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撕心裂肺般痛苦的女声回荡山林。
“好了好了,没事了岚岚,没事了。”江尚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站起来,仰头看天,白日依山尽。
刚为了给她掰正脚踝,磨蹭太久了,今晚估计走不出山了。
“尚哥……”钟岚岚挣扎着想站起来,“是不是太晚了,我们赶紧下山吧。”
江尚弯腰,让她手臂勾住自己的脖子,浑然不觉自己的手放在了钟岚岚腰上。
“你脚好点了吗?”
“嗯。”钟岚岚乖巧地点点头。
江尚又看了看天,“算了,今晚先不下了,兴许他们就在山下等着我们,留在这里还安全些。”
“尚哥……”钟岚岚千言万语哽在喉咙,最后呼出一口气,“我连累你前程了。”
前程。
今天这一跑,估计也要追究他的刑事责任了。
江尚默了一下,道,“也不只是你。”
“额?”钟岚岚不明所以。
不只是你。
把他拖进这个漩涡的,还有这个漩涡本身,还有他被颠覆的世界观,还有那些亡魂,还有……他至今没有结案的老舅。
那神不知鬼不觉的夺命一枪,是不是也这么来的?
江尚没再解释,“先找个安全点的地方让你休息,我再去找点吃的。”
“好。”
此时,在她眼里,江尚便是天。
他说什么,她便应什么。
若是他说去死,大概她也会毫不犹豫。
江尚半搂半抱地带着钟岚岚,在这山林里缓慢前行。
他很想把她先放下,他自己去找,找到安身之处后,再来接她。
可是他不放心,钟岚岚也一步都不肯离开他。
于是,钟岚岚跛着一条腿,江尚一个人负着一个半人的重量,缓缓前进。
幸运的是,在天彻底黑透之前,他们终于找到了安身之处。
是个山洞。
不知道是前人挖的,还是野兽挖的。
在一堆石头缝里,很矮,也不深,里面还铺了干草,山里气温下降很快,今晚至少不会挨冻。
江尚摸着墙、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洞穴,没发现什么人骨兽骨,就赶跑了一条准备在这儿冬眠的蛇。
还好。
“你在这儿休息一下,我出去找点吃的。”江尚将她扶着坐下后道。
“尚哥……”钟岚岚不安地抓着他手臂,又松开,“好……”
现在不管她做什么都是累赘,尽可能少给他添麻烦的办法就是要勇敢一点,少黏着他。
江尚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顶,像从前那样,只是动作很僵硬。
钟岚岚目瞪口呆看他,眼泪夺眶而出。她要的岂止是苟且偷生?若是能回到从前,哪怕一天,她死也甘愿。
江尚不再跟她纠缠,起身就离开了洞穴。天快黑了,他要尽快找到吃的、火柴、还有水,还有……
任务很重。
但也算幸运。
河流想来是自西向东,朝着日落方向,江尚很快找到了水源,痛痛快快喝了一通后,又在河里摸了两条大草鱼。
河边有块被遗弃了的废旧铁片,有点锈,但还是能隔开鱼肚。今晚不至于饿肚子了。
但是怎么带点水回去给岚岚喝呢?
江尚沿河走了好远都没找到被人丢弃的矿泉水瓶,只好在下游摘了几片睡莲叶,包一点水回去了。
忍着痛将身上的伤口清洗了一下后,感觉舒服多了。杂草堆里的艾叶草引起了他的注意,胡乱拔了几根回去,给岚岚也敷一些,能止血。
江尚满载而归时,钟岚岚抱膝坐在洞里,头埋在臂弯里,听到声响惊恐地抬起头。
“是我。”江尚赶紧出声。
“尚哥!”钟岚岚颤抖的声音里是喜极而泣,站起来就想迎上去,脚下一趔趄。
“吓坏了是不是?我回来了,不哭了”,江尚冲过来扶着她,将荷叶递过去,“来喝点水,我再去外面找点柴好生火,晚上我们吃烤鱼。”
“尚哥……”
“我不会走太远的,就在外面捡些枯树叶和干柴。”
“好。”钟岚岚乖巧地接过荷叶包。
江尚出洞口外,见了堆枯叶铺着,又拾了几根木材和小木片。
现正值秋天,天气还算干燥。
外面漆黑漆黑的,四周都是漆黑漆黑的,江尚竖起耳朵听动静,眼睛死死地盯着脚下踩的火引子,手里飞快搓着木棍。
火啊火啊,你快点燃起来啊。
“嚓——”的一声微响,黄色的光亮在脚下颤颤巍巍立了起来。
江尚拾起火种,顺利地生起了一堆火。
钟岚岚摸着亮找了出来,蹲坐在一旁搓手烤火,看着他烤鱼、添柴,忙东忙西……
火光照亮了他的侧脸,勾勒的五官深邃又立体,尤其是那双眼睛,不苟言笑时冷峻又黝黑。
“尚哥……”
“恩?”
“要是能一辈子跟你躲在这山里,该有多幸福啊……”她喃喃着。
“恩?”江尚不自觉地拧起眉头,向她看去。
火光映着他的侧脸,墨眸里的疑惑、不解、不安、甚至还有一丝愠怒,明明白白,展露无遗。
极复杂的情绪,但唯独没有欣喜。
那一瞬间,钟岚岚无地自容。她恨自己的不自量力——
明明,所有的感情都被自己亲手毁掉了;明明,她已经不干净了,
又凭什么要求他,放弃一些,跟自己在深山老林里躲一辈子。
他明明有大好前程,却愿意帮她至此……她没资格肖想更多。
“我,我胡说八道的,你不用管我!”钟岚岚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弱。
江尚敛起情绪,将刚捡的艾叶草递了过来。
“趁现在鱼还没熟,你把它嚼碎,然后抹在伤口上,能消炎止血。”
钟岚岚抬起头,火光映着泪光。
多细腻温柔的男人,可是她把她弄丢了。
找不回了……
“怎么了?不想嚼吗?这叶子除了有点苦涩外,没别的,不会中毒,而且我刚在水里洗过的。”
江尚并不理解她的真实想法,于是道,“那我帮你嚼吧。”
钟岚岚按住他的大手,哑着声音,“我自己来。”
江尚将草递过去。
钟岚岚缓慢嚼起来,艾叶草确实苦,但比起她心里的苦,那艾叶草大概是比蜂蜜还甜的东西。
钟岚岚磨叽了一会儿,江尚鱼也快烤熟了。
“尚哥……”
“诶,抹完了吗?鱼熟了,能吃了。”
“其他地方我都抹了,可是后背的抹不了……”钟岚岚垂着头,弱弱地道。
其实刮伤、摔伤最厉害的,出了手臂,就是后背了。
前面还有手护着,后面就只有背了。
江尚一愣——这是,要他帮她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