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夏商周时期的人口发展

夏、商、周在中国历史上并称为“三代”。关于夏、商的年代,历来众说纷纭。2000年,夏商周断代工程专家组正式公布了“夏商周年表”,将夏朝的起止年代定为约公元前2070年至约公元前1600年,商朝的起止年代定为约公元前1600年至公元前1046年。参见夏商周断代工程专家组:《夏商周断代工程1996—2000年阶段成果报告(简本)》,86~88页,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北京分公司,2000。继商而起的周朝,分为西周(公元前1046—公元前771年)和东周(公元前770—公元前256年),而东周又大致分为春秋(公元前770—公元前476年)和战国(公元前475—公元前221年)。夏、商的统治中心都在中原地区,当时北京地区生活着一些具有独特文化特色的部族。到商代中后期,北京及周边地区出现燕、蓟等方国。周武王灭商后,沿用旧称,在北京地区分封了燕、蓟两个诸侯国,后蓟国灭亡,领地归入燕国。东周时期,燕国势力一直较大,曾与齐、楚、韩、赵、魏、秦并称“战国七雄”。战国末期,秦国盛兵强,统一成为不可阻挡之势。公元前226年,燕都蓟城被秦军攻占,燕王喜逃往辽东。公元前222年,秦军进攻辽东,掳燕王喜,延续了800多年的燕国最终灭亡。尽管自夏开始,中国历史已进入文明时代,有不少先秦文献以及甲骨文、金文存世,但无论是燕国还是其他地方,仍未留下可靠的人口数字,只能根据相关资料和研究成果,进行定性描述和粗略估测。

一、两周时期的人口规模

1.西周时期

燕、蓟两个方国,大约形成于商代中后期。而方国的形成和城市的出现,无疑是要以一定的人口规模为基础的。《尉缭子·兵谈》云:“量土地肥硗而立邑,建城称地,以城称人。”《礼记·王制》亦云:“凡居民,量地以制邑,度地以居民,地邑民居,必参相得也。”由此可知,当时城邑之大小,是要与人口数量之多寡相适应的。不过,关于当时城邑的人口规模,史籍缺乏记载。在文献无征的情况下,有些学者尝试以古城遗址面积为基础推算人口数量。而要推算人口数量,首先需要确定城市人口密度。

战国时期,赵奢曾云:“古者四海之内,分为万国。城虽大,无过三百丈者;人虽众,无过三千家者。”林沄、徐光冀据此认为,古时一尺约合今0.23米,城垣边长300丈折合690米,总面积约476100平方米,除以3000户,每户约为160平方米。参见林沄:《关于中国早期国家形式的几个问题》,载《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1986(6);徐光冀:《赤峰英金河、阴河流域的石城遗址》,见中国考古学研究编委会编:《中国考古学研究——夏鼐先生考古五十年纪念论文集》,北京,文物出版社,1986。宋镇豪也指出,陕西临潼姜寨遗址、内蒙古赤峰迟家营子石城每座房屋平均占地面积,均为160平方米左右,“可见,每户160平方米的城邑人口平均密度指数,符合中国上古时代实际情况,并在相当长时期内得以保持”。宋镇豪收集了27座龙山中晚期或夏商之际的古城遗址,面积最大的约有20万平方米,最小的则只有0.4万平方米;计算其人口数量,300人以下的有5座,500~900人的有5座,1000~1700人的有9座,3000人左右的有4座,4000~4500人的有1座,5000人以上的有3座。商朝时期,城邑面积和人口数有明显增长,迄今发现的城址规模明确的商代方国城邑有5座:四川广汉三星堆商代早期偏晚古城,面积约220万平方米,人口约7万人;湖北黄陂盘龙城商代前期方国邑,面积约104万平方米,按遗址面积三分之一计算,人口约1.1万人;山西垣曲商代前期方国邑,面积约12.5万平方米,人口约4000人;陕西清涧李家崖晚商城址,面积约6.7万平方米,人口约2100人;山西潞城商周古城,面积约56万平方米,人口约1.75万人。参见宋镇豪:《夏商社会生活史》,103~106页,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4。

目前北京地区尚未发现商代中期之前的城邑遗址,其城邑人口规模难以推测。房山区琉璃河镇董家林村发现的古城遗址,学者普遍认为是燕国初封时的都城故址。经钻探确定,该城北城墙长829米,保存完好,东西两侧城墙仅存北半截约300米,南城墙与东西城墙南半截已破坏殆尽。参见金涛:《走进青铜时代》,载《科学时报》,2007-07-20。姑以南北长600米计,则该城面积约50万平方米。曲英杰认为,这个城址的规模,与兴建于周初的成周城以及其他一些诸侯大国都城(如周公所封鲁国之都城、蔡叔所封蔡国之都城、微子所封宋国之都城)相比,要小了很多,因此很可能只是原城内宫墙的一部分,宫城之外当另有外郭城,规模与成周城及鲁城等诸侯大国之都略等,大约东西长2800余米、南北长3000余米。参见曲英杰:《周代燕国考》,载《历史研究》,1996(5);曲英杰:《燕城蠡测》,见苏天钧主编:《北京考古集成》3《石器时代至隋唐(二)》,北京,北京出版社,2000。若如此,则该城面积将达840万平方米。笔者认为,从现存商周古城遗址的普遍规模来看,很难相信周初燕都能达到如此巨大的规模,仍将残存墙基视为城墙为宜。该城面积约50万平方米,按照宋镇豪采用的户均占地160平方米、户均5人的方法计算,大约有3100余户、15000余人。周初的燕都,随着移民的迁入,人口规模肯定有所增加,估计商代燕都的人口不会越过万人,与上述5座商代方国城邑相比,属于中等偏下的规模。

至于蓟国的都城,虽可确定位于今北京城区西南广安门内外一带,但其规制却不得而知。韩光辉认为,蓟作为“宾服”的弱小方国,其都城规模应当较小。湖北黄陂发现的盘龙城,系商代中期的方国都城,南北长约290米,东西宽约260米,周长1000余米。同样作为殷商方国蓟的都城,规模应与盘龙城相近,也就是说,商代中晚期蓟城方圆应在1000米上下。参见韩光辉:《蓟聚落起源与蓟城兴起》,载《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8(1)。上述陕西清涧李家崖晚商城址,或说是鬼方之邑,东西长495米,南北宽122~213米,面积约6.7万平方米参见宋镇豪:《夏商社会生活史》,108页。,与盘龙城也很接近。这说明,类似规模的小城邑,在当时应当为数不少。姑以蓟城城周1000米计算,其面积当在6万平方米之上,同样以户均占地160平方米、户均5人为基准,则商末周初蓟城约有近400户、2000人。

关于燕国、蓟国的总体人口规模,没有任何数据可资研究。不仅燕、蓟如此,夏、商直接控制区和其他方国亦然。晋人皇甫谧《帝王世纪》曾云:禹平水土之时,有人口13553923人;周公相成王之时,有人口13714923人。对于皇甫谧的说法,现代学者有三种意见:一种认为可信,称其为“世界各国最古人口数字之一”;一种认为缺乏根据,但有一定参考价值;一种认为是胡乱编造的数字,毫无参考价值。参见葛剑雄主编,葛剑雄著:《中国人口史》第一卷《导论、先秦至南北朝时期》,266~274页,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皇甫谧所说的数字不见于其他古籍,而且无论是大禹时代还是西周初年,都不具备进行全国性人口调查的条件,因此这些数字很可能是凭空臆造的,不能作为推测夏初和周初人口规模的依据。

燕国的疆域,初封时应当不大。《孟子·告子下》有云:“天子之地方千里,不千里不足以待诸侯。诸侯之地方百里,不百里不足以守宗庙之典籍。周公之封于鲁,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而俭于百里。太公之封于齐也,亦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也,而俭于百里。”周初礼制严格,孟子之言当有所本。召公与周公、太公皆为周初重臣,封地广狭亦当相近。至于蓟国,封地远较燕国狭促,大约只能相当于五十里之国。焦培民推测,当时百里之国的人口在5万人左右,五十里之国的人口在12000人左右。参见袁祖亮主编,焦培民著:《中国人口通史》2《先秦卷》,158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7。蓟国疆域基本上都在今北京市域,燕国疆域则轶出今北京市域,考虑到当时人口大多聚居于都城附近,周初北京地区的人口总数恐怕不会低于5万。由于生产技术落后,西周人口增长比较缓慢。路遇、滕泽之估计,西周初期人口约为550万,西周末期在1000万左右,年均增长率略高于2‰。参见路遇、滕泽之:《中国分省区历史人口考》(上),8~13页,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2006。若依此比例估测,西周末期北京地区的人口当接近10万。

2.东周时期

东周分为春秋、战国两个阶段。春秋时期,燕国“北迫蛮貉,内措齐、晋,崎岖强国之间,最为弱小,几灭者数矣”《史记》卷34《燕召公世家》。,是一个势力较弱的诸侯国。到战国时代,燕国逐渐强盛起来,疆域不断向外开拓,与秦、楚、齐、赵、韩、魏并称“战国七雄”。

从北京地区的出土文物看,从西周到春秋战国,燕国的生产力有了较大提高。商、周遗址只出土了刀、锛、斧、凿等少量铜制工具,而未见铜制农具,农业工具仍以石器为主;但在战国时期的遗址中,发现了不少铁制工具,并在北京邻近地区发现了几处冶铁遗址,说明铁制工具在农业生产中已普遍使用。参见阎忠:《从考古资料看战国时期燕国经济的发展》,载《辽海文物学刊》,1995(2)。随着农业水平的提高,燕国人口肯定会稳步增长。但另一方面,燕国多次与晋、齐、赵、山戎等强邻发生战争,往往会造成较大伤亡,又抑制了人口增加的速率。

关于春秋时期燕国的人口规模,没有任何资料可资考证。焦培民试图根据史书提到的兵车数推测人口数量,他主张每乘兵车需配100人、每5人出1兵,春秋中后期12个主要诸侯国共有兵车28000乘,当有1400万人,再加上这些诸侯国以外的人口,整个中国当有1500万人,其中燕国当有兵车千乘,人口约有50万。参见袁祖亮主编,焦培民著:《中国人口通史》2《先秦卷》,171~172页。不过,由于对每乘兵车需配多少兵员以及兵数与人口数的比例认识不同,再加上史书关于各国兵车数的记载残缺不全,这种估计可能误差很大。如王育民亦认为每5人可出1兵,但他主张每乘兵车需配35人,故估计春秋后期总人口约450万参见王育民:《中国人口史》,70~71页。,只有焦培民估计数的30%。此外,胡焕庸、张善余估计春秋中后期的人口总数在2000万人左右参见胡焕庸、张善余:《中国人口地理》(上册),5页,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4。,但未提供根据。袁祖亮认可《帝王世纪》关于周庄王十三年(公元前648年)有1184.7万人的说法,但其他学者多认为《帝王世纪》的记载并无根据。

可以说,目前关于春秋人口峰值的估计,不同学者之间相差很大。参酌各家关于春秋和战国人口数的估计,笔者认为,春秋人口峰值应已达到战国的一半。下面讨论战国人口数量时,笔者认为葛剑雄估计的4500万较为合理,因此春秋人口峰值应在2200万人左右;当时燕国疆域还比较狭小,其人口占全国人口的比例应远小于战国时期的6.67%,亦以一半计,则其人口总数当有70余万。下面估测战国时期北京地区的人口时,系按北京地区人口占燕国总人口的15%计算。由于春秋时期燕国疆域远较战国时期为小,因而北京地区人口所占燕国总人口的比例应大大高于战国时期,若以30%计,春秋时期北京地区的人口峰值可能在20万左右。

关于战国时期燕国的人口规模,尽管仍然没有直接记载,但有两条史料提到燕国兵数。一是《史记》卷69《苏秦列传》记载,苏秦谓燕国“带甲数十万,车六百乘,骑六千匹”;二是《战国策·燕策三》记载,燕王喜起兵伐赵,“令栗腹以四十万攻鄗,使卿秦以二十万攻代”。但对于兵员总数和几人可出一兵,学者们的看法分歧很大。如有的学者认为每乘兵车需35人,有的认为需100人;有的认为苏秦之言反映了实情,有的认为颇有浮夸;有的认为每7.5人出1兵,有的认为每5人出1兵,有的认为每4人出1兵,有的认为每2.5人出1兵。这种认识的不同,直接影响了他们对燕国人口数的估计。兹将各家估计数整理为表1—6:

表1—6 一些学者对战国总人口数和燕国人口数的估计

资料来源:袁祖亮主编,焦培民著:《中国人口通史》2《先秦卷》,174~175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7;王育民:《中国人口史》,68~70页,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95;赵文林、谢淑君:《中国人口史》,18~20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路遇、滕泽之:《中国分省区历史人口考》(上),17~32页,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2006;郭沫若主编:《中国史稿》第二册,46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彭华:《燕国史稿》,160页,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05。

说明:加*号者仅包括“战国七雄”人口。

对于根据兵力数估计人口数的做法,葛剑雄深表怀疑,认为关于各国兵力数,并未留下可靠而确切的记载,而且在不同的年代、不同的国家,兵力数与人口数之比也不是固定的,并不具备进行推测的基础。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此后比较可靠的人口数量进行回溯性的推测,这样做的精确性虽然也是相当低的,但至少可以确定一个比较合适的上限或下限。据他估计,公元前221年秦统一中国时,人口至少有4000万,由于战争不断,战国时期的人口峰值会略高于秦统一时,但也不会高很多,估计在4500万之内。参见葛剑雄主编,葛剑雄著:《中国人口史》第一卷《导论、先秦至南北朝时期》,291~300页。葛氏对战国人口峰值的估计,远远高出其他学者,但他对秦汉人口有比较系统深入的研究,其估计数当更可靠。

笔者认为,在资料奇缺的情况下,利用兵力数推求人口数,尽管存在诸多不确定性,但仍不失为一种可行的尝试,而利用回溯法则可对估计结果进行校正。《战国策》所载游士之言确实多有虚夸,但《燕策三》关于燕王喜“遽起六十万以攻赵”的记载,并非出自游士之口,而是一种历史叙述,应有相当的事实根据。此外,据《史记·燕召公世家》,燕王喜除派栗腹、卿秦率军60万分攻鄗、代外,还“自将偏军随之”。即使偏军只有5万,总兵力也达到65万。燕王喜试图依靠两倍甚至三倍于赵军的兵力取胜,肯定会最大限度地征集兵员。汉代晁错曾云:“今农夫五口之家,其服役不下二人。”《汉书》卷49《晁错传》。战国情况应当相似,平均每2.5人可出1兵。不过,这种大规模的征集,不可能很彻底,汉代“七国之乱”时,吴王刘濞要求自14至62岁者皆从军,葛剑雄估计实际征发比例约为2/3参见葛剑雄:《西汉人口地理》,26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而且,吴王刘濞可以倾力进攻,而燕王喜却不可能将戍守各要地的兵力全部抽空。因此,攻赵兵力大概也就有可服役人数的一半多。以此度之,当时燕国总人口约为300万。若战国人口峰值以葛剑雄的估计数为据,则燕国人口占全国人口的6.67%。

燕国的疆域,跨越了今天数个省市。上述学者中,只有路遇、滕泽之按今天的行政区划,估计了当时燕国人口的分布情况:燕国200万人口,今河北省境内不少于120万,辽宁省不少于40万,天津市约5万,北京市约25万。参见路遇、滕泽之:《中国分省区历史人口考》(上),24~25、35~36页。按,该书第64页谓今北京市“战国中期估计有人口15万左右”,当系笔误。路、滕二氏对战国时期今北京地区人口数的估计,可能偏低:其一,二氏估计的战国总人口数,仅为葛剑雄估计数的57.8%,应予上调;其二,北京地区为当时燕国的核心区域,且是都城所在地,当是人口最集中的区域,而二氏估计的分布在北京地区的燕国人口数,仅占燕国人口总数的12.5%,似乎也偏低了一些。如以燕国总人口300万人、北京地区占15%计,则今北京地区当有45多万人。焦培民曾以总人口数3000万人为基准,计算了战国各诸侯国的人口密度,其数值(人/平方公里)如下:齐25.53,鲁27.78,宋104.17,韩31.25,赵31.25,魏36.46,楚9.32,越4.89,燕15.98。参见袁祖亮主编,焦培民著:《中国人口通史》2《先秦卷》,108页。若据葛剑雄估计数加以调整,各国人口密度还要相应提高一些。如北京地区有45万人,则人口密度约为27.42。这一燕国核心地区的人口密度,即使与焦培民的较低数值相比,应当也算是比较正常的。

燕都蓟城,战国时代已是北方一座繁华城市。桓宽《盐铁论·通有篇》曾列举战国著名都会云:“燕之涿、蓟,赵之邯郸,魏之温、轵,韩之荥阳,齐之临淄,楚之宛、陈,郑之阳翟,三川之两周,富冠海内,皆为天下名都。”《史记》卷129《货殖列传》亦云:“夫燕,亦勃、碣之间一都会也。”但蓟城的规模及其人口数量,今天已难以确知。曲英杰曾推测燕都蓟城的范围,大致西起今会城门、北蜂窝路一线,东至牛街、右安门大街一线,北起头发胡同一线,南至明清北京城外城南垣内侧一线,东西长约3000米,南北长约4000米(参见曲英杰:《先秦都城复原研究》,293~302页,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1)。但陈平认为,曲英杰此说“虽可称考证缜密,但仍不无可商之处”[陈平:《燕亳与蓟城的再探讨》,载《北京文博》,1997(2)]。曲氏的说法只是一个假说,尚难引以为据。韩光辉估计在10万人以上参见侯仁之主编:《北京城市历史地理》,251页。,路遇、滕泽之估计有10万人左右参见路遇、滕泽之:《中国分省区历史人口考》(上),36页。。如上所述,路、滕二氏对燕国总人口的估计可能偏低,对蓟城人口的估计也会随之偏低。若按相同比例调整,蓟城当有15万人。

将蓟城人口峰值定为15万,是否偏高呢?据蒋刚估计,战国时期列国都城人口数为:秦都雍城约18.2万~21.8万人,栎阳约6.9万~8.3万人;楚都纪南城约27.6万~33.1万人,寿春约44.8万~53.8万人;中山灵寿约24.1万~28.9万人;邯郸赵故城约32.8万~39.3万人;临淄齐故城约34.5万~41.4万人;魏都安邑约22.4万~26.9万人;曲阜鲁故城约17.2万~20.7万人;新郑郑韩故城约23.7万~28.5万人;东周王城约15.8万~19.1万人;秦咸阳约46.6万~54.3万人;燕下都约29.3万~35.2万人。参见蒋刚:《东周时期主要列国都城人口问题研究》,载《文物春秋》,2002(6)。按,燕下都主要营建于战国后期的燕昭王时,且并未作为实际首都使用,蒋氏对其人口数的估计可能偏高。韩光辉估计公元前680年齐都临淄有21.8万人,至公元前333年增加到44.8万人。参见韩光辉:《齐都临淄户口考辨》,载《管子学刊》,1996(4)。葛剑雄据《战国策·东周策》“城方八里,材士十万”的记载,认为将韩国的宜阳城“城里人口估计为25万~30万,不会有太大的误差”。参见葛剑雄主编,葛剑雄著:《中国人口史》第一卷《导论、先秦至南北朝时期》,298页。与这些都邑相比,估计蓟城人口15万,在当时只属于中等偏下规模,应当算是一个适度的估计数。

燕大举攻赵之年,是在燕王喜四年(公元前251年)。此时的人口规模,恐怕在燕王哙禅让之前就已达到。自燕王哙禅让到燕王喜攻赵,燕国屡有内乱外战。如燕王哙五年(公元前316年)将君位禅让于子之,结果引发内乱,“构难数月,死者数万众,燕人恫怨,百姓离意”《战国策·燕策一》。。次年,齐国又联合中山国,借机伐燕,杀燕王哙,醢子之,占领燕国达三年之久。燕昭王即位后,励精图治,立志雪耻,于二十八年(公元前284年)联合秦、赵、韩、魏四国大举伐齐,连下齐国70余城,“皆为郡县以属燕”,只有莒、即墨两城未下。参见《史记》卷80《乐毅列传》。按,《战国策·齐策五》载苏秦说齐闵王曰:“昔者齐、燕战于桓之曲,燕不胜,十万之众尽。”此战时间不明,从有关史事推测,当发生于燕昭王十六年(公元前296年)之后,可能此次伐齐前,两国即曾交战,燕国大败。燕昭王于三十三年(公元前279年)去世后,嗣王惠王与乐毅不和,罢其兵权,齐国田单发动反攻,重创燕军,燕军悉数被逐出齐境。在这样的情况下,燕国人口大概只能维持既有的规模,很难有明显增长。燕王喜攻赵,遭到惨败,此后燕屡次遭到赵国攻击,最后又被强秦所灭,人口当有很大减耗。

二、夏商周时期的人口迁移

北京地区已知最早的人口迁入,是古黄帝族来此生活居住。《礼记·乐记》谓:“武王克殷,反商,未及下车,而封黄帝之后于蓟”。《史记·周本纪》则谓封“帝尧之后于蓟”。两书所记受封者看似有异,实际是一回事,因帝尧乃黄帝之玄孙。但蓟并非因周武王分封才出现,而是商朝就已存在的方国。李江浙认为,“蓟”为黄帝族之支裔禺强族的族徽,“蓟丘”即为禺强族的居民点,禺强族时常迁徙,因而“蓟丘”也有多个,其中影响最大的有三个:第一个在今北京市平谷区渔子山一带;第二个在今河北省涿鹿、阳原和蔚县地区;第三个在永定河洪冲积扇脊背的中心地区。“蓟城”就是在“蓟丘”不断发展壮大的基础上形成的。参见李江浙:《“蓟城”前史初探》,见苏天钧主编:《京华旧事存真(第二辑)》,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1992。韩光辉则认为,最早的蓟丘,当在昌平区雪山台地上;平谷刘家河商代遗址,应是夏商时期蓟人的活动中心,或即蓟都所在地的文化遗存;商代中期以后,蓟人活动的中心,转移到永定河洪积冲积扇上来,周初蓟城,原本就是商朝蓟国的都城;蓟国还另有陪都或称副都,位于今石景山模式口与金顶山一带。参见韩光辉:《蓟聚落起源与蓟城兴起》,载《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8(1)。

根据古史传说,黄帝族的发祥地在今陕西黄土高原,后逐步向东迁移,顺着北洛水、渭水及黄河北岸,依着中条山、太行山脉,直到现在的北京附近。参见石方:《中国人口迁移史稿》,2页,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0。由此推测,活动在今北京及周边地区的黄帝族裔,是从遥远的西部逐步迁移而来,而到达这一地区后,仍处于经常性的迁徙状态。《史记·五帝本纪》谓黄帝“邑于涿鹿之阿,迁徙往来无常处”。这种生活状态是与当时的社会经济条件相适应的。

商朝时期,沿着太行山东麓已形成了一条南北大道,将商朝统治的核心区与北京地区联结起来参见侯仁之:《侯仁之文集》,37~38页。,可能曾有少数殷人沿着这条路线迁移而来。迄今为止,北京地区已发现数处商代遗址遗迹,如在房山区焦各庄发现了两座商代晚期墓葬,在昌平区小北邵村发现了商代灰陶器。最为引人注目的,是1977年在平谷县刘家河村发现的商代中后期墓葬,出土了一批铜器和金器,其中金器带有浓郁的地方色彩,而青铜礼器则属于典型的商代风格。参见北京市文物管理处:《北京市平谷县发现商代墓葬》,载《文物》,1977(11)。有学者根据《左传》昭公九年“及武王克商……肃慎、燕亳,吾北土也”的说法,推测这些铜器是肃慎、燕亳或其他方国的遗存参见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编:《新中国的考古发现和研究》,241页,北京,文物出版社,1984。,也有学者认为墓主应当是殷人参见彭华:《燕国史稿》,47~48页,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05。。无论此墓墓主是否殷人,都说明当时北京地区与中原地区存在着密切的交往,或者已成为商朝统治区域的一个组成部分,不排除有殷人移入。

周灭商后,以商代方国为基础,在北京地区分封了燕、蓟两个诸侯国。但两者情况大为不同:封黄帝之后于蓟,当是承认原蓟国的统治权,并未伴随成规模的人口迁移,改变其民族构成;而封召公奭于燕,却带有武装殖民的色彩,极大地改变了燕国的民族构成。

可以设想,在远离周朝直接控制区的燕地,若想使新分封的燕侯尽快形成稳固的统治,发挥屏藩周室的作用,就必须有一批相当数量的周人随同而来。从1970年代开始,陆续对房山区琉璃河商周遗址进行了发掘。位于黄土坡的大规模墓葬区,被南北穿越的京广铁路分隔成两区。考古工作者发现,两区墓葬存在明显差异:一区只有中、小型墓,二区大、中、小型墓都有;一区墓葬在墓坑填土和腰坑中,大多有殉狗,随葬陶器组合为鬲、簋、罐,二区殉狗现象极少见,随葬陶器组合以鬲、罐居多;一区附葬车马坑在墓的南面,是整辆车埋入,二区附葬车马坑在墓的北面,且是将车拆散后埋入;一区中、小墓中有殉人现象,二区只在一座墓的墓道东壁发现殉有一人头,其余大、中、小型墓都未见有殉人现象。据此推测,一区墓葬的墓主很可能是殷的遗民,或是周灭商前与商王朝有密切关系而生活在当地的燕人,而二区墓葬应是周灭商后被封到燕地的周人墓。参见田敬东:《琉璃河遗址发掘述略》,见苏天钧主编:《北京考古集成》3《石器时代至隋唐(二)》;任伟:《从考古发现看西周燕国殷遗民之社会状况》,载《中原文物》,2001(2)。也有少数学者不同意这种看法,参见刘绪、赵福生:《琉璃河遗址西周燕文化的新认识》,载《文物》,1997(4)。

周初分封时,在赐以土地的同时,还常赐以殷民,如分康叔以殷民七族(陶氏、施氏、繁氏、氏、樊氏、饥氏、终葵氏),分鲁以殷民六族(条氏、徐氏、萧氏、索氏、长勺氏),分唐叔以怀姓九宗。《左传》定公四年。燕国初封时是否给予殷民,史无记载。1986年出土于琉璃河西周大墓的铜罍、铜盉,其铭文中云:“令克侯于匽,、羌、马、、驭、微、克、、匽入土眔厥玦。”对于这段文字,诸家释读颇有分歧,但大多认为其中提到一些方国或部族名。参见本刊记者:《北京琉璃河出土西周有铭铜器座谈纪要》,载《考古》,1989(10)。对于究竟提到几个方国或部族名,则意见不一,得到较多认同的是羌、马、、驭、微六个。参见赵光贤:《关于琉璃河1193号周墓的几个问题》,载《历史研究》,1994(2)。对于这些方国或部族是原住民还是移民,又有不同认识:有人认为这些方国或部族分布在燕地附近,原属商朝,周初归入周朝版图并成为燕国领地。参见于德源:《北京农业经济史》,47页;赵庭秀:《早期燕国的世系与疆域探幽》,载《河北学刊》,1993(4)。也有人认为这些方国或部族是被从其他地方迁移到燕地的。如彭华推测,羌方在今陕西西北部一带,马方在今山西永和、霍县以南黄河以东地区,方为东夷,方在今河南沁阳一带,驭方在今太行山一带,微方在今辽宁喀左一带;常征推测,羌在今山西霍县,马在关中岐山之阳,在今晋南曲沃地区,在今山西平遥县,驭在泾渭之间,微在今河北井陉、获鹿间。参见彭华:《燕国史稿》,47~48页;常征:《释〈大保鼎〉》,载《北京社会科学》,1993(3)。此外,陈平也认为这些方国或部族系从远方迁来,并推测了其中四族地望,参见《克器事燕六族会释考证》,见苏天钧主编:《北京考古集成》3《石器时代至隋唐(二)》。事实究竟如何,还需要进一步研究和考证。

燕国的大规模人口移入,主要发生在西周初年,其后自然还会有移民陆续进入燕国,但都是零散的,总数不会太多。如春秋战国时期,一些士人为施展抱负、求得发展,往往移居他国,燕国亦存在这种现象,特别是燕昭王“礼贤下士”,“乐毅自魏往,邹衍自齐往,剧辛自赵往,士争凑燕”《战国策·燕策一》。。同时,燕国士人也有往他国任职者,如曾担任秦国相国的蔡泽就是燕国人。参见《史记》卷79《范雎蔡泽列传》。

在燕国内部,曾几次发生较大规模的移民,即伴随首都迁移而发生的移民。关于燕国的都城,目前已知有位于今北京房山区琉璃河镇董家林的古城、位于今北京城西南一带的上都蓟城、位于今河北雄县县城西北的临易,位于今河北易县东南的下都武阳城、位于今北京房山区窦店镇的中都。目前学术界在下面几个问题上看法比较一致:董家林古城为燕国初都,燕桓侯徙都临易,下都并未作为都城使用。但对于燕国何时以蓟为都,则众说纷纭。近年多数学者引《韩非子·有度》“燕襄王以河为境,以蓟为国”之说,谓燕襄王当谓燕襄公之误,认为燕迁都于蓟是在燕襄公(公元前657—前618年)时期。但陈平认为,燕襄王就是燕昭王(公元前311—前279年),因其谥号为昭襄王,故可以称昭王,也可以称襄王。不过,陈平认为燕始以蓟为都之年,恐怕不至于晚于燕昭王时,很可能在西周晚期就以蓟为都了。曲英杰则推测,迁蓟时间当在燕釐公(公元前402年—前373年)之世。陈平:《燕都兴废、迁徙谈》,载《北京社会科学》,1998(1);曲英杰:《燕都蓟城考》,见苏天钧主编:《京华旧事存真(第三辑)》,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1997。随着都城的迁移,包括宗室成员在内的大量都城居民,必然会随之迁移。葛剑雄《中国移民史》第二卷《先秦魏晋南北朝时期》(福建人民出版社,1997)谓:封帝尧之后于蓟,“应为燕,即南燕,今河南延津县东北”;封召公奭于燕,“都于蓟(今北京城西南隅)”,“燕国的都城一直在蓟(今北京城西南隅),从未迁移……因此燕的宗族没有进行过大规模或远距离的迁移”(第17~18、33页)。这些说法将北燕与南燕、燕与蓟混淆,不确。此外,燕昭王时大规模营建下都,虽未将其作为首都使用,但为实现伐齐等军事目的,肯定也会向下都调集一些兵力,迁移一些人口。

此外,战国时期,燕国北部疆域大为扩展。《战国策·燕策一》记苏秦说燕文侯曰:“燕东有朝鲜、辽东,北有林胡、楼烦,西有云中、九原,南有呼沱、易水,地方两千余里。”近些年考古调查发现了两道燕北长城:内长城大抵西起河北张家口市独石口,东北行,经沽源、围场,进入内蒙古喀喇沁旗、赤峰,越老哈河,东行入辽宁建平县北部,再入内蒙古敖汉旗,入辽宁北票,至阜新县[阜新以东是否抵辽阳(即燕的襄平)尚未查明];外长城西自河北围场东走,经内蒙古赤峰北、敖汉、奈曼、库伦,进入辽宁阜新,过彰武、法库渡辽河,经开原、铁岭、清原,南折向新宾、桓仁、宽甸,渡鸭绿江,入朝鲜半岛,抵达今朝鲜平壤北新安州附近。参见鸥燕:《燕国开拓祖国北疆的历史功绩》,载《文物春秋》,1999(4)。这些长城遗迹说明,燕国鼎盛时期,确曾控制了今东北的广阔区域。随着疆域的向外拓展,必然会发生相应的人口迁移活动:一是山戎、东胡等少数民族远徙而去(详下),二是一些燕国民众迁移到新拓展的疆土上。战国末年秦军攻燕时,燕王喜避居辽东,可能有一定数量的移民为其基础。《史记》卷115《朝鲜列传》记载:“自始全燕时,尝略属真番、朝鲜,为置吏,筑鄣塞。”随着燕国势力推进到朝鲜半岛,当地也出现了燕国移民。汉初燕人卫满逃亡到朝鲜,统治的民众包括“故燕、齐亡在者”,即属其类。

三、燕国境内的少数民族及其外徙

地处农耕文化与牧猎文化交汇地带的北京地区,自古以来就是多族共居、相互融合的地方,正如考古学家苏秉琦所说:“燕山南北地区是中华民族的一个大熔炉。”转引自华泉:《张家口地区新石器时代和青铜时代考古研究学术讨论会侧记》,载《史学集刊》,1982(4)。

当夏商王朝在中原进行统治的时候,生活在今北京地区的各族居民,创造了一种具有显著地方特色的青铜文化,考古学界称为“夏家店下层文化”。北京地区的夏家店下层文化,最早发现于昌平区雪山遗址,因此又称为“雪山三期文化”,以后在房山区琉璃河刘李店,密云县燕落寨、凤凰山,平谷区刘家河,丰台区榆树庄,昌平区下苑、小北邵,房山区南尚乐乡、镇江营、塔照村、西营等地都有发现。有些遗址的年代和文化性质,学术界尚存在不同意见。如关于房山区刘李店遗址,原发掘报告定为商代[参见北京市文物管理处、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房山县文教局琉璃河考古工作队:《房山琉璃河夏家店下层文化墓葬》,载《考古》,1976(1)],但韩嘉谷认为当属西周早期(参见韩嘉谷:《京津地区商周时期古文化发展的一点线索》,载《中国考古学会第三次年会论文集》,北京,文物出版社,1984);又如平谷区刘家河遗址,有人定为商代中期,有人定为商代中晚期至殷墟早期阶段,有人认为应属夏家店下层文化遗存,有人认为不属夏家店下层文化遗存而可能为肃慎、燕亳或附近别的其他方国的遗存[参见靳枫毅、郁金城:《北京地区出土青铜器概论》,载《北京文博》,2002(2)]。笔者采用的是比较通行的观点。有些学者认为,北京地区的夏家店下层文化,是燕山以南土著民族和燕北诸族文化,以及中原夏、商文化的融合体。参见于德源:《北京农业经济史》,41~42页。也有学者将当时居住在冀北和燕辽地区的民族统称为“古燕集团”,认为“古燕集团与炎黄、东夷集团都有密切的关系,是炎黄集团和东夷集团融合当地原始部落形成的民族,有可能是东夷族或商族占主要地位”袁祖亮主编,焦培民著:《中国人口通史》2《先秦卷》,103页。。尽管说法不尽一致,但都认为当时北京地区的居民和文化是不同部族融合的结果。

与中原各国相比,燕国的文化确实保持着一些地方特色,但从大的范围来看,燕国的文化还是属于中原主体文化的一部分,其族属也属于作为中华民族主体的华夏族。但燕国北疆,却与一些少数民族毗邻。《战国策·燕策》记燕易王曾自谓“寡人蛮夷辟处”,《史记》卷110《匈奴列传》谓“燕北有东胡、山戎”。除山戎、东胡外,自西周到战国,先后活动于燕地附近的少数民族,还有肃慎、孤竹、令支、屠何、鲜虞、秽貊、无终、林胡、楼烦、匈奴等。参见阎忠:《西周春秋时期燕国境内及其周边各族考略》,载苏天钧主编:《北京考古集成》3《石器时代至隋唐(二)》;彭华:《燕国史稿》,第十、十一章。

从史籍记载看,燕国的疆域,初封时是比较狭小的,后虽有所扩展,但直到春秋时代,仍是一个势力较弱的诸侯国。《史记》卷34《燕召公世家》称其“北迫蛮貉,内措齐、晋,崎岖强国之间,最为弱小,几灭者数矣”。在北京市延庆县境内,迄今已发现多处山戎遗迹,尤为引人注目的是在古城村葫芦沟、龙庆峡东山坡的西梁垙、靳家堡乡的玉皇庙发现三处山戎墓葬群,共发掘清理墓葬500余座,出土各种文物近万件参见北京市文物研究所山戎文化考古队:《北京延庆军都山东周山戎部落墓地发掘纪略》,载《文物》,1989(8)。,说明当时这一地区曾居住着很多山戎。春秋时期,山戎势力强盛,屡次侵扰燕国,燕桓侯将首都南迁到临易,即因山戎侵逼所致。山戎甚至还曾“越燕而伐齐”,与齐釐公战于齐郊。燕庄公时,燕国再次遭到山戎进攻,遂向齐告急求援,燕庄公二十七年(公元前664年),齐桓公出兵助燕,“北伐山戎,山戎走”《史记》卷110《匈奴列传》。。经此次惨败,山戎远徙而去,此后山戎逐渐消失于史籍,而东胡代之而兴。

就有关史料分析,燕昭王以前,燕国实际控制区恐怕还限于燕山以南的平原地带。原来山戎的地域,应当被继起的东胡所控制。燕将秦开曾经“为质于胡”,后归国。燕昭王时,秦开“袭破走东胡,东胡却千余里”《史记》卷110《匈奴列传》。,遂置上谷(治所在今河北省怀来县)、渔阳(治所在今北京市密云县西南)、右北平(治所在今河北省平泉县)、辽西(治所在今河北省卢龙县)、辽东(治所在今辽宁省辽阳县)五郡。由此可知,在秦开袭胡之前,今北京市北部原为东胡势力范围,当有一批东胡人在此居住生活。东胡退向东北后,仍为一强大部族,到公元前206年为匈奴冒顿单于所灭。

根据《史记》卷110《匈奴列传》的记载,山戎、东胡“各分散居谿谷,自有君长,往往而聚者百有余戎,然莫能相一”。可知他们尚处在前国家阶段。从山戎墓葬中的随葬品看,数量多寡相差悬殊,说明贫富分化已很严重。根据史书记载并结合出土文物,可以推断山戎是以游牧为主的民族,但在一定区域范围内已形成相对稳定的聚居地。参见张秀荣:《古山戎考略》,见苏天钧主编:《北京考古集成》3《石器时代至隋唐(二)》。东胡人的社会经济状况,应当与山戎相似。估计今北京北部的山戎徙走后,其故地便归入东胡的势力范围;到东胡人被秦开驱逐后,他们原来的居住区便成为华夏族的生活区域。此前燕国的有效统治区域,主要限于燕山以南的平原地带,到袭走东胡后,便越过军都山八达岭进入冀西北山间盆地。参见崔学谙:《葫芦沟祭祀遗迹初论》,见苏天钧主编:《北京考古集成》3《石器时代至隋唐(二)》。总而言之,从西周到春秋战国时代,今北京地区的民族构成发生了几次重大变化。

在长期比邻而居的过程中,作为燕国主体的华夏族与各少数民族之间,不可避免地会发生文化的和种族的融合。在山戎墓出土的陶器上,可以明显看到燕文化影响的痕迹,器形和纹路都很相似,只是不如燕器精致小巧。《汉书·地理志》记燕国风俗云:“宾客相过,以妇侍宿,嫁取之夕,男女无别,反以为荣。后稍颇止,然终未改。”《汉书》认为此乃太子丹之影响所致,恐未必然,应当是少数民族之遗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