头:“第一次见到确实是吓了一跳。我记得当时是我生病刚刚好转起来,还住在医院里,有一天晚上睡到半夜里,觉得冷,就醒了,醒了以后发现被子都垂在了地上,赶忙想要拉上来,一拉,拉不动,再一看,在我床边坐着一个男的,他用脚踩住了我的被子,所以才拉不动的。”
“天呐……”苏童下意识的用手掩住了嘴巴,听得紧张极了。
唐敖自己倒是早就习惯了,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我当时确实也吓了一跳,不过那个时候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生个病居然开了阴阳眼这种事,还以为是别的病房的人走错了,我就问他要干什么,他说让我起来,我睡的是他的床,让我把床位还给他,我没理,他就过来推我,最后真的把我给掀到地上去了,我当时挺生气,但是身体挺虚弱,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就坐在地上按了呼叫器,结果等值班护士跑进来的时候,那个人一下子就不见了,我那个时候才真的吓了一跳。后来我又遇到了几次类似的事情,什么半夜里头忽然看到有人从我床头放下的墙那边走过来,又穿过对面的另外一堵墙消失了,或者正在洗脸,忽然从水池里又冒出来一张脸之类的,刚开始确实是经常被我吓一跳,后来慢慢的我也发现,除了个别怨气比较大的,可能会对我们的安全造成一点威胁之外,大部分滞留在人间的鬼其实和我们是相安无事的,他们也不过是在找途径离开,或者还有什么牵挂,没舍得走,并不会故意的打搅活着的人,没有阴阳眼,阳气又很旺盛的人也看不到。你原本也不应该看到的,只不过最近你接二连三的受惊吓,又招惹到了一个怨灵,所以才会变得能看到那些,而且赶上的几率还挺高……”
唐敖说着说着,意识到苏童已经半天没有出声了,怕她是吓得不敢说话,赶忙收声,扭头看看,发现苏童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头外在一旁,靠在车窗那边,唐敖靠边停下车子,小心翼翼的帮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又把自己搭在椅背上的衣服盖在苏童身上,整个过程中苏童始终睡得很沉,没有醒过来,估计是之前连惊带吓,也消耗了很多的体力,现在终于撑不住了吧。
等到苏童被唐敖叫醒,车子已经停在了楼下,唐敖扶着她乘电梯上楼,到了家门口,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个家,她到底能不能回。
这个问题当然得问唐敖了,眼下暂时还没有人比他在这件事上更有发言权。
唐敖给出的答案也很直截了当。
“不能。”他对苏童摇摇头,抬起手腕来给她看手表上面的时间,“现在是凌晨一点多,正好是阴气大盛,阳气衰竭的时段,这种时候要是让你回家,等于是送上门去让人家鱼肉,你家里头的那个,能够很好的隐藏自己的阴气,这就说明它绝对不是普通的怨灵,而且经年累月,已经能够自控的那种,在没有摸清楚对方的斤两之前,就算是我,也不敢冒冒失失的在阴气盛的时间段里过去硬碰硬,昨天晚上是权宜之计,我本来想等你睡了之后,看看能不能发现那个怨灵露出马脚,或者显出形状来,但是它明显是故意躲起来,不想让我发现,今天你已经受过惊吓了,阳气弱的不得了,无论如何不能再去冒险了。”
“那我住哪儿?”苏童有点着急了,这一路上她居然都没有想到要着急这件事,只是一心想着赶快离开那个让她差一点点下掉魂的宾馆,离开张民,完全没有顾得上考虑回来之后在那里落脚这件事。经过了晚上的那一番惊吓,现在再让她跑出去住宾馆,她还真的是有点心理阴影,不大敢了呢。
唐敖指了指自己的家门:“住在我这里。”
苏童有点为难,倒不是说她不信任唐敖的为人,这两天经过了这么多事,如果没有他几次的及时相助,现在自己的下场简直是不忍想象的,只是信任归信任,却不代表着她一个年轻姑娘可以一点都不羞涩的大大方方接受邀请,跑去自己的男性邻居家中住,更何况这几天她也给唐敖添了不少麻烦。
好像是看出了她的顾虑似的,唐敖对苏童笑了笑,说:“走吧,你就别和我客气了,除非你眼下还有更好的选择。”
不用说,答案一定是没有,假如苏童还有更好的选择,现在也就不会感觉这么为难了。这么深更半夜的,不管是朋友家还是同事家,都已经不适合打扰了。
苏童只好点点头,同意了唐敖的提议,唐敖摸出钥匙开门让她进去,扶她在沙发上坐下来,自己忙着去给她泡点镇惊安神的茶来喝。苏童坐在沙发上,觉得眼皮有些发沉,头脑也越来越混沌,她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心里却又好像不知道为什么,多了一把火在烧灼,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十分难受。
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想要干什么,身子已经自作主张的站了起来,方才还脱力到很难站稳的程度,现在站起来居然又好像不费力了,沉重的身体仿佛一瞬间变得轻飘飘的,完全没有任何负担。她就那样脚步轻飘的朝厨房走了过去,走到正在烧水冲茶的唐敖身后,两条手臂轻轻的绕到他身前,环住了他的腰。
苏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的意识处于朦胧状态,好像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一样,身体更是不受控制。
唐敖刚看到苏童走过来,还正想问她的体力恢复的怎么样,下一秒钟就被苏童的动作搞得整个人都僵直了,手里的水壶也不知道该不该放下,就那么姿态略显怪异的举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苏童密封着眼睛,踮起脚来,把自己的鼻子凑到唐敖的耳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呼出来,热腾腾的鼻息喷在唐敖的脸颊上,一阵麻麻的感觉。
“苏童,你这是……”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开口试探着问。作为一个正常的壮年男人,有姑娘对自己做出亲密的举动,尤其还是自己颇有好感的姑娘,估计换成是哪个男人都会觉得心里面有点小小的悸动,假如是放在平常时候,唐敖不敢保证自己能把持多久,但是眼下他的心里却很清楚两件事,第一,从自己开始留意苏童这个邻居以来,对苏童谈不上了解多么充分,至少还是有些认识的,这姑娘绝对不是那种过于热情奔放,会在眼下这种处境和关系当中,做出现在这种行为的人。第二,按照正常来讲,苏童的体力也不会恢复的这么快,方才在门口的时候还那么虚弱,前后相隔只有不到十分钟,她就忽然有力气站起身来,还做出这么多反常的举动,最有可能的就是她和张民一样,都着了道了。
他放下水壶,拉开苏童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转过身来,想要看清楚她是不是也两眼瞳孔扩张,才一转身,苏童的两只手就顺势挣脱了他没敢用力气的钳制,一踮脚勾住了他的脖子,唐敖顾不上去拉她勾着自己脖子的手,赶忙捧住苏童的脸,不让她真的凑上来。
一亲芳泽这种事,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可是如果自己不拦住的话,等苏童意识重归清醒之后,恐怕就要出大问题了。
“苏童,你能听见我说话么?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唐敖耐着性子,一边托住苏童的脸,不让她真的凑上来,一边开口唤她的名字,希望她能够被还会一点点的神智,配合一下自己,可是似乎并不怎么见效,苏童不管不顾的就想要凑上来,两只眼睛还闭得死死的,说什么也不肯张开。
眼见着这么一直捧着脸也不行,唐敖心里也有点着急,面前的如果是方才那个叫张民的男人,自己还可以下得去手,大不了来个武力镇。压,可是现在不对劲的是苏童,这可就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了。
唐敖一只手固定住苏童的位置,不让她靠近,另一只手迅速的扭开旁边洗碗池上方的水龙头,撩了一点凉水弹在苏童的脸上,可能是被凉水的温度激了一下,苏童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她的一对瞳仁都是呈现出散大的状态,并且两眼无神,尽管看着唐敖,却又好像根本没有焦点一样。
“苏童,你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唐敖皱了皱眉头,轻声问。
苏童咯咯笑了出来,一边往唐敖身上靠,一边说:“我浑身哪里都不舒服,像是被火烧一样,你快帮我看看,帮我治一治吧。”
“好,我帮你治。”唐敖叹了口气,松开钳制住苏童的手,苏童顺势攀上了他的脖子,唐敖的手绕到苏童颈后,伸直手掌,动作稍微犹豫了一下,仔细拿捏过力道之后,才以快准狠的方式朝苏童的左侧肩窝劈了下去。
苏童连哼一声的机会都没有,整个人一软,被唐敖接住,没有摔倒在地,唐敖轻轻的把她抱起来,抱到卧室里,安顿在床上,出卧室门转身进了书房。
过了一会儿,他才书房里面出来,手里捏着两张符纸,这是他刚才照着那本符集上头的记载刚刚用朱砂画出来的,自打开了这个窍之后,他照着那本符集也尝试着花了不少次不同功效的符,而且每次学着画一种符,他就会立刻记住,不需要再去查书,并且符咒的效力也还是比较令人满意的,这一次需要用在苏童身上的是一种比以前试验过的类型都更复杂的,专门用来驱除邪祟对人心智的干扰和控制,唐敖以前没有尝试过,心里也有那么一点没底。
他蹑手蹑脚的走到卧室门口,把耳朵贴在门边,仔细听了听里面的声音,并没有什么动静,于是便小心翼翼的推门进去。苏童还昏睡在床上,姿势都和方才唐敖放下她的时候一模一样,可以确定她一直都没有醒来过,这也是唐敖最希望看到的,假如她醒了,继续那么八爪鱼一样的缠上来,他还真有些下不去狠心,照着她的后颈再来那么一下呢。
他走到苏童旁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苏童额头冰凉干燥,没有出汗,连正常的体温都有一些达不到。唐敖叹了口气,这姑娘最近几天吃的苦头实在是有些多,呆会儿这道符如果奏效,恐怕滋味也不会特别好受,看样子从明天开始,她的这一系列邪门遭遇,真的有必要好好的梳理一下前因后果,从根源上解决一下了,不然一直这么折腾下去,别说是她这种八字轻阳气弱的人,就算原本阳气很旺的,搞不好也会被折磨的萎靡下去。
唐敖把那道符展开,放在掌心里,压到苏童的额头上,那道符刚一碰到苏童的额头的时候,她就好像被烫了一下似的,整个身子猛地抖了一下,唐敖不敢掉以轻心,生怕功亏一篑,把手严严实实的压在苏童的额头上不松开,苏童的身子开始瑟瑟发抖,她牙关紧咬,鼻尖上冒出了细细的小汗珠,两只手痉挛的钻成了拳头,就这么折腾了差不多十分钟,苏童的身子才慢慢松弛下来,呼吸从急促又回归平缓,除了脸色有些潮红之外,别处都没有异常,就连额头也变得有了正常的体温。
唐敖松了一口气,移开自己的手,他掌心里原本的那张符纸被苏童的汗水打湿,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不清,纸的正中心还有些隐隐泛黑。
唐敖看了看那张发黑的符纸,想着方才苏童的种种表现,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帮苏童盖好了被子,坐在床边守了一会儿,直到确定她没有问题,这才悄悄的退出了房间,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