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站在窗子旁,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两边的街道上往来往去的人,形形色色,人都是人的,都有着鼻子眼睛嘴巴耳朵,两只手两双腿,不多不少,看着倒实在是分不出好坏,可仔细看,人还是有着人的不同的,但各具特色又千篇一律。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林雅昨晚电话里面说的话。
“陈先生,我们都是替莫何做事的人。”
他听到了倒也没有几分的惊讶,在美国时,莫何常和他去的一出酒吧,回国时第一眼见到的林雅身形像极了那个总是坐在吧台上面一杯接着一杯喝着名为“影子”的酒的女人。
他记得那时莫何对他说,有一天他们会见面的。
只不过那一天得他们自己去制造。
莫何是一个奇怪的人,他很聪明,做什么事都不会给别人留下把柄,可他找人做事,做事的人对自己的同伙却一无所知,莫何说,同类的人会互相吸引的,她们能嗅到与自己相同的气息,一眼能看透来人。
可在那个喧嚣灯红酒绿的酒吧里面,他主动指着坐在吧台上的林雅对自己说那是自己会见面的人。他很诧异,不是说由自己去寻找吗?
他微低的背部因为笑容而颤动了一下。
你和她不是一类人,还是提前告知的好。
那时他只是瞥见了一个单薄的身影,一头棕红的头发趴在身上面,身形像极了一个大学生。喝酒时却是眼睛都不眨一下,一杯接着一杯的,像是在饮水一般。
后来几次再去酒吧,便再也没有见到那抹身影。
原来是先回国了。
他看着桌子上面一大摞的资料,上面印着林氏集团两个大字。厚厚的堆在桌子上面。
林雅的声音好像就好像是绵延不绝的知了声一般,不停的穿进他的耳朵里面。
“晚会您可得到场噢,我们是搭档噢……”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一句话,林雅已经快速的的挂断了电话。只听得见电话那头不断传来的忙音。他揉了揉太阳穴,眉头紧皱着的看着桌子上面一大摞的资料,烦躁的摇了摇头。
……………
林雅慵懒的趴在沙发上面,空调的暖气柔和的扑打在她的脸上,梳妆台上面放着熏香,屋子里面是一缕接着一缕的淡淡的香味。熏得她心里一片柔和泛滥。她用手轻轻的来回的抚摸着自己的锁骨,脑袋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忽然一下子从沙发上面坐了起来,偏着脑袋,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始在衣柜里面翻来覆去的不知道在找什么。
她整个人都扎进了衣柜里面去,隔了好久拿出一件黑色的大衣从里面钻出来。
得再去见一面吴一唯。
她将那件黑色的衣服披在身上,反复的看来看去,双手不停的摩挲着。摸来摸去,脸上浮现出一种回味的神情。
“这可是你买给我的衣服呢。”她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好像看见了很多年前的自己,那时头发还是黑色的,满脸是青春的气息洋溢着整个人。
她转过身子发现大小既然还是那么的合适,就好像一切从未改变一般。
她摸了一把自己的脸,然后贴着镜子,仔细的看着自己脸庞。
眼睛周围已经显出了丝丝的皱纹,瞳孔也不似当年那般的有神,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纱一般,看着迷糊不清。
“已经在变老了呢。”她用手扯了扯自己眼角周围的细小的皱纹,然后咧开嘴巴露出一丝浅淡的笑容,小声的说道。她的脑海里面记起以前看《红楼梦》里面林黛玉葬花时诉出的一句诗词: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她想着想着突然笑出了声,自己又不是是什么林黛玉,葬什么花,亡什么人。果然人越长大想得也就越来越稀里糊涂,好像什么东西都往自己身上撒一般,只是觉得好像那些书里面说的一些人一些事真的是像极了自己的模样。
那种莫名其妙的契合感,将她空洞的心填满了一般。
她快速的收拾了一番,然后出了门,开着车子朝着吴一唯的医院开去。
张品品在医院里面不停的穿来穿去,忙碌得好像是赶上了社会大救援一般的场景,她的额头上面不断的渗出了汗水,医院里面开着的暖气和因为忙碌而持续升温的身体让她感到一阵一阵的烦躁。
吴一唯坐在会议室里面,副院长坐在椅子上面口若悬河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周围的人是一种严肃的气氛,可他的脑袋却时不时的看向窗外,大脑里面一直回响着林雅的声音,她的脸庞,她的手,她的后背......
一幕一幕好像是电影一般的场景在他的大脑里面不停的回放着。
“经过我们的一致商讨,决定升职吴一唯为主任。”身材肥大的副院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立起来大声的朝着座位上的人大声的宣布道。然后是如雷贯耳的一阵鼓掌声,将走神的吴一唯的思绪给拉了回来,他看着所有的人都面对着他鼓掌,他突然惊醒了,也站起了身子不断的低着头面带微笑对着说谢谢,他果然是不适合这种场面的,这种连微笑都是挤出来的,连动作都是机械的。
虽然是极度的排斥,可还是得继续。
低头,微笑,好像是不断重复的机器一般,即使很讨厌可他还得继续还得继续下去。
..........
张品品慌忙的往过道上面走去,她低着头,看着手上的资料,鼻尖不断的在上面滑来滑去,有些住院的人来来往往的资料去了又来,搞得她头都要大了。
脚底下面一双黑色的鞋子挡住了她的去路。
“麻烦让一下。”她头都懒得抬起来皱着眉头说道。
可那双鞋子的主人好像并没有想要让一步的意思,依旧站立在她的面前。
“我.....“张品品的话还没有说完,在看到林雅微笑的脸的那一刻,她连手上的笔都差一点掉了下去。
”看到我这么吃惊?”林雅一脸笑意的看着张品品说道,然后俯下身子拾起那只掉落的笔。
张品品的额头好像比之前冒出了更多的冷汗,她都记不起自己是不是打了一个颤栗。
她知道林雅会来找吴一唯的,可她不知道她既然是这么光明正大的来找他。
“一唯的办公室还是在老位置吗?”林雅好像没有看见张品品吃惊的眼神一样,她那一双好看的眼睛仿佛还在问她:见到我很吃惊吗?
“嗯?”林雅偏一下脑袋,然后又发出沉重的一声鼻音,将张品品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今天在例行会议,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会升主任,办公室也该要换了。‘
“就是说现在还没有换喏。”林雅把玩着右手上的手链,嘴角带着意思若有若无的笑容反问道。
升主任了呢,林雅心下想到。
几年前就应该升的,她抬起头环顾四周,好像周围什么都没有改变一样。
还没有等到张品品再次开口回答,她已经迈着轻巧的步伐朝着吴一唯的办公室走去。
张品品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忽然变得格外的沉重,好像....好像是多年前的那种感觉。
像是一根细针一样的东西刺在她的脊髓里面一般的感觉,一碰到什么就会马上发出疼痛,要将整个人都弄瘫痪了一般,她好像又看见了吴一唯倚在地上,满脸胡茬,身边是烟雾缭绕。
“希望那不是真的。”
“可那就是真的。“张品品自言自语的说道,好像是在唱独角戏一般。
等到林雅的背影消失在过道上,她才回过神来。拿起手上一大摞的资料,却不知道从哪里做起了,她用力的盯着那黑纸白字,却寻不得焦点,眼神涣散。她又站在了走廊好久好久,才慢慢的又往前面走去。
.....
林雅站在吴一唯的办公室里面,双脚不停的的走来走去,来回的看着周围,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摆设都还是和当年差不多一样,只是窗子哪里以前的盆栽不见了。
应该是死了吧。她站在窗口,顺着窗口的方向朝着外面看去,刚好可以看见当时自己站的位置,当时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想着这么多年过去了应该已经升职搬了办公室了。原来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自己试得简直是太准了。她轻轻的咬了一下嘴唇,眼角都好像是带着笑意的想到。
吴一唯一推开办公室,就看见一抹纤细熟悉的身影站在窗子旁。
“你来做什么?”他只是进门时看了林雅一眼,手上的资料被他丢在桌子上面,然后一下子坐在座位上面,低着头不知道在写着什么。
“刚听人说你升职了,恭喜噢。”林雅好像没有听见他语气里面的燥怒,眉目都夹着一股极其魅惑的模样对着吴一唯说道。
好像是多年前一样,那种温柔蛊惑的声音,一点都不露传入到吴一唯的耳朵里面。
“张品品说的吧。”他用一种极其嘲讽的语气说道,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沉着声说道。
“谁说的有那么重要吗?“林雅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然后伸出手将一旁的椅子挪到吴一唯的对面,缓缓的坐了下来。
她那件黑色的衣服映入吴一唯的眼里面却显得格外的刺眼,从进屋他就看见了那件黑色的大衣,那件黑色的大衣。好像是磁铁一般在吸引着他的注意力,所以他不去看,他不敢去看。
怕多看一秒,便会重蹈覆辙,便会万事重绎。
“礼拜二的晚会你会去吗?”林雅的眼睛看着他说道。好像用从他的脸上寻到答案。
他却忽然记起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那双干净澄澈异常明亮的眼睛。
那散落了一地的星光,在不停的闪烁着光芒,连同他枯涸的心都一带亮了起来。
林雅那一双浅褐色的瞳孔在他眼里既然变得诡异起来,透着精明和算计。
墙上不停的转动的钟的滴答声在突然沉默的空气中显得格外的刺耳。
滴答滴答,像在唱着一首没有结束的歌曲一般。
她的身影在他的眼里逐渐模糊起来,他已经看不清她了,可他还是不死心。
人总是要遍体鳞伤才真会有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