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尚瞠目结舌,半晌才由衷着道,“兄弟,别当和尚了,你干侦探更有前途。”
“这算个啥,之前你不是问我,如何鉴定珠宝吗?我现在可不就教你了嘛。”花痴笑着,意有所指。
江尚明白他的言外之意——要区分是死人和活人,没什么捷径,因为如果不是死得特别惨的,那死人和活人在他们眼里是一样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观察具体细节,然后推敲。
才四点,外头的太阳就不猛烈了,绿化芒上的叶子也不再那么鲜绿。
不管外面温度怎么样,这是进入深秋了。
……
花痴观察得没错。
这对夫妻果然不是经济宽裕的人,车子停在一片城中村门口就没法儿进去了。
男人扶着女人下车后,穿进巷子里。
江尚和花痴也紧随其后。
因为里面房子与房子之间的间隔及其窄,两栋楼恨不得贴在一起,隔着窗户似乎都能把邻居家看得一清二楚。
下面就更不用说,仅能容纳得了两个人通行。
有些更狭窄的巷子口走不了路的话,里面则塞满了生活垃圾,墙壁上甚至还长满了绿色的青苔和褐色的蘑菇,路过时,散出一阵阵恶臭。
“我靠!”江尚气急败坏地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花痴有些心急。
这巷子错综复杂就算了,还静得诡异,既没小孩子到处跑,也没老人跳广场舞,实在不是跟踪的好选择。
容易跟丢不说,还很容易被发现。
但江尚顾不得这些,停下脚步就是不肯往前走了,揉眼睛揉了半天才揉出一点清明来。
抬头,“我靠!哪个缺德玩意儿把滴水的拖把搭窗口的?滴我眼睛里了!!”
闻言,花痴也只好折回来,“都叫你走快点的!这下好了,人跟丢了,观察不了了!”
江尚委屈巴拉地站在原地,想发火也不知道冲谁,想走又不知道怎么走出去。
“你们在跟踪谁?!”陌生的声音在巷子口后面响起。
江尚和花痴同时一哆嗦,转身向后看去……
方才扶着老婆消失在巷子口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然拿着一把刀出现在了他们后面。
那刀很普通,黑中生锈,残留着淡淡的红色血迹,就是菜市场那些卖猪肉的档主、切猪肉用的刀。
事实证明,跟踪这活儿也是很要技术的,他做不来!江尚默默地想。
花痴急中生智,笑脸盈盈地率先走上前,“这位施主,请千万不要误会,我们是青云山龙光寺的和尚,并非恶意跟踪。方才,贫僧捉妖时,那小妖为逃命跳到了尊夫人身上,我们才尾随至此,希望……“
“诶诶,别说了。”江尚扯了扯花痴的衣袖,“人家刀都举起来了……”
花痴咽了口唾沫,低声道,“那还愣着干嘛,跑啊!!”
话音刚落,江尚跟花痴慌不择路地在巷子口里四下逃窜了起来。
从上空看,就像两只老鼠,窜进了更深的巷子口里。
……
“救命啊!杀人啊!!”
江尚迈着大长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狂跑。
让他惊奇的是,后面那男的,跟失了智似的,就是疯狂地追着他砍。
更让他惊奇的是,他喊救命都喊这么大声了,这巷子跟死了一样,竟没有一个人出现看情况或者帮忙什么的!
然而,他没看到的是,
在一条臭气熏天、只容纳得了一个人侧身站立的巷子里,
一个邋里邋遢、浑身衣不蔽体的乞丐,听到他的声音后,缓缓抬起了脸——
那张脸黑得看不出原本模样,只是那白色的眼球上渐渐氤氲起了一团雾气……
……
最终,江尚不知怎的跑进了一条死胡同里,逃无可逃。
“大哥大哥,你别激动,咱先把话说清楚好不好?!”江尚一手摸着墙上的青苔,一手挡在前头,“要跟踪你老婆的是刚刚那个秃头的家伙,说你老婆身上有妖气的,也是刚刚那秃头的家伙,说什么,你都不该追着我砍啊……”
“王八羔子!”那猪肉男操着一口外地口音,咬牙切齿,“俺只想生个儿子好传宗接代,以后死了也好无愧祖宗!你们这群吃饱了撑的东西,闲着没事就调查俺们家事,不上环就罚款,怀了也罚款,生了也罚款!现在老子打了,不生了,怎么着,又要罚款咋地?!“
“不是,大哥,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江尚一腔苦水,“您是那只眼睛、看我像居委会的人啦??”
然而,那猪肉男已被怒火冲昏了理智,举着刀向江尚逼近,一脸要同归于尽的样子。
“没事就找借口罚俺们滴款!罚罚罚,罚你妈勒个八字的款!”
“不是,大哥,我真的,真的不是居委会的人啊!!”
“啊——!!”那男的大喝一声举着刀向江尚冲过来。
“啊啊啊啊——!!”江尚手无寸铁,又被逼到墙角,恐惧地大喊起来,同时本能地护住脑袋蹲下,呈婴儿抱膝的姿势。
“啊啊啊——啪——!!”
想象中的剧痛没有落下,一声钝响倒是响起,像什么东西重重倒下的声音……
江尚闻声睁开了眼睛——
一个身材瘦小、浑身黑乎乎的乞丐,骑坐在了那猪肉男的身上,不知怎地还夺过了他手上的刀,像那卖鱼的鱼贩拍死一条鱼一样,拿着刀一下下拍在那猪肉男的脸上。
“别别别别别打了!!”江尚赶紧冲过去,夺下她手里的刀。
还好这乞丐把刀拿反了,用的是钝面,这要用的是锐面,这猪肉男脸上肯定就不是一条条红印了,而是面目全非!
“别打了,你再打他会死的!”
江尚摸了摸那猪肉男的鼻息,还好还是热乎的,只是昏过去了。
江尚一甩手,把刀扔得远远的,然后才伸手将那乞丐从那猪肉男身上扶下来。
这乞丐脏得实在吓人,长长的头发上结着一块块的油垢,是个女人?
露在外面的肌肤藏污纳垢、没有一块是白的。
而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味儿……像在沼气池里泡了三天三夜似的。
不过好歹是救命之恩,江尚不忍狼心狗肺地显出嫌弃之意,只好强忍着胃里的恶心。
“谢谢你,你知道这里怎么走出去么……”江尚问。
那乞丐不回答,白色的眼球里盈满了泪水后,化作两行热泪滚落下来……
“怎么了?”江尚有些慌了,“是不是太饿了,要不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那乞丐依旧不言语,只瞪着一双白花花的眼睛看他,那双眸子里藏着无限情绪,似恨非爱,又叫人看不清。
江尚彻底苦恼了,皱着脸,“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
“尚哥……”那乞丐终于开口了,声音软软糯糯的。
江尚宛如被雷电劈中脊梁骨了一般,浑身哆嗦了一下,瞪大眼睛打量起这个乞丐。
这声音即便沙哑,但依旧熟悉!
而且全天下只有一个人会喊他“尚哥”……
“岚岚??”江尚不可置信地开口,眼泪夺眶而出,“你怎么弄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