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西斯主义的澈底清算

曾昭抡

柏林巷战，美苏会师以后，纳粹德国的主力，实际已告崩溃。德寇及其残余的沦陷区，澈底肃清，短期内当不难办到。以前德方准备退守巴伐利亚山岳堡垒的计划，在美国第三军与第七军迅速推进声中，事实上无法可以实现。迁都布拉格，据守捷境的打算，在马林诺夫斯基元帅所部红军与巴顿将军所部美军夹击之下，亦难苟延残喘。义大利部的德方防御，业已解体。汉堡以及丹麦国境，亦难据以久守。最后剩下挪威地方，或者尚能死守若干时间。但是以英美海陆空军的压倒优势，几十万纳粹军队，想在该处作长期撑持，显然是不可能的。德国军队控制的区域，现在已被盟国切成互失联络的几块。德军有组织的抵抗，可能短期内即告终止。无论如何，最多亦不过再拖延一个月。击溃德方有组织的抵抗，当然欧战并不能说是完全结束。盟军还得肃清各地德方游击队伍，以及种种挟有武力的纳粹组织，如希特勒少年团等等。这种类似剿匪性质的工作，究竟需要多少时间，一时尚不敢说。有些以为会需要两年之久。如果真要这样久，澈底清算欧洲方面的法西斯主义，前途仍然需要相当长时间的努力。

欧洲军事即令在短期间可以告以段落，摧毁法西斯势力的工作，还不过做了一半。我们还得澈底摧毁日本，方才可说大功告成。仗着地理上的优势，在德国崩溃以后，日本一定还可以支持相当时间。从今天起，击溃日本，所需时间，至少不下一年。若果苏联始终不参加远东战争的话，可能会再拖两三年。认明了这种事实以后，我们听到欧洲方面捷报频传，不要过分高兴，要不可以此轻敌。在亚洲解放战争中，中国还得负起极大的责任。

这次大战，在本质上，与过去一切国际战争，在若干点上，大有区别。就中最重要的一点，即为此次大战，乃是民主阵线对纳粹法西斯主义的一次决战。按照目前情形来说，单就军事胜负而言，欧洲战场上，民主国家确已获得胜利，剩下不过是些扫荡的工作。在远东战场上，胜利虽然终必到临，此刻仍颇为遥远。无论在欧洲或者亚洲，仅仅军事上的胜利，是不够的。我们不只要用武力将法西斯主义暂时镇压下去，而且要想尽方法，不让这种野蛮反动的主义再度兴起。一种对此可有关系的措施，即为确定此次大战以及连带而生的种种暴行之责任，将战争罪犯提交审判，予以适当处分。此种政策，联合国家业已决定采用。几千年来，发动战争的罪魁，每得逃于法网之外，而且往往被人歌颂为英雄。此种情形，不啻鼓励一般具有野心者掀起战争。今番盟国既已决定惩罚战争罪犯，而且势必付诸实施。如此所树前车之鉴，对于未来企图，破坏世界和平者，多少是一种警告。

预防法西斯主义的死灰复燃，还得澈底解除过去实行此种主义的国家所凭藉之军火以及其他有关工业。在克里米亚会议中，美苏英三国，业已议定具体计划，战后如何管制德国工业，免致其再度威胁世界和平。同时对于成为德国好战的重要因素之该国参谋部，亦拟澈底解决的计划。对德既然如此，将来对于日本，当然也不会两样。

以上所述种种，用以防止法西斯主义的再起，多少都有效力。但是认为如此做去，今后一切均毫无问题，则未免过于乐观。过去法西斯主义之所以造成，自有其客观的因素。此等因素如不能克服，安能确保自［反］动势力不再抬头。考法西斯主义，发生于第一次与第二次大战之间。其所以速得成功，与失业问题，关系最为密切。此次大战结束以后，战时尽量生产的情形，一旦松弛，失业问题即随之而来，稍一不慎，许多国家，难免没有走上法西斯道路的危险。对于战败国家，此种危险性尤大。反转来说，如果一个国家走上经济民主的大路，则法西斯毒菌，无法可以繁殖。今后世界能否维持和平，其关键实在于此。今日的联合国家，不应以获得军事上的胜利为已足。每个国家，均应作严格的自我检讨。这是为着本国的利益，也是为着世界的利益。

《扫荡报》（昆明版）1945年4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