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再论中国共产党与马克思主义

在去年庆祝中国共产党三十周年纪念的时候，我写过一篇《中国共产党与马克思主义》的文章（见本刊四卷五期） ，在那里面，我曾概括地说明了：中国共产党坚持马克思主义原则，在其取得伟大胜利成果和无比壮大起来的三十年革命实践斗争中，依着它的特殊斗争策略和经验，大大地丰富了并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在那里面，我还一般地说明了：中国共产党的伟大成就，及其对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充实和发展的伟大贡献，是和他的领导者——中国人民革命导师毛泽东对于人民革命事业的无比忠诚，对于把马克思列宁主义灵活应用到中国革命具体情况中的正确领导，以及作为其正确领导指南的“实践论” “新民主主义论”等等优越理论分不开的。

一年过去了，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者在这一年的短促岁月中，又由其在全国范围发动的、展开的许多惊天动地的革命群众运动，如抗美援朝运动、土地改革运动、镇压反革命运动，以及在这一年度开始的思想改造运动、增产节约运动、“三反”运动、“五反”运动……以及由这些运动所引致的变革全中国社会经济文化面貌的大成果，使每一个在这一系列运动中受到了深刻教育的人，都深深体会到党的力量的伟大和党所掌握的无往而不利的马克思主义的正确。

由中国历史条件所决定的中国革命特点，是它由半封建半殖民地走向社会主义，必然要经历新民主主义阶段；这就表示：旧中国在帝国主义统治下的落后性，不但决定了它实现新民主主义革命的长期艰苦斗争要求，也同样决定了它实现了新民主主义革命政治体制以后，在社会经济文化各方面的深刻而曲折的比较长期的改造斗争要求。

伟大的革命导师列宁指示我们：“在每一次深刻的政治革命以后，人民都需要很长的时间去理解这种革命。 ”中国广大人民是以他们长期受帝国主义及反动国民党黑暗野蛮统治的痛苦经验，来理解人民民主革命对于他们的好处，来理解共产党对于他们的帮助。但一般来讲，他们并不能明确理解到，那还只是中国革命长途的一个段落。单就实现新民主主义社会经济文化制度而言，反动统治被打垮被推翻以后、崭新的人民政权建立起来以后，摆在我们面前的新的任务，就是如何清除旧社会在文化思想风俗习惯各方面所遗留给我们的毒害。不把这些毒害清除掉，革命的长途打算——共产主义的前途——固谈不到，就是新民主主义的社会的体制，也很不容易迅速而有效地巩固发展起来。

但是，一切旧社会遗留给我们的毒素，是和人吃人的私有财产制度分不开的。对于消除那些毒害，在一般的废除私有财产的社会主义社会，就比之在我们一般的保护私有财产的新民主主义社会，要容易得多了；资本主义制度不容许存在，资产阶级的思想乃至适合那种制度的生活习惯和社会风气，就失却了它依存的基础。反之，如其我们还容许资本主义经济成份存在并且容许它在一定条件下的发展，我们就不但不容易清除资产阶级的自私自利损人利己的贪欲，也较难改变社会一般人乃至一般知识分子所受资产阶级思想的影响。

问题的纠结就在这里：当我们为了创造出更迅速实现社会主义条件，而允许资本主义经济成份也有一个发展的机会的时候，资产阶级就肆无忌惮地把它原来在帝国主义及买办官僚统治下所惯用的一些非法活动手段从四方八面来偷窃国家资产、破坏国家税政、腐蚀机关干部、钳制工人活动并企图进而扩大加深其在政治文化等方面的力量和影响，所以及时打退资产阶级中不法分子的猖狂进攻，叫资产阶级安分守法，服从工人阶级的领导，叫它们的资本主义经济活动服从国家经济的领导，就成为全面展开增产节约运动、实现伟大经济建设的先决问题。

然而，资产阶级的各种非法活动，不但是在各方面受到了它们的腐蚀作用的基础上进行的，同时还是在各方面原已根深蒂固的资产阶级思想影响的基础上进行的。我们知道：社会经济文化的诸因素，是交互错综地联系着、作用着的。反贪污、反浪费、反官僚主义的“三反”运动，其所以要和反行贿、反偷税漏税、反盗窃国家财产、反偷工减料、反盗窃国家经济情报的“五反”运动或先或后地同时交错进行，那并不单是因为这两种运动在结局上，都是要达到移风易俗的改造生活意识、改造思想的目的，同时还因为它们所反对的对象有着内在的密切关联。所以，任何一方面的错误或缺点的暴露，皆大有助于其他方面的揭发工作的开展。直到现在为止，全国最大多数地区，特别是资产阶级或资产阶级思想最有影响的地方，差不多全部胜利地结束了“三反” “五反”斗争运动，而通过“三反”“五反”运动在全国各方面显现的新气象，已经充分说明了这两大运动的深刻而具体有效的教育意义和巨大收获，同时也说明了发动这两大运动并把这样两大规模的斗争运动组织领导得如此健康而合理的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者，该具有如何伟大的气魄，该表现了如何洞鉴事物发展规律的高度原则性和科学预见性。

现在且来分析一下“三反”“五反”运动的开展情况罢。

像这样性质的、这样大规模的移风易俗的社会思想改造运动，实在是史无先例的（苏联及其他新民主主义国家也不曾这样全面的作过） 。不但在运动发动之始，一般人感到有些突然和茫然，就是运动已经胜利地结束了，大家对于中国共产党究竟是凭了怎样高明的分析能力和怎样优越的领导组织力量，仍旧有些不大明白。

然而，道理毕竟是不难说明的，那是坚持马克思主义原则并灵活运用马克思主义原则的结果。

马克思主义的社会观，就是一种阶级观。它不但是把既成的社会阶级关系作为其分析问题、处理问题的出发点，同时还是以科学意识来促成或创造它所能希望的阶级消长转变关系，作为其开展一切革命运动的努力目标。远在一九二六年，毛主席已在《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中，把中国社会的本质、把中国社会各阶级间的相互关系，异常精密地加以解析了。从那个基本认识出发，我们就可以确认到：要在帝国主义时代，要在社会主义苏联出现了的帝国主义时代的旧中国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经济条件下，坚持工人阶级利益，就必须采行以工人阶级为领导、以工农联盟为基础、联合小资产阶级及民族资产阶级的新民主主义革命路线，这个政治革命路线成功了，以新民主主义为最高原则的人民民主政权建立起来了，那就不但表示是旧社会诸阶级消长转变的结果，同时还表示是为进一步促成新社会诸阶级消长转变而创造条件。

新民主主义的基本任务之一，是通过土地改革，从根推翻几千年来的封建统治。地主阶级被彻底打倒了，整个农村的阶级关系发生了根本变化，广大农业劳动人民，是从他们得到解放得到利益的认识当中，衷心拥护服从工人阶级——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但在都市方面的情况，是有些不同的。一般民族资产阶级虽然也受到帝国主义及封建买办官僚的压迫和剥削，但对于工人和农民阶级，他们又是处在剥削者的地位，在解放的时候，他们的财产，连带他们的生活意识和习惯，几乎很少受到惊扰。反之，他们甚且在一些困难的场合，受到种种扶助和优待。对于一般自由职业者和知识分子来说，也是如此，他们尽管一方面从帝国主义及封建买办官僚统治下得到了解放，同时却在生活形态和思想意识上仍大大受着资产阶级观点的支配。在解放以来的几次伟大运动中，在人民政权成立后所进行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各方面的措施的巨大成就中，中国民族资产阶级以及严重地受着资产阶级思想影响的知识分子自由职业者，确曾在不同程度上提高了他们的民族认识，提高了他们对于工人阶级——共产党领导的信任。但资产阶级唯利是图的本质，加上他们在旧社会非法图利的习惯，再加上一向是资产阶级领导工人阶级而不是工人阶级领导资产阶级的传统信念，就使他们用旧作风对待新社会：工商业资产者的行贿、偷漏国税和盗窃国家财产、盗窃国家经济情报，就同机关部队学校的贪污、浪费和官僚主义互为作用地活动起来，而成为一切人民事业、特别是经济建设事业的大障碍。这种不健康的现象，是中国共产党的领导者早经预见到并早经预为警告过，会当作一个必然的趋势、甚至当作一个必然的发展规律表现出来的。

然而，马克思主义的真理，不仅在它能认识、能预见客观发展的必然，尤其在它能通过那种认识和预见，通过〈对〉发展中表现的各阶级的消长转变关系的分析，把一切反离的倾向纠正过来、改造过来。当资产阶级以及其他受着资产阶级思想毒害的机关干部、自由职业者和知识分子在他们的思想行动上，越出了《共同纲领》或工人阶级界线的时候，中国共产党的领导者马上看准这一点，就是几年来经过各种爱国运动教育和革命理论与实践教育提高了认识的群众是足够发动组织起来，来纠正他们越轨行为和错误思想的。事实上，不仅在“三反”“五反”运动之始，就是在整个运动展开的当中，中国共产党一直在掌握着又团结又斗争的具体情况，掌握着各阶级各阶层相互间的消长变化关系，有步骤有计划地从一个阶段转到另一个阶段，从一个地区转到另一个地区，把互及财经文教工商各界以及机关部队的全国性的大规模运动，领导组织得异常健康和顺利；使一切参加运动中的人，无论是领导者还是被领导者，无论是受到鼓励者还是受到惩治或谴责者，无论是青年或老年，都在不同程度上受到教育，得到改造，认识中国共产党认识毛主席是保育者、爱护者，大家对中国共产党的信任提高了，对中国共产党所指示的正确方向的认识也提高了，这该是如何成功的伟大运动啊！

这个运动极明显地证实了：马克思主义者站在工人阶级的立场上，从阶级消长转变关系去看问题去处理问题，是无比的正确；同时也说明了：通过这种性质的革命实践运动，马克思主义原则是有了极其丰富的发展。

“马克思主义不是教条，而是行动的指南” 。马克思主义教导我们：在任何的情况下，特别是在社会经济条件发展得不够充分、或其发展得极其变规的情况下，能够通过一些曲折的道路，应用灵活的方法，使工人利益得到保证和发展，那就是马克思主义原则的生动的表现。

新民主主义的本身，就是把马克思主义灵活运用于中国革命具体情况下的一种创见，这样一种创见，是以无产阶级领导资产阶级来进行人民民主革命为特征的，是以容许资本主义经济成份的发展来创造社会主义条件的现实要求为特征的，它是唯物辩证法的高度发挥，在它作为走向社会主义之曲折道路的全过程中，都一直在把工人阶级领导着的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这一主要矛盾，作为它前进运动的弹条，工人阶级是这个主要矛盾中的主要的决定的方面，它必须继续不断地以各种团结斗争改造的运动方式，使那个或那些同它对立的阶级，在社会经济文化条件迅速成长发展过程中，或在阶级相互关系的消长变化中，变为同一或成为同一，那就是资产阶级的否定，就是社会主义的实现。

因此，我们当前在全国展开的“三反”“五反”运动，归根结底，无非是依据《共同纲领》精神，用实际行动，来确立工人阶级对其他各民主阶级的领导，同时并叫其他各民主阶级明确工人阶级领导的意图，通过这两大运动，也恰好达到了这些结果，大家从这两大运动当中，深深体会到了工人阶级的领导是绝对不容侵犯的，工人阶级的领导意图和毛泽东思想是必须成为我们社会前进发展的指南的。

中国共产党在新民主主义阶段所进行的一切团结斗争改造方式，都像新民主主义本身一样，是把马克思主义结合到中国革命具体实际情况的必然产物，正如同新民主主义本身是马克思主义原则的高度发挥一样。一切在由新民主主义走向社会主义途程中所已经展开或将待展开的另具一格的特殊斗争方式，必然要成为马克思主义原则的发展和充实。

在工人阶级革命事业的进展中，中国共产党不但年复一年地把它的革命实践经验拿来印证马克思主义的无往而不利的正确，印证马克思主义有千千万万的灵活运用的途径，并且由中国共产党的英明领袖毛主席总结那些运动经验和途径所得出的光辉理论——如“矛盾论”——拿来充实和丰富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宝库。

一句话，通过中国共产党的革命理论与实践，马克思主义是益加发扬光大了。

（本文系王亚南先生为庆祝中国共产党建党三十一周年而作，因收到较迟，特于本期补登。——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