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格松开了捂着布尔达布特嘴巴的蒲扇般的大手,布尔达布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被烫伤的脚心蜷缩在一起,试图缓解疼痛。
虽然布尔达布特的肉体疼的要命,可他的内心却是在窃喜。因为他善于察言观色,他意识到,这些原本要置他于死地的人开始心软了。
当然,心软并不代表自己就能有条活路逃出生天。毕竟厌恶酷刑是一回事;杀不杀自己又是另一回事。
自己要想活下去,还得好好的表演一番。
“各位尊敬的骑士老爷,”布尔达布特知道机不可失,他大声为自己求情道:“刚才这位拉斐尔先生烫伤我脚心的那一刻,我的灵魂仿佛飞上了天堂,我看到圣彼得在向我招手,他那圣洁的光芒拯救了我的内心。我愿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是丹多洛家族的大管家玛法里奥收买的我来取你们的性命,他给了我很多钱,而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复仇,因为在你们中间,有人让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布尔达布特的话音刚落,瓦莱特便说道:“是的,这个人就是我。那么说是玛法里奥指使的你,这件事和丹多洛家族有关吗?”
“至少我所知道的,这件事情完完全全都是玛法里奥的主意。”布尔达布特小心翼翼地回答。
听到丹多洛家族并没有参与其中,整件事情完完全全都是玛法里奥出于私愤的报复,拉斐尔和瓦莱特放了心。
这就意味着,在布尔达布特这帮人之后,不会再有追兵了。
而现在,剩下的一个问题就是如何处理布尔达布特。
如果是之前,这个问题根本称不上是问题,因为等待布尔达布特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但在布尔达布特直击心灵的那一番拷问和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回答后,大伙儿都犹豫了。
只因为他们是有底线有道德的人。
再经过一番无声的眼神交流后,瓦莱特走到了布尔达布特的身边。
布尔达布特的眼皮跳了跳。他知道自己最后的时刻到了。为了博取那一线生机,他继续大打感情牌:
“骑士老爷,我知道自己最后的时刻到了。但请答应我最后一个要求:我死后请把我葬在这座小教堂里,我有很多的钱,大约有一百枚杜卡特和三万多的阿克切(鄂图曼帝国的银币名称,一枚杜卡特金币约等于8枚阿克切),我告诉你们埋藏的地点,请你们都把它们布施给教堂和穷苦的人。”
瓦莱特没有答复,他一把拽起了布尔达布特,拖着他就往外走。
布尔达布特顺从地走着,他不挣扎也不反抗,仿佛认命了一般。
二人来到村子外的一片空地上,这里四周寂静无人,是个杀人的好地方。
“站住。”
布尔达布特的身后传来瓦莱特的声音。
布尔达布特一脸悲色地扭过头,他的脸上有两道泪痕。
“尊敬的骑士,请允许我做最后的一次祈祷。”他请求道。
瓦莱特默许了他的请求。
布尔达布特跪倒在地,他念念有词地念道:“我们在天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一遍《主祈祷文》的时间结束,瓦莱特提起了布尔达布特的衣领。
接着,布尔达布特听到一声锐器出窍的声音。
他闭上了眼睛,牙齿在口腔内瑟瑟发抖。
他那演员般的演技已演完了一切,观众感不感动,只有光明神知道了。
“吱”的一声,布尔达布特感到束缚他双手的绳子一松,接着,捆住他脖子的绳子也掉在了地上。
“主说‘宽恕你的敌人,我宽恕我的敌人’。你能幡然醒悟,身为神的仆人,我宽恕你。”瓦莱特说道。
布尔达布特的内心狂喜不已。他在心头骂了瓦莱特等人无数遍“傻叉”、“妇人之仁”,但表面上,他却摆出一副悲戚的样子,跪倒在瓦莱特面前,说道:“我有罪,我有罪。”
布尔达布特低着头,他眼睛的余光扫过瓦莱特的腰部,看到那里除了佩剑外,还插着一把匕首。
显然,刚才割断绳子的,就是这把匕首。
看到匕柄上那耀眼的红宝石,布尔达布特眼睛都变绿了,他重重地咽了一口口水。
“如果我现在乘势站起来拔出匕首捅入他的腹部……”布尔达布特不仅生起了这样的念头。
可马上,他就强压下这恐怕的想法。
自己能活着已经是万幸了,怎能节外生枝。况且就算自己放倒了眼前这家伙,可只要不能一刀毙命,被他缠住了,另外那三人随便赶过来一人,都不是自己能够对付的。
“可就算不为了这把价值连城的匕首,若自己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在威尼斯的黑道上必然威名扫地。更何况自己泄露了雇主的身份,两者相加,失去了信誉和名声的杀手,连过街老鼠都不如。”
布尔达布特在一派纠结中缓缓地站起来,他似乎无意的,问瓦莱特道:“我的恩主,那另外三位恩主呢,我想去向他们表示感谢。”
“不用了,”瓦莱特平静的声音从布尔达布特头顶上方传来,“这会儿他们恐怕进到教堂内的客房休息了。”
布尔达布特的眼睛一亮。
“那真是太可惜了。”布尔达布特故作遗憾地摇摇头,他的手屈起,只差一点就勾到了瓦莱特腰间的匕首。
而此时,瓦莱特显然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
“那请代我……”布尔达布特直起了身。
就在他站直的一刹那,布尔达布特拔出了瓦莱特腰间的匕首,径直刺进瓦莱特的腹部。
刀柄没至柄段,布尔达布特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来。
“别怪我,要怪就怪你们妇人之仁。”
说着,他看向瓦莱特的脸。
他喜欢看死在自己手里的人那扭曲的面容。
就在二人目光平视之时,一只巨掌掐住了他的咽喉,把他提了起来。
是瓦莱特——他面色如常,一点都没有受伤的样子。
布尔达布特感觉自己透不过气来,他的双脚悬空,无目的的踢着,而他的手则死死地抓住了瓦莱特的手腕。
“你没事?”布尔达布特艰难地吐出一句话。
“没有。”瓦莱特说道。
被布尔达布特抢走的匕首重新回到了瓦莱特的手上,他将匕首举到布尔达布特的面前。
匕首只有柄,没有刃身。
“我们的确是要放过你,但伯爵不放心,他担心你在演戏,所以决定最后试探了你一次。匕首在之前已经拆掉了刃身,我故意露出华丽的鞘,就是看看你是否还有贪欲。如果你诚心改过的话,是不应该有的。”
“所以……”
瓦莱特的手继续收紧,布尔达布特的脸已经成了猪肝色,眼珠也凸了出来。
“所以‘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瓦莱特说道。
说完,瓦莱特猛地一扭布尔达布特的脖颈,让他彻底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