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斗造弟子大战阴灵 女娲食禁果犯戒生子
天斗见三位师叔引兵到来,倒也不急,稳住阵脚,长袖一挥大笑道:“真是笑话,你们手下的这些甲士都是我造化的,他们岂能效命于你们!”话音方落,忽然三路天兵一起散开,跑去天斗阵中,个个面露凶相,执戟挥戈。伏羲肱、勾弋嘂、笪殷晸见尨王已被天斗杀死,心中有恨,然而早就没了底气,如今又见手下兵卒倒戈,更有些不知所措。伏羲肱又恨又羞,大骂道:“逆贼!你杀尨王罪不可赦!我们皆为太师的弟子,受太师托付保护天廷,又岂能容你窃夺神器!今日即使战败,虽死犹荣!”又转而对笪殷晸和勾弋嘂道:“莫非忘记太师之托付乎?我们师兄弟三人,今日除贼,报效太师,以雪心头之恨!”勾弋嘂响应道:“二师兄!切莫多言,今日便是有我没他,只管合力,将这逆贼斩杀!”笪殷晸本有些犹豫,见二位师兄如此,也顾不了许多,只好拉开阵势。天斗冷笑道:“既来送死,我便成全你们!”言毕,双手合十,继而翻转,“唰”的一声,一把白森森的玄剑便落入天斗手中,天斗手一扬起,便将玄剑掷在空中,只见玄剑飞舞回旋,倏地又化作两把玄剑,左右起舞,在伏羲肱和笪殷晸、勾弋嘂头上飞来飞去,作格斗之势,三神只顾看那利刃,突然,双剑合并,又忽然变作七剑,自舞回旋,寒光闪闪。勾弋嘂见状,拔剑相搏,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脆响,与悬空的其中一剑纠缠起来,也足够他应付。伏羲肱伸手,口中念诀,只见三道红光向六剑抛去,霎时半空一声巨响,六剑便不见踪迹,只有一剑仍在与勾弋嘂打来打去。
天斗手一挥,空中那把剑又飞到他手中,他挥剑冲了过来,勾弋嘂也只好收剑,与伏羲肱和笪殷晸背靠背排成一阵。天斗怒气勃勃,吼道:“非要逼我杀你们,简直是自寻死路!”说罢,又将剑丢下,剑便陡然消失。伏羲肱思道:“不曾想到此贼练就如此大法,竟然能化虚为刃,我们纵使有千般力气,也不过是在斗虚空,却不能近他半步!”天斗握着照石,挥拳击来,只听声如霹雳,顿时地惨天愁,伏羲肱、勾弋嘂、笪殷晸来回迎击,不消一会儿便精疲力竭,败下阵来。三神欲要慌忙逃避,天斗紧追不舍,下令天兵围追。伏羲肱、勾弋嘂、笪殷晸三神逃至囲山北谷,化身飞龙,正欲飞逃,天斗连击三掌,三道赤光霹雳闪过,犹如三把利剑一起劈向三龙,只听得几声悲鸣声过后,三颗龙头徐徐坠下,龙头化为三枚灵珠,被天斗收起。天斗振臂高呼道:“我当为王!”三千天兵齐跪于地,高呼道:“天王无极!天王无极!”
诗曰:
混元有自方创始,宇寰载道应自成。神界祥瑞含紫气,世间善恶有报期。太古仙人穿天衣,轮回谁何躲得去。焉知诸缘由命运,造化定数从不移。
天斗怀揣着四枚灵珠回到尨王宫,便召来元真童子说道:“尨王已死,这宫殿便要改名了,我今为天宫之主,登极为天王。”元真童子听完,扑通一声跪地道:“天王在上,受小的一拜。”天斗道:“快起吧,这算个什么拜法,明日召集众神前来,我们摆个宴席,当众拜才好。”元真童子起身问道:“不知天王想改个什么名儿?明日的宴又叫个什么宴?”天斗笑道:“本王写下三个字,你且拿出去,须对着宫门念出来,它自己就上去了。摆宴的事情你一会儿进来,本王再和你说。”元真童子拱道:“遵旨!”只见天斗抬手一划,眼前就出现三个黑墨大字“斗率宫”,再看天斗轻轻吹一口气,三个大字变成了一小块金帛,三个大字也在金帛上了。天斗取金帛交给元真童子,笑道:“快去吧。”元真童子接过金帛,急忙出宫,到了外边抬头看宫门上仍悬着“尨王宫”三字大匾额。元真童子自语道:“那个尨王宫的匾如何取下来?这斗率宫三个字又如何挂上去?”正思间,突然手中的金帛自己飘了起来,而后升空,直接变成一块大匾镶在宫门上,原来的那一面匾额也不见了,只可见“斗率宫”三个大字。元真童子欢喜进宫,见天斗便拜道:“回禀天王,宫名字已经改过来了。”天斗道:“明日叫他们都来斗率宫赴宴,本王要登极。”元真童子问道:“叫个什么宴?”天斗思忖道:“就叫极天宴。”元真童子领旨,又匆匆出宫去了。天斗独自在宫中徜徉,来到自己居住的偏殿,虽然亭榭清幽,但空无一人。天斗见状,更是觉得寂寥,他坐在榻上,长吁短叹,感慨万千,自思道:“师尊和师叔们在时,好歹有个伴儿,如今他们都死了,而我只剩下这些童子和甲兵,谁还能与我争长论短的,这还有什么意思。”如此胡思乱想一阵,不觉困倦异常,便枕着圆枕躺在榻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且说天斗在梦中迷迷糊糊登上一座山,环视四周,见峰头题着“囲山”两个大字,又见轩辕尨与伏羲肱、笪殷晸、勾弋嘂在一起有说有笑,他再仔细一看,又看不见他们了。天斗思道:“我如何到了这里?”便一直往谷中走去,但见芃桃花开满山遍野,又有凤和凰在山林鸣叫,然而却杳无人迹。他便继续往前走,隐约看见一座宫殿,明亮清净,一尘不染,近前一看原来是太阳宫。天斗有些心慌意乱,暗思道:“我如何又来到太阳庙?此处有四龙把守,若被发现那就坏事了。”正转身要离开,又听得“吱”一声,回头一看原来是宫门打开了,万道白光射出。天斗觉得奇异,便走进去看。才走几步便觉到了南殿门前,门是闭着的,但好像有一副字,定睛一看,上书:“莫愁灭杀是无情,一朝变化一朝新。昨日方是男中女,今天阴阳定一身。”天斗若有所思,自语道:“这是谁留下的字,看着确有些道理,不过这‘男中女,定一身’之句,所指的可是我?”天斗推门,却推不动,只好又去北殿,殿门紧闭,仍有两行题字,上书:“四颗灵珠造诸神,一日成就万世功。”天斗念完,只觉得意味索然,便想推门而入,但是无论如何用力都推不动。于是想返回,正要转身却又看到太碑石就在眼前,天斗自忖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太碑石就在殿中,却为何又在殿外了?”又见太碑石上有些泛着金光的字词,只是看不清楚。天斗想细看,这时空中出现一个声音喝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在这里偷窥!”天斗大吃一惊,然后就从梦中惊醒了。天斗睁眼一看,原来自己睡在榻上,只是一个梦而已。他忙起身出殿,往王宫后园走去,甚有些无精打采,于是一边走一边拿出照石来把玩,他无意中照了照自己的模样,更是吓得不轻,原来从照石中见自己只剩女身,自己的男身早已荡然无存,天斗自语道:“这是为何?难道是那天在太阳庙前欲捉轩辕媓,不想却看到盘古太师……莫非是太师要断我淫念,故而收走了我的男身?罢了,如此也好,总比双身双面好得多。”说着自己又出了园子回殿中去了。
第二日,天斗来到斗率宫极天宴上,见自己所造化的一些仙童仙婢,还有三千天兵都到了。元真童子一声大喝:“天王驾到!”众神听见天斗到了,便齐刷刷一字跪着。元真童子和两个仙婢将天斗迎上尨王之前坐的宝座,而后众神灵又三叩九拜。天斗道:“诸位弟子,今天本王登极,也是顺应昊天之命,本王受盘古太师天灵指引,成为这仙界之主,此乃暗合盘古太师之意,从今往后,你们都要侍奉本王以开创天界!”话音未落地,只见众神又拜,齐声道:“天王亘古无极!天王亘古无极!”但见一道七色炫光飘过,大殿内外忽然变了颜色:
紫烟缭绕,雕柱披翠,看玄台芃桃争妍,又见园中琪花瑶草笼愡。雕柱披翠,挂满那锦帷纱帐红彤彤;芃桃争妍,映衬着苑囿宫花雕梁栋。玉案几椟,摆搠着馔异肴珍;玄灵杯里,泛着琼露光莹莹。
却说轩辕媓自被凤和凰救出之后,又被天斗一箭射中,丢了盘古太师曾让她的元身天鹿衔在口中的灵珠,已是懊恼不已。想起那天从空中坠落,在太阳庙前险些被天斗捉住,心中就有些后怕。轩辕媓自语道:“幸好有盘古太师在天之灵及时搭救,又有守护太阳庙的天听、望舒二龙变成万道金光将我隐身,并带到太阳庙中藏于西殿,否则我定会被天斗所害。”想到这里又是凄凉一回,愤恨一回。她又坐立不安,思量道:“天斗屠戮忠良,却不知这也是太师之意么?”她觉得十分困乏,在瑶台上歇了一会儿便昏昏睡去。
轩辕媓渐入梦境,迷糊中发现自己却在囲山南谷的一处园子,她心里感觉好像是曾去过的地方,亭轩依旧,只是不见了园门上那“轩辕玄元”四个大字,思来想去,又觉得困乏,便想回太阳宫休息,于是匆匆向园外走去,才走了几步,左右顾盼,踌躇半晌,原来是忘了来时的路,正在焦急时,突然见一道白光闪过,光芒中走来一位神仙,凝眉细看去,风姿翩翩,仪表亭亭,更有濯濯王者之度。轩辕媓越觉都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神仙眉目含情,轩辕媓只觉得眼波一动,不由得呆了一呆,一时心头撞鹿,身子一歪便故意转过头去,只装作根本没有看见他。轩辕媓思道:“他就是我上次在这园中遇到的神仙,莫不是盘古太师的化身?”突然又想起自己和盘古太师化身有过鸾颠凤倒的事儿,不禁两腮绯红,羞晕得不行了,于是就随地坐在一块玉晶石阶上。神仙慢慢地走回来,见轩辕媓一个人坐在那里,一双纤手托着香腮,痴痴地出神。见神仙过来,她便有意无意地瞟了他一眼,思忖着这个神仙到底是不是盘古太师的化身。神仙微笑着仔细打量她,看得轩辕媓不好意思起来,她放下双手,忍不住“哧”的一笑,对着神仙调皮地把头略略一歪,凝视着神仙。神仙笑道:“我们好像是哪里见过的,你是不是太阳宫的天鹿?”轩辕媓粲然一笑,问道:“我就是天鹿,不过你到底是谁?可是盘古太师?”神仙转身道:“你说是便是了,你且跟我前来。”说完便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了,轩辕媓起身,赶紧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直到一个楼阁,眼前的景物她好像也见过。轩辕媓跟着上楼,打开一个朱红色门,进去一瞧,这哪里只是一个阁儿,里面却是一个偌大的宫殿,轩辕媓惊疑,暗思道:“这怎么可能?外面看明明是一个小阁楼,怎料里面却是如此大的一个宫殿,小阁楼里怎么装得下如此大的殿堂?”轩辕媓只觉得神清气爽,放眼望去,只见:
雕栏作槛,彩石铺径,径旁琪草更葩华,槛外瑶蕊放异彩。芃桃映翡帷,琼池对玄台。霞光照太碑,芬馨紫气瑞。罗帏锦帐,鸳枕玉床。更有罡风吹灵花,满堂娇媄斗芳菲。
轩辕媓随意坐在玉床上,东张西望,神仙走近前来,一手搀住她道:“我与你一别有些日子了,你还记得我么?”轩辕媓含情脉脉地望着他,抿嘴笑道:“还记得,只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盘古太师变化的?”神仙道:“正是为师。”轩辕媓听闻,也不答话了,纳头便拜道:“又见太师,喜出望外,我正有许多话要对太师说。”盘古化身将轩辕媓扶起,笑道:“你我乃是至亲,不需要这般的套礼。”盘古化身看她憔悴,又想她受了不少委屈,心里不觉惨然起来,而后问道:“你可是受罪了?”轩辕媓轻轻摇头,眼泪扑簌簌就下来了,泣道:“心中只惦记着太师的托付,忍辱负重而已,算不得受罪。只是我丢了那灵珠,想必是被天斗窃去了,不知如何是好?”盘古化身叹道:“为师已知道所有事,这不是你的过错。那灵珠乃是形天所化成的,为师交给你也是等待机缘,如今被天斗所获,也是等待一种机缘,等这机缘到来时,它迟早会出世的。”轩辕媓听罢,嘤嘤啜泣起来,越显得娉婷可喜,千娇百媚。见轩辕媓情绪萧条,又愁眉不展,盘古化身问道:“你有什么心事,说给为师听听。”轩辕媓道:“我只觉得腹中闷胀,越来越沉重,不知道这是怎么了。”盘古化身笑道:“你别愁烦这个,况这事也有定数。”轩辕媓疑道:“什么定数?”盘古化身道:“那是你已经有了天孕,不久将诞下一子。”轩辕媓大惊道:“怀了天孕?可是前次我与太师化身……”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小,便又咽回去,只羞得她低下头去。盘古化身道:“正是如此,你将来诞生一子,便是为师的轮回体。”轩辕媓闻言,百思不得其解,而后问道:“这是什么道理?我与太师化身交合,所生之子,岂能又是太师?这般没有嫌避的,我如何称之?将来又要如何相处?”盘古化身正色道:“现在我是帝父,而你所怀之子乃是帝灵,是我这一世的轮回体,也是帝子,是你的儿子,我本是集帝父、帝灵、帝子为一身的三位一体的真元。”轩辕媓似懂非懂,梦中也觉得这些话也是真理。轩辕媓问道:“帝父,我该如何做?”盘古化身道:“你就住在太阳宫西殿,照顾好这诞龙台,每七日以七彩之水清洗,一直到满四十九日才好。”轩辕媓不解,一脸茫然问道:“清洗这个作甚?”盘古化身道:“为师大道已成,修得那亘古不灭之身,如今也快归一了,过些日子,就会通过你诞生于此,你现在怀的,就是为师轮回到这一世的真身。”轩辕媓非常高兴。盘古化身又道:“四十九日之后,天斗要进太阳宫东殿取一法宝,势必会被护宫的四龙阻止,到那时候,你就让四龙为他放行。”轩辕媓杏脸生愁,柳眉低蹙,叹道:“天斗杀害尨王和三位师叔,篡了王位,太师怎么能任由他来取这殿中的宝物?再者说,那淫贼常常觊觎我美色,欲霸不能,我令四龙放行,他若真的进来殿里,岂不又发现了我,到时候要捉拿我,那时当如何?”盘古化身道:“天斗的恶行我尽知道,但这也是万物轮回中的必然,为师给他宝物,也是让他开辟八十一星海。”轩辕媓细细一想,终于释然。盘古化身又道:“八十一星海开辟完毕,将有火龙坠入界下,界下星球将有太阳星出,你可自南天门而下,轮回去界下,为师自会复原你的元身,只等归一之后,你便可直抵天廷,成为亘古正神。”轩辕媓困惑道:“我愿依太师之言,只是不知界下那是什么样的世界?”盘古化身笑道:“到时候你去了便知,大千世界,一语岂能道尽玄机。”轩辕媓正要追问,见盘古化身已经消失在眼前,她正要追赶,却被庙外的一声响亮的龙啸声惊醒,才知道又是一梦,情思凄怆,不觉泪如雨下。但见:
宫棼沉沉,琼香隐隐。绣阁垂珠琲,帷幔挂闲庭。窗寮萧飒有愁人,芃桃妍妍空留影。云屋花蕊芳沁心,绣榻鸾丝仙姝美。辰星烁烁,苍穹长梦。危楼耸长空,檐马诉凄风。正是千忧难消时,更不堪心烦意闷。
轩辕媓起身看了看殿外,心下思道:“肯定是太师来过,否则守护太阳宫的龙就不会这般长鸣了,一定是也看到了太师。”轩辕媓将梦境里的事牢牢记在心中,并且按照盘古化身吩咐,开始每隔七日,便用七色水将诞龙台清洗一次,不题。
却说西极星魔天王阴灵听闻天斗弑师自立,又杀了他的三位师叔,竟不敢相信,又派手下去打听,果然是事实,于是勃然大怒,即刻召集众魔上朝。但看魔王宫内:
丹楼披紫云,悬阁袭寒气。黑烟袅袅绕旌旗,魔兵纠纠握剑戟。玄珠帘卷,水晶殿堂是鸾舆;灵羽翣开,兰金阶闼有宝辇。一声镗锣清脆响,两班天魔行跪礼。
魔天王阴灵稳坐玉舆,怒道:“仙界天斗造反,杀师弑叔,自立为王,此罪大恶极昊天所不容!本王虽在西极创立魔界,然而寻根问底也是出自仙界,盘古太师也是本王的师祖,师祖的弟子轩辕尨、伏羲肱、笪殷晸和勾弋嘂等众,也是本王的手足,今遭天斗弑杀,本王焉能坐视不理!今命你们为将,发兵西天门收伏此逆贼,你们可有异议?”众魔齐声奏道:“遵旨。”而后出朝,便去点兵三万,直抵西天门。
天斗登极不久,忽闻魔天王阴灵来犯,便亲自点两千天兵镇守西天门,等了五六日,也不见一个魔兵的影子,大笑道:“他们岂敢进犯仙阙,一定是吓破胆了!”于是提兵回宫。谁料天斗却不知,魔王阴灵早化为一团乌烟往天廷察探,乌烟卷过太阳庙上空,发出阵阵巨响,闪闪烁烁的亮光划破苍穹。驻守太阳庙的天兵看到这番景象,飞报天斗,天斗率天兵再去探,果然见太阳庙上空乌云滚滚,雷声阵阵,光亮划过长空。众天兵惊恐万分,个个畏首缩脚,不敢前行。天斗道:“众兵莫慌,这有什么惧怕的?阴阳二气遇风而生雷,雷以电为鞭,乃自然之象,你们不必惊慌。”天兵继续前行,快到囲山的时候,却见一片乌云囤积在山顶,忽然一阵冷风起,酸雨倾盆而下,只见囲山上的岩石都冒起了烟雾,在烟雾中,一群鸟儿惊飞而起,密密麻麻旋在高空,再看囲山顶上,出现两只头上长着一双长角,下巴垂着长须的灵兽,它们正在抬头望天。天兵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不知那些飞鸟是何物,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两只灵兽,众兵惊愕不定。天斗感觉奇怪,正要上山细察,忽然风雨戛然而止,又见那群鸟儿纷纷坠地,天斗定睛一看,原来全是山中的岩石。天斗惊讶万分,暗思道:“囲山之石,遇风见雨化飞燕而群飞,雨停风止而复为石,不知这是什么征兆?”
天斗随手捡起岩石细细揣摩,寻思着这些石头为何遇风见雨就化成了飞燕,正在纳闷的时候,却见山顶上坐着一位长发飘逸的男子,手中举着个八角石壶,壶体铭着一个“佛”字。天斗定睛一看,暗吃一惊,想道:“这神仙好生面熟,却想不起他是谁,莫非这里还有其他神仙不成?”天斗苦思冥想,忽然猛地醒悟,暗思道:“他就像是盘古太师的模样儿,只是这位神仙显老了一些。再者太师已经灭寂,他如何能来到这里?恐怕未必是他,莫非是那魔天王阴灵变化成太师模样来哄我的?”忽又想道:“不对,那盘古太师的模样儿,岂能是那阴灵能够变化出来的,这究竟为何,还需我缓缓地问他。”天斗上前询问,才到跟前细看,哪里有个什么神仙,眼前是一块冷冰冰的岩石。天斗心中疑惑,正要转身,却见那岩石又变回神仙模样儿,他心上踌躇,大声问道:“你是何方来的大神,却为何在此仙境?”神仙将八角石壶放在身旁,悦色道:“我看你虽然心高气傲,但终究也解脱不了色身的束缚,不然你怎么会不认得我?”天斗愣了半晌,又问道:“何以见得我被色身束缚?你又是谁?”神仙笑道:“你原本是那双身双面的神灵,并常以此自哀,故而心怀仇恨,后来,我使你失去男身,只留女身,想使你斩断了淫念,协助轩辕尨操持天廷之事,没想到你却杀了他们,你已犯下弥天大罪,你不知道么?”天斗心头一紧,细思神仙说的话,意味之间,甚觉憾然。脑子灵光一闪,才知道眼前这位神仙便是盘古太师,立即跪下,央求道:“求太师怜悯我,赐我解脱之道。”盘古点点头,停顿一会儿,又笑道:“你还知道是我,说明你心里尚存一丝善念,只是你无善行,且杀业太重,怕是成不了亘古不死的真身,若想入道,修得那亘古不死的真身,必先消解你所犯下的杀业。”天斗问道:“太师,若修得亘古真身,便能不死不灭么?”盘古道:“神仙与众生皆有寿量,只是寿量不等,如我则是无量寿佛,是为亘古真身,若不悖逆天道,以大善为本,当为不死不灭。”天斗疑问道:“轩辕尨偷食禁果,思邪淫,欲霸轩辕媓未遂,太师让此等恶人为天界之主,只怕后患无穷,弟子不才,斩杀此人,也算是为天界除一害,弟子这也是善行,为何却不能入道?”盘古回道:“轩辕尨虽入邪道,而你却以邪制他,并一连杀害我四个弟子,这莫非也是善行么,在我看来仍为恶行。”天斗闻言,大恸道:“如此说来,我既然无善行,又如何能入道?”盘古沉吟道:“天道好还,你若能改邪归正,偿还夙孽,天道既容万物,也能容你。”天斗又问道:“如太师所说,我将入轮回,又如何偿了孽债?恳请太师大发慈悲心,求全其事,弟子必当一遵所命,绝不食言。”盘古说道:“我看你不昧其灵性,然而你夙孽太深,非寻常善行能够偿满,你若不行大善,不求功德,很难圆满,你前身为阴阳身,男女集一体,我为断你淫念,去除你的男儿身,只留女儿身,但你的秉性和思想依然是男儿身,若你不入道,轮回去则成雄雌不分的野兽,很难得道归一,若你能行大善,便得昊天护佑,自作之孽消除也不难。”天斗问道:“但不知如何行得那大善?还求太师明示。”盘古反问道:“行善在你,何必问我?”天斗急道:“弟子怎得才能消解杀业?又如何能修得亘古真身?”盘古回道:“你须经历一世轮回,好生修行,方能消解杀业,而后修得亘古真身。”天斗恍然大悟,又问道:“如今魔天王阴灵侵扰仙界,我若往去轮回,但这仙界交于何人看守?”盘古指着囲山道:“这囲山之石乃是化石,可以造物造神,被你所窃之照石,本是我灵体灭寂的凝澱之物,固有灵气。我往去轮回,留下四弟子镇守天界,随后他们都被你杀害,你既然已得到四神所化的元灵珠,便可将他们的元灵珠放在化石之上,再用那照石之力,便能再造化出四位神仙来,可作为你的弟子。除此而外,你的肋骨也可造化一弟子,你这四位弟子都是主神元灵所化,道法自成,魔天王阴灵也非对手,你可让他们镇守天界。”天斗闻言,又惊又喜,接着问道:“太师,我如何才能去轮回?”盘古道:“如今天界之外有八十星海开始形成,若八十星海尽得开辟,你才能去下一世轮回。”天斗摇头道:“弟子道法寡浅,怎能开辟了那众星海?”盘古道:“你往前来,为师有个开天的道法密授于你。”天斗急忙上前,神仙就如此这般地告诉他如何布坛作法,天斗一一记下。
而后,盘古对他道:“开天辟地,为师有‘三宝一经’,可助你一臂之力。”天斗激动不已,双手举过头顶准备接宝,并满脸堆笑道:“弟子若得此宝,何愁那天地不开?请太师速速赐我。”盘古又道:“莫急,这‘三宝一经’都不在我身上。”天斗急问道:“那宝物现在何处?”盘古知道他的心思,笑道:“宝物在太阳宫东殿,殿中有瑶台,瑶台下有一宝匣,宝物就在里面。”天斗急忙起身道:“弟子这就去取来。”盘古道:“不急。你可知道这些都是什么宝物?”天斗问道:“请太师赐教。”盘古说道:“这‘三宝’都是为师开天辟地时以阴阳真元之气变化的法器,个个都是法力无边,第一件乃是‘昊灵宝盒’,盒内藏有万法之源,它可变化成万相万物,可集万千力量于一身,只要默念密法,便能发挥出它的威力;其次乃是‘昊灵宝镜’,此镜可识真元之相,不论是神是魔,是正还是邪,只要用它一照便知,往后众神往返天界众星的通道都是此镜开辟的;最后一件乃是‘昊灵宝剑’,此剑锐不可当,可力敌千钧,剑锋所到之处,没有不消亡的。”盘古话还未完,天斗便急问道:“太师方才说的是‘三宝’,另外还有‘一经’,现在何处?那又是个什么宝贝?”盘古道:“为师有‘一经’,名叫《昊经》,此乃为师用阴阳二气变化成的天书,天界文字皆从其来,中有道法之学和星象之术,得此天书者,无所不通。”天斗听得入迷,竟一时愣在那里。盘古道:“为师赐给你这些宝物,只用来造化万物,开辟重天,切不可用来行恶。”天斗只把那眼珠子一转,匆忙拜谢,然后转身就想离去。盘古又叫住他,警告道:“你要记住为师说的话,进庙之后直往东殿取这‘三宝一经’就好,切记,除此而外,不可妄动殿中的其他东西,否则你将死无葬身之地!”天斗连连答应,然后问道:“太师,那三宝法力如此强大,一旦丢失,或被弟子们误用,岂不是惹下了祸事?”盘古知道天斗心中算盘,于是笑道:“不妨。那三宝本是为师所造之物,只等那众星开辟后,宝物自会消失。”天斗闻言,有点失望。天斗正欲告辞,又想起轮回事,转而问道:“请太师教我往去轮回的办法。”盘古道:“你且与你的弟子们用心开辟星海,等诸事完成之后,西天门外将出现六星,分为上、中、下三台而聚之,此星两两并排而斜上,形同阶梯,故名为泰阶星。此星始出南极,并向西移,只有等到光芒显现,你方可看到,到时候,你若在囲山看见金光之树,并有两个商羊在旁边守护,这时候,你会看到有一位神女之子诞生在树下,此乃祥瑞之兆,你就在此树下坐化,元灵即可轮回到下一世,那时便可得到亘古真身。”天斗忙问道:“那神女是谁?商羊又是何物?”盘古答道:“神女就是你所造的弟子,那商羊乃是为师所造之灵兽,此兽头有双角,长须垂地,平常所不见,一旦得见,便是祥瑞。”天斗惊讶道:“真巧了,方才弟子在这里还见过此灵兽。”盘古闭目,点头不语。天斗又问:“不知弟子轮回之后,真身是何等模样?”盘古笑道:“轮回归一之后,真身于有形无形、有相无相之中,可千变万化。然而你尚未经过轮回,现在还不是亘古真身,故而你现在的元身不变。”天斗迟疑一阵,忍不住问道:“太师,那元身又是何等模样?就像我现在的模样么?”盘古答道:“修真之术贵在心念,向阳得阳,向阴得阴,混元分明,岂能并存?你轮回往下一世之后,若能广结善缘,多行义事,你的元身自然就不是这般色相了。”天斗闻言,喜出望外,随即跪地拜谢,等他抬头再看时,已不见盘古。
却说那魔天王阴灵,本率兵三万攻取西天门,又恐遇不测,便自己化成一团乌云去斗率宫上空察看,返回经过囲山,突然见盘古太师正在和天斗一起说话,心中急道:“不好!我要攻打天阙,不料这天斗却搬来救兵,既然盘古太师都来助他,那我岂能取胜,不如早早退兵,免得被太师捉住。”思毕,便一溜烟逃回西极星去了。天斗急回宫中,召集众天兵采集囲山之石,扩建斗率宫,更名为玉京宫,又仿照太阳宫建成富丽堂皇三大殿:前殿为灵霄殿,是天斗上朝理政的地方;中殿为太真殿,是天斗作法修行的地方;后殿为卧龙殿,是天斗用膳和休息的地方。但看:
云阙玉台,万紫千红;金栋银梁,贯连长虹。峻宇雕甍,若排天娇凤;苍龙浮柱,似长河盘根;云纹饰窗棂,玲珑映星辰。三面长廊,椽桷玳瑁垂珠;九重高阁,琉璃翡翠碧莹。鬐虹为壁,映照玄瓦粼粼;水晶作阶,节节延伸殿中。
翌日,天斗率五百天兵和二十八名童子来到囲山上,搭建法坛,左边挂有三面黄旗,上绘有天、金、木、水四龙纹;右边也挂三面黄旗,上绘青、火、土、黄四龙纹。天斗头上戴着乌角巾,腰间系黑角带,身穿五龙锦绣赤霜袍,中间一童子手执祥云赤色玄幡一面,旁边又附白幡一条,上书“奉昊天盘古神位敕令阴阳元气运行法坛”,旁边左右各立着两个童子,手执绣龙青幡两面,左边幡上有“祈请盘古太师加持”八个金光大字;右边幡上则是“敕令八面天龙护法”八个金光大字。幡下有童子二十七人,长发披肩,头上绾着金花玉簪,穿着青彩花衣,摆列在最后。九宫八卦在上,四时五行在中,五音七声在下。坛前有一张玉案,案上放置那枚照石,又令元真童子在案前奉玄香。天斗担心魔天王阴灵突袭,又命七百天兵围坛守卫,然后将二十八名童子分成四组,两组穿白衣,分别立于法坛东西方位;两组穿皂衣,分别站在法坛的南北方位。诸事齐备后,天斗采集四块大一些的囲山化石,按照盘古化身的指示,分别将轩辕尨、伏羲肱、笪殷晸、勾弋嘂所化成的元灵珠置于四块化石之上。正是:
丹台昳丽,法坛幽严。丹台昳丽,三级宝阶列晧天;法坛幽严,寥廓太虚始化元。神仙来处芬芳满,瑞气缤纷四方贯。五蕴皆空,六尘不染,便是七日作法坛。念玄语八音缭绕,持祕咒太师尊前。诸神仙娥唤盘古,九天众生齐礼赞。
天斗见准备停当,自己却四顾踌躇起来,只坐在法坛上迟迟不作法,心中疑惑道:“这四枚元灵珠是尨王、伏羲肱、笪殷晸、勾弋嘂所化,我若将它们再度造化成真神,却不知他们是否有前世的记忆,若没有,便是四个新人,做我的弟子也是好事;若是有,必然会伺机报仇,坏我而来,这可如何是好?”想到这里,天斗更加犹豫难决,又转念一想,自言自语道:“我何必担忧,既然是盘古太师教我将他们造化成我的弟子,想必他们不会有前世记忆,能够为我所用;即使他们有前世记忆,我也不必怕,我有照石在手,他们若敢造次,我就地便杀了他们!”想到这里,他便将心放了下来,安心作法。天斗取出照石放在法坛上,照石发出四道蓝色耀眼光芒,直射向四块元灵珠化石。他手持双剑,口中念念有词道:“混沌始创,万灵含胎。昊天明鉴,神光如来。我设法坛造神灵,此后开辟诸星海。我告太师,助我开泰。”方念毕,突然,剑锋指向由轩辕尨的元灵珠化石,只见一道刺眼的白色光芒闪过,此元灵珠化石突然升高至半尺许,而后又变为一团五色烟雾的旋涡,旋涡急速旋转,逐渐变成漏状,将那五色烟雾统统都吸了进去,不消一会儿旋涡便消失了。元灵珠化石也不见踪迹,烟雾也缓缓散去,蒙罩中见一个女子,约有十七八岁,穿着轻纱异锦,一弯玉臂,隐隐在蝉纱衣内;纤纤笋尖,微微在粉红袖里;回眸一笑,翩若惊鸿。天斗定睛细看,见这女子生得是:
蛾眉淡淡,薄薄脂粉,风鬟雾鬓。素手娟娟,笋指凝香软盈盈,秋波一转,惊得是花枝颤颤。看她燕体轻盈,凌波媥姺訬婧;又看亭亭玉立,出水芙蓉婷婷;再看娜娜多姿,娇颜妩媚娉娉。果然沉鱼落雁貌,仙阙无双姣美人。
天斗盯着跪地的神女,喃喃道:“想不到轩辕尨元灵珠原来是这般造化。此女便是盘古所说的神女,我若去轮回,还须待她产子,既然她与众不同,我须好好照料她才是。”神女不敢抬眼,只是跪在地上。天斗微笑道:“你是为师所造化的,看你刚才出来的情景,为师就为你赐个名字,你就叫女娲吧。”女娲叩首,谢恩道:“谢师尊造化之恩!”天斗点头道:“你起来吧。”女娲起身,然后站立一旁。
天斗又开始舞剑,剑锋一指,突见一线晶光乍出,勾弋嘂的元灵珠化石被一团紫光包围,刹那间炸开,天斗吓了一跳,急忙躲闪,后退几步,紫色烟雾缓缓散去,眼前又是一位金冠霞帔的仙女,安静地跪在那里,风姿绰约,姿容秀美,只看她:
玉颜朝霞,妩眉点翠,窈窕天然生成;眸凝秋水,梨花带雨,一张樱桃小嘴。两鬓绿云,莹莹簪环,纤腰似柳低垂。娇女静姝一跪,琪花叶落凋悴。
天斗上前道:“你是为师所造化的,看你貌美,又从紫气而出,为师就赐你个名字,叫女姬附宝吧。”女姬附宝叩首,谢恩道:“谢师尊造化之恩!”天斗笑道:“起来吧,去见过你的师姐。”女姬附宝起身,莲步轻移,对着女娲嫣然一笑,乖巧地站立在女娲旁边。
天斗已造出两个弟子,心里虽然高兴,但也有担忧,暗思道:“怪哉!我连造两个弟子,皆非男儿身,若再造又是女儿身,可如何是好?莫非这是太师之意?”天斗也顾不了许多,继续舞剑作法,剑锋指向伏羲肱的元灵珠化石,倏地就被一道焱焱红光劈开,一阵红色烟雾散去之后,终于出现一个神仙,是个男儿身,默然跪地候命,但看他:
髻云披肩,浓眉大眼。英姿飒爽,一身气宇不凡;风度翩翩,仪容俊雅伟岸。穿白色衮龙绣袍,楚楚风骨瞬如电;脚踏一双飞凤靴,貌白神清真轩轩。腰间丝绦盘绕,果然是美少年。
天斗见状,欢喜非常,收起玄剑到他面前,细细打量一番,展开眉眼笑道:“你可知道,为师就是这昊天始祖,在我之上再没有别的天神了,你是为师所造化的,我就赐你一个名字,你就叫伏羲昊吧,你是男儿身,我的众弟子当拜你为兄长。”伏羲昊叩首,谢恩道:“弟子谢师尊造化之恩!”天斗含笑点头,伏羲昊起身立于女姬附宝身旁,左顾右盼,再看看女娲,自觉很是新奇。
天斗本想歇息一会儿,突然感觉装着那枚照石的左胸口隐隐作痛,此时才想起盘古所说的话,心下思道:“只怕是我的肋骨要变化了,也不知道能变出个什么人物来。”一边想着,一边忍住剧痛,伸手取下一根左肋骨,气喘不行。这时,照石乍然飞出,只见一道烁烁金光射向那根肋骨,肋骨便化成了一颗元灵珠,照石倏地收回金光,那枚元灵珠立地变成一个神仙,跪在眼前,天斗看他也是个男儿身,心中大喜,再细看去,看他生得如何:
双眸炯炯又睒睒,雍容大度,悦色喜人面。两颊粉粉淡浅浅,仪表轩昂立人前。说他风流雅澹,云中白鹤,看长发玉颜。侠骨肉肠凌霄汉,英俊之气惹人羡。
天斗笑道:“你是为师取下自己的左肋骨造化成的,为师也为你赐个名字,你就叫轩辕昊吧,快快起身,去拜见你的师兄和师妹们。”轩辕昊叩首,谢恩道:“谢师尊造化!”然后起身,分别拜见伏羲昊和女娲、女姬,几个弟子互相施了礼,嬉笑着乐成一团。
天斗兴致大发,一鼓作气,继续挥舞玄剑,剑锋指向笪殷晸的元灵珠化石,顷刻间,笪殷晸的元灵珠化石发出灼灼光芒,蓦地腾空而起,拖着长长的黑色烟尾。天斗仰头看去,却已不见踪影,正在纳闷时,突然,那元灵珠化石直冲而下,“嗖”的一声砸向法坛,将那香炉和照石都震落在坛下,天斗正欲捡起照石,却见一团黑雾散去,又一个神仙跪在面前,生得俊雅,好像玉琢一般,他手中捧着照石做出敬献的样子道:“弟子刚才捡到此宝物,特来呈献。”天斗大惊,凝目望去,但看他:
绰约丰姿,风流体态。玉面无须粉,朱唇不必抹红。凌云气质,此时十分俊健;面若冠玉,举止俊雅翩然。目光炯炯,令使秋波黯淡;锦绣藏胸,更有气贯霓虹。
天斗暗思道:“此徒虽然是男儿身,然而颇像我,怕是性情顽劣,他才出来,就要觊觎我这照石了,今后我须多加防备才好。”想到这里,急忙收下照石,塞入襟中。天斗对他道:“你是为师所造化的,我就赐你个名字,就叫笪殷昊吧,快去拜见你的师兄师妹们。”笪殷昊叩首,谢恩道:“谢师尊造化之恩!”而后起身,分别拜见了伏羲昊、轩辕昊以及女娲、女姬附宝,众人见面,自是皆大欢喜。
天斗造了五个弟子后,心满意足,于是收起法坛,携弟子们回玉京宫了。进宫之后,弟子们再叩拜天斗,跪地候旨。天斗便思忖着为弟子们造个殿宇来让他们居住。话说念由心生,天斗只是这么一想,怀中的照石便“扑通扑通”地动了起来,十分着急,他本要用力按住,却没想到那照石“嗖”一声便飞出殿外去了,拖曳着一道紫光。天斗慌忙追出,众弟子紧随而出,只见照石拖着紫光落在玉京宫不远处,天斗与众弟子随紫光前去,正在寻觅照石,却听得一声炸雷震天响,个个惊骇不定,只见照石所落处腾起一团团紫云。众弟子举目望去,紫云已渐渐消失,眼前慢慢显现出一处景色,奇花异草,空翠欲滴,雾开云散处,隐隐绰绰出现琼楼玉宇无数,真是雕梁画栋灿焕,亭台楼阁烂然。天斗暗思道:“原来照石懂我心思,却为他们造好了居处,太师果然显灵了。”此时,女娲用手指着殿阁,向天斗道:“师祖,何处来的楼宇,真好壮观。”天斗一愣,继而笑道:“这是为师为你们造的宫殿,你们跟我来。”众弟子欢欣雀跃,紧跟天斗上前探看,天斗指着一殿道:“这是朝阳殿,伏羲昊、轩辕昊、笪殷昊,你们三个今后就住在这里。”三昊忙道谢,一溜烟儿便跑进殿中看去了,再看着朝阳殿是何景致:
峥嵘轩峻,叠嶂层峦,囲山一抹紫云。清泉小涧流,潺潺溶溶;云桥水上立,映对灵湖。玄鸟栖志诸神山,山外洞府有仙人;玉殿丹台绕璇宫,楼阁亭榭有十重。
天斗又指着另一殿道:“这是南灵殿,女娲和女姬附宝今后就住在这里。”女娲和女姬附宝相视一笑,赶忙拜谢,女娲喜道:“好美的殿阁!”但看那殿:
霓虹亭,碧玉栏,望云架上看桃芃,葱葱琪花,清香弄影。紫金阁,灵鹤轩,琼瑛楼,梅香亭,瑶坛云榭,映托凝烟。天上星阙披瑞霞,仙界只此一家。
过了一些时日,天斗召集众弟子在玉京宫灵霄殿上朝,他对众弟子道:“为师原有一弟子,因不听教化,背叛而去,如今在西极星称王称霸,自封为魔天王,与为师分庭抗礼,其间多有侵扰。今天,为师封你们为天神,令你们各自去镇守天门,若恶魔来犯我天阙,就将他们统统剿灭!”众弟子跪地接旨。天斗接道:“我为天王,众弟子且听封,封女娲为天使,领五百天兵镇守西天门;封女姬附宝为天使,领五百天兵镇守南天门,另赐你们侍仙、仙婢四个,侍奉左右。封伏羲昊、轩辕昊、笪殷昊为王,赐侍仙、仙婢各六个。伏羲昊领五百天兵镇守中天门,笪殷昊领五百天兵镇守元天门,轩辕昊领一千天兵坐镇玉京宫。”众弟子领旨,齐跪道:“弟子等恭祝天王无极!”散朝之后,众弟子领命而去。
女娲和女姬附宝安顿好天门防卫,便急着赶回南灵殿,进去一看,才知殿中有阁有廊,有宅有园,便见一处园子,处处是琪花瑶草,有玉篱环天池,更有碧水绕石阶。玉桥有红亭,亭中有珍石,石旁一株白梅树,曲折玲珑,清香满楼;梅花似雪,紫瑞连云。满眼的无限好景,女娲一时看得入迷,一番徘徊后却不忍走了,女姬附宝牵她的襟子道:“快走吧,看看里面去。”二人说说笑笑往里走,才上长廊,便见三个仙婢和一个侍仙站在面前,欠身拜道:“拜见二位上神!”女娲又惊又喜,瞅着女姬附宝笑道:“这便是师尊为我们赐的仙婢和侍仙了。”女姬附宝看着几位仙婢、侍仙,轻声道:“姐姐,不知道这四个,哪两个是你的?哪两个是我的?”女娲打量着仙婢们道:“不妨问问她们。”说着便来到仙婢和侍仙面前,女娲掩口一笑,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都是侍奉哪位上神的?”其中一位仙婢拉过来另一个仙婢,欠身回道:“禀告上神,我们两个是侍奉女娲上神的,我叫碧霞。”说完又回头看了看旁边的仙婢说道,“她叫碧玉。”女娲高兴地拍手,笑道:“这便好了,以后有你们在身边,我就有个作伴的了。”说完又细看碧霞和碧玉,果然生得聪明乖巧,娇嫮鲜妍,韵致万般。女姬附宝瞅瞅另外两个,笑道:“那么,你们两个就是侍奉我的了?”一个侍仙上前,对着女姬附宝拜道:“我叫金童,奉了天王的旨来侍奉上神的。”旁边紧跟着一个仙婢,欠身拜道:“我叫玉女,也是来侍奉上神的。”女姬附宝喜欢得跳了起来,笑道:“金童和玉女,这正是我想要的。”又细看他们两个,一个是豆蔻玉面,一个是俏眼娇波,果然生得标致。女娲和女姬附宝自是欢喜,携侍仙和仙婢们进殿,不题。
却说那魔天王阴灵几番化成乌烟探得天廷消息,见天斗造宫殿,又造弟子,心中万分恼火,便想去试探一下天斗所造的弟子,于是一个回转又化成一阵风直扑南灵殿而去。
话说女娲和女姬附宝进入殿中,带着侍仙和仙婢们又进各自的香阁。女娲一进去不免神思困倦,便躺在榻上蒙眬睡去,梦中迷迷糊糊走入一片林子,抬眼望去,迷雾中可见峦岏,也不知此处是个什么地方。女娲心中暗想道:“我分明回到殿中,怎么又到了这个地方?待我慢慢游览一回。”四顾一下,又想道:“师尊问我为何不守天门,定要怪罪于我,不如早早地回去。”女娲转身要走,迎面碰到一个黑衣黑袍的人,只是站在跟前,但看不清面目。女娲惊道:“你是谁?我这是在何处?”黑袍人抬起宽袖一挥,女娲一看自己却在南灵殿的后花园里,正在纳闷之际,转脸却不见黑袍人。这时,碧霞过来欠身道:“上神为什么一个人在园子里?”女娲问道:“你可曾见有人到这园子里来?”碧霞道:“不曾见到。”女娲心中想道:“莫非刚才是我眼花么?分明是到了一处林子,又看到山峦,怎么一眨眼却在园子里了,那个黑衣黑袍人又是谁?莫非这南灵殿还有其他人不成?”一边想,一边往外走,正想得出神了,就听碧霞在身后轻声叫道:“上神快快请回吧,这园子里冷清,我听说常有精怪出没,迷惑害人,上神独自在这里,若是有个不好,小婢可就活不成了。”女娲听话里有话,止步问道:“哦?听你这么说,你一个婢子倒比我知道得多了。我来问你,你听谁说这个园子里有精怪的?”碧霞犹豫片刻,低头答道:“小婢也是听天王这么说的。”女娲疑道:“放肆!师尊怎么会对你一个婢子说这些?”碧霞慌忙道:“上神息怒,容小婢细禀。天王让我们侍奉上神,就这般交代的,让小婢好生照看上神,小心被那精怪迷惑。”女娲心中疑道:“在这仙界,哪里来的精怪?想必是师尊怕我们贪玩,故意让侍婢们来吓唬我的。”看碧霞站在那里,女娲点头道:“别再歪缠了,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能回去的。”说完便不睬碧霞,一溜烟竟往园子深处去了。
女娲见园子里花柳争妍,便越走越远,刚绕过一个亭子,又看不远处有个池子,泛着七彩光芒,女娲好奇,便要前去看个仔细,才抬脚,就觉得背后有脚步声,女娲蓦然回头,见还是那个穿黑衣黑袍的人,女娲心中一惊,自思道:“这个莫非就是精怪?”女娲定一定神,小心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跟着我?你莫非就是精怪?”黑衣黑袍人笑道:“不是我跟着你,是你跟着我来的,我若真是精怪,你害怕么?”女娲一听,感觉他也无恶意,便不畏惧,回道:“我为何要害怕你?但不知你的来历,为何在这里?”黑袍人笑道:“我并不是精怪,我和你一样,也是真神,只是你不知道我罢了。”女娲疑道:“休要骗我了,你若和我一样,我为何看不见你的眉脸?我师尊并未造过你这样的真神!”黑袍人哈哈大笑一阵子。女娲问道:“你笑什么?”黑袍人道:“你说的师尊可是天斗?”女娲惊道:“你怎敢直呼师尊名讳?”黑袍人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他,他能造化你,然而却不能造化我。我自出世,这仙界还没有他!我是他老祖,直呼他名讳有何不可?”女娲惊道:“你妄说什么!我师尊开天辟地,创造仙界众神,哪里还有比他更早出世的人。我听说精怪迷惑人,看来你是来迷惑我的。”黑袍人唏嘘道:“天斗欺师灭祖,竟然连盘古太师的功德也算在他自己头上,真的是厚颜无耻,我就是魔天王阴灵,我盘古太师开辟混沌,造化诸神万物,那时候我就是他所运行的阴阳二气。你可知道你是谁?你是盘古太师的大弟子轩辕尨,天斗篡位,杀了盘古太师的四位弟子,其中就有轩辕尨,尨王被天斗杀害,变化成元灵珠,你就是天斗用尨王的元灵珠造化出来的!你且不可听信天斗,这一切真相,你终有一天会知道的。”女娲闻言,惊骇万分,心中暗想道:“似乎有这样的事儿,那日被师尊造化出后,我分明见那玄幡上有盘古太师等字样,看来阴灵所言不虚。”女娲瞪大眼睛望着阴灵,后退一步道:“你就是阴灵,辄敢来此,你不知道我师尊派我们守护天门,正要等你来自投罗网么?”阴灵厉声道:“谁敢杀我!本王欲兴兵直取天廷,斩杀逆贼!今天我便先杀了你这个贼子!”说完便伸出双手来拿女娲,女娲又急又慌,大叫一声:“谁来救我!”
碧霞和碧玉正在香阁外一边戏耍,一边等女娲醒来,却突然听到女娲大叫一声,便急忙进入,将女娲喊醒。女娲惊寤,起身喘道:“好一场噩梦,真的吓死我了!”女娲见碧霞在身边,于是问道:“刚才可有什么人进来么?”碧霞还未答话,碧玉就抢着回道:“并无人走过,小婢们就在香阁外面照应呢。”女娲又躺下,神思恍惚,欲睡不能,只好又起来,下庭除闲步,又想起梦中情景,徘徊一阵子,突然阴风凄厉,远远就听到半空中传来喧闹之声不绝于耳,女娲侧耳细听,丁零当啷的声音自西面而来,犹如波涛汹涌。女娲惊道:“不好!怕是魔界要来打仗了!”说罢,提起宝剑便匆匆赶往西天门。
话说魔天阴灵潜入南灵殿托梦试探女娲,才知道天斗唯我独尊,一怒之下便回到西极星魔王宫,召集阴魔、死魔、罪魔、业魔、心魔、恶魔等商议攻取天廷的事。众魔立于阶下等候阴灵发号施令,阴灵坐在镶金坠玉的王座上,瞪着眼睛一言不发,过了许久,他突然起身大怒道:“我本是盘古太师造天时所运行的阴阳二气,盘古太师涅槃轮回,我才逃出,始创这魔界。本王尚且不敢造逆自封天廷天王,而那个轩辕尨的弟子天斗,如今却篡位做了天廷之主,实在让我怨气难消,真是岂有此理!盘古太师轮回去后,我曾与二灵鱼盘踞在太阳宫上,打算施法破坏那太阳宫神器,却被尨王阻止,如今,尨王被天斗这厮杀害,取而代之,造宫殿,造弟子,不但如此,他自比昊天,封其三个弟子为‘三昊’,各自称王!简直狂妄至极,今誓必剿除,消我心头之恨!”六魔齐声响应,叫道:“誓与天斗不两立,为天王夺回天廷!”于是下令起兵,直取西天门。
天斗正在玉京宫太真殿修行,忽然感觉身边有动静,他睁开眼睛起身察看,却见殿中出现很多四足石龙,满地乱窜。天斗大惊,取剑要砍,这时石龙又突然不见了,只见两条黑龙长啸一声,飞旋而出,天斗冲出太真殿寻找,两条黑龙已冲天西去。天斗知是魔天王阴灵派来的探子,便急召元真童子道:“阴灵来犯,快去快去,令伏羲昊和笪殷昊,让他们快去西天门助女娲破敌!”元真童子领命驰往。
女娲提剑来到西天门,见台前高插旌旗,随风飘荡,四面聚起乌云,有天兵前来报道:“上神请看,魔天王阴灵来犯!”女娲朝天门外望去,只听得喧嚷声渐渐逼近,魔云滚滚而来。女娲大喊道:“你们都摆开阵势,若魔兵进犯,杀他个片甲不留!”众兵领命,一字排开,手执戟盾严阵以待。忽然一阵狂风扑来,黑云闪闪处,只见一个身材伟岸的神仙,手执双刀,威然独立。女娲自语道:“方才在园子里未看到他的面目,现在我倒要细细看看。”那阴灵是何等模样?但见:
身着黑袍,霜鬟雪鬓。星驰如电,执双刃而飞屐。横眉吐气,势如长虹,威猛直前赴敌;躯颜桀骜,挥袂生风,持锋灿灿铁钺。石破天惊,苍穹震动。
女娲暗思道:“原来阴灵面目并不凶煞,虽然他在魔界,然而相貌与我们神仙并无二致。”想着又偷眼看去,只见阴灵身后随有六将,个个凶神恶煞,貌极狰狞。女娲见阴灵扑来,直竖柳眉,便挥剑杀去,刀剑相碰,彩光缤纷,你来我往,混战了一会儿。女娲只觉气力不足,剑法慢慢乱了起来。女娲暗想:“阴灵果然厉害,我若纠缠,必被他所伤,不如狠使一招,乘机退兵。”女娲提起宝剑,对准阴灵全力砍去,只听见空中铮然一响,一道红光劈向阴灵,阴灵举刀挡住红光,再一个转身,向女娲挥刀劈下,突然,红光转而劈向女娲,女娲大叫一声跌倒在地,众天兵见女娲倒地,顿时怯战,不由地后退几步。
就在这时,伏羲昊和笪殷昊赶来。还未站定,笪殷昊就握拳擦掌,怒气冲天道:“师尊说魔天王侵入,他在何处?本王慕他威名而来,今天要见识见识,他到底有何本领!”话音刚落,就听天兵叫道:“三大王,女娲上神被贼逆砍倒,快快救她!”伏羲昊和笪殷昊俱是一愣,朝天门外而去,天兵纷纷让路,刚出天门,只见一片魔云前来,“嗖”地发出一道蓝光,阴灵便像幽灵似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在他左右,跟随着阴魔、业魔、罪魔、死魔、心魔、恶魔六将,前头又有一只满身白毛的大狗,龇牙咧嘴,身后有数万魔军,个个凶煞无比。女娲见两位师兄驾到,大喊道:“两位师兄!快来救我!”笪殷昊不容分说,提剑飞起,冲向阴灵,瞪眼呵斥道:“本王在此,你若有胆就来与我杀个痛快!”阴灵挥动双刃,呵斥道:“大胆窃贼!泰初之神在此,你也敢称天称王,今天我就取你性命!”笪殷昊看去,那阴灵身材俊拔,两眼冷峻,浑身透出一股邪气,倒使他有些心胆俱怯。伏羲昊见阴灵与笪殷昊纠缠,乘机救回女娲,在一旁观战。笪殷昊回骂道:“你是何方妖魔?也敢称泰初之神,唯有我师尊天斗才是泰初之神,哪有你这个泰初之神!”说完便抖擞精力与他杀了几个回合。女娲见笪殷昊体力不支,于是对伏羲昊道:“我们去助三师兄破敌!”说着又杀将上去,伏羲昊也紧跟而上,三神围住阴灵,阴灵见状哈哈大笑,扬起大刀指向笪殷昊厉声道:“你们仔细听着,本王乃是阴灵,泰初之时盘古太师开天辟地时所运行的阴阳二气,你们所拜的天斗,他是盘古太师的徒孙!在他之前有盘古太师封大弟子轩辕尨为尨王,盘古太师涅槃之后,他杀害了尨王和盘古太师的另外三个弟子伏羲肱、笪殷晸和勾弋嘂,而后篡窃天位,自封为王,已犯下滔天杀业!你们虽然是他所造化的,然而岂能是非不辨,善恶不分!”女娲、伏羲昊和笪殷昊听后,不知真假,众天兵止步,更是交头接耳起来,女娲恍惚听见有人呼道:“不好!阴灵怎么会知道这些!”阴灵见时机来到,接着道:“你们若不信我,可问问你们手下的这些天兵,他们都是在你们之前出世的,天斗恶行,他们都亲眼见过!”众天兵骇极,一时乱了方寸,纷纷后退。女娲见状,厉声喝道:“不许后退,临阵脱逃者斩!”女娲转脸又朝阴灵大喊道:“我不信你强辩之辞!狂言妄语,乱我军心!你这个逆贼,背师叛门,见我师尊掌管天廷便心中不服,常怀不忿,所以起兵造逆以图王位,你若早降,尚能留一条性命,你若敢踏入天门一步,我们三个便让你有来无回!”魔天王阴灵笑道:“来,来,我不惧你!”又转身命死魔、心魔、恶魔道:“快将这三个不知高低的狂妄之徒给我拿下!”死魔得令,飞身而至,伸出双手猛扑前去,只见那双手越来越长,笪殷昊大惊,手一伸来,手中便出现一把九环大刀,他猛刺一刀,一道金光直射死魔心口,死魔惨叫一声翻身倒下,而后又化为一股黑烟逃走。笪殷昊看死魔远去,怒骂道:“好个贼魔!竟也杀不死,这是何道理!”正说着,只听身后汪汪几声狗叫,震耳欲聋,笪殷昊只觉刺耳,扔下大刀捂着耳朵转身看去,见阴灵那只大白狗凶戾地朝他扑来,一时来不及躲避,便已被它扑倒在地。笪殷昊抓住白狗前腿尽力向后推去,那白狗吐出两颗獠牙,笪殷昊不曾见过此猛兽,心中害怕,于是大叫道:“大师兄!快来救我!”伏羲昊听到呼救,急忙转身,见笪殷昊被狗扑倒,于是操刀大喊:“孽畜!看我来收拾你!”这一叫,那白狗转头就朝他猛扑过去,伏羲昊出掌一击,两道白光闪出,当头劈下,白狗惨叫几声便逃去了。
再看这边,女娲见死魔败逃,又挥剑直取魔兵。阴灵见女娲强悍,法力高深,此时又大败死魔,转战魔兵,可谓越战越勇,阴灵暗吃一惊,思道:“女娲不过是天斗造化的弟子,为何却如此厉害?我须叫心魔扰乱她心智,否则难以取胜。”而后阴灵唤来心魔道:“女娲难降,你去乱她心智,令其自相残杀。”心魔得令,直冲军中,对着女娲便抛出一道黑烟,只听一声轰隆隆震响,黑烟直绕女娲,女娲手执利剑,左劈右砍,五彩光芒时隐时现,只看那黑烟变成一线,直入女娲口中,女娲立时恍惚起来,满脑子都是轩辕尨与天斗打斗的情景,又感觉自己就是轩辕尨,而对面搦战的便是天斗,竟将伏羲昊和笪殷昊看成了天斗的爪牙,顿时脸色大变,突然倒戈,挥剑朝两位师兄杀去,伏羲昊见状大惊,喊道:“师妹还不住手!莫非你投了那贼魔!”女娲一言不发,只顾乱砍乱杀,吓得天兵们也纷纷后退,伏羲昊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只得敛避其锋芒。笪殷昊见女娲一时变疯,知是阴灵从中作祟,于是对伏羲昊道:“师妹是被那阴灵施了魔法,故而如此,切不可误伤她性命!”魔天王阴灵哈哈大笑道:“好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让你们见识一下我心魔之法力!”笪殷昊大怒,合掌瞬抟成一团蓝光火焰,直朝阴灵抛去,三道蓝光冲刺而来,阴灵急忙出掌抵住,往前一推,又朝笪殷昊掷去,三道蓝光直击笪殷昊,令他猝不及防,应声倒地。女娲见笪殷昊倒地,猛惊一下,她倏地又清醒过来,将手中宝剑化作金光一线,掉头便向恶魔砍去,恶魔不曾防备,却被女娲一剑砍中脑袋,挥为两段,恶魔惨叫一声,立时化为一股黑烟溜走了。伏羲昊见笪殷昊受伤,赶忙跑去扶起,令天兵冲锋出击,天兵不敢抗命,冲入魔军阵中拼死厮杀,魔军不敌,阵脚大乱。魔天王阴灵见三魔将败逃,大吃一惊,又见天兵虽然不多,但魔军竟也不是对手,死伤不少,节节溃退。阴灵暗思道:“不曾想女娲如此悍战,不愧是轩辕尨元灵珠所造,果然法力高深,我若不出手,怕是无人可敌她!”想到此,阴灵急道:“阴魔、业魔、罪魔三将,你们且守住阵脚,抵挡这些天兵,本王亲自去会会他们!”说罢,便飞去与女娲过招,你一拳,我一掌,刀光剑影,光彩交错,只杀了十几回合,也未分上下。伏羲昊和笪殷昊见状,赶来相助,操刀挥剑,三个战一个。阴灵抖擞精神,避开刀,闪开剑,直杀到天昏地暗。
且说天斗携元真童子去太阳庙取“三宝一经”,才来到光门前,见檐牙云团乍起,朵朵如箕,盘旋不止。忽然,四条天龙便咆哮在前,张牙舞爪,昂首吐火,势若倾盆。天斗见状,心中也有些害怕,不敢冒然入内,只得跪地祈道:“天龙在上,你们乃是盘古太师的护宫天龙,定然知道我今来此的缘故,我有幸得了太师的指点,专程到此取那三件法宝,待我与众弟子开辟星海之后,定当奉还,若你们奉太师之命镇守于此,当以大义为先,且莫拒我于门外。”祷毕,见四条天龙并无退让的意思,反而啸叫声愈加凶猛。正在此时,藏在西殿的轩辕媓听到天斗祷告,便知梦中的事要应验了,她遵从盘古嘱咐,发出心念,令少阴、少阳、天听、望舒四龙为天斗让道。四龙低鸣一声,闪在两旁,放天斗入内。天斗并不知轩辕媓在殿内,以为自己祷告果然奏效。天斗与元真童子入内,不敢四处走动,径直往东殿,走到瑶台前,搜寻宝物,却一无所获。他心中暗想道:“想必这宝物非拜不能轻易示人,我当虔诚礼拜才是。”于是又携元真童子跪地三叩九拜,忽然,瑶台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咯吱声,果然见台面上有石板徐徐开启,缝隙内发出数道金光,将那整个殿堂都照得通亮。天斗凑上前,低头朝石板看去,见有一团紫光萦绕着一只长方形宝匣,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匣盖,取出《昊经》和“昊灵宝盒”“昊灵宝镜”“昊灵宝剑”四件法宝,小心收起,交给元真童子,待天斗走出殿门,四龙又归原位,盘旋在太阳庙门顶端。
天斗匆匆赶回玉京宫太真殿,从元真童子手中接过宝物,闭门独自欣赏,宝物陈列一处,彩光迷露,紫气逼人,确实非同一般。天斗打开《昊经》,只看头一页有些文字:“阴阳之精,孚化盘古真元;开天辟地,玄造乾符坤珍。混元之初,剏启星域,泽三界众生;囮育胚胎,生千品万类。落落星辰,卓卓有道,纷罗太空,一元行运……”再往下看时,却突然合上了,天斗使出全力再也打不开了,于是暂且放下,暗思道:“太师既然允我,而我为何却打不开此物。罢了,先看看这宝镜是个什么稀罕物,我且先照照自己到底是神仙还是妖魔。”想到此处,便伸手拿起“昊灵宝镜”来看,不看还好,这一看竟连叫不妙,只见镜中显现出西天门情景来,那里已是光彩交错,杀声震天,笪殷昊受伤倒卧在天门旁。天斗大吃一惊,又仔细看去,只见镜中显现一个画面:女娲与伏羲昊正和魔天王阴灵厮杀,眼看就要败下阵来。天斗惊奇于宝镜的奇妙处,又担心弟子们的安危,心中惶惑,急忙收好宝物,亲自驰往西天门去了。
天斗骑乘黑白两龙,左手操钺,右手操锏,杀气腾腾而来。阴灵听到有喊杀声过来,才转头看去,见天斗已经横刀于前,阴灵本想转战天斗,却被女娲和伏羲昊拖缠,一时脱不开身来,女娲与伏羲昊本已疲惫,忽见天斗前来助阵,一时又斗志勃然,打得更猛。此时,几个魔兵一拥而上,想杀死天斗立个头功,还未出手,就看天斗一挥玄钺,随着咔嚓一声脆响,几个魔兵的头颅已然坠地。又有一个胆大的魔兵,手持尖刀,飞来就刺,天斗只轻轻一挥长袖,那贼便神灭形消了。天斗来到笪殷昊跟前,抬起一手,只见笪殷昊灵体悬浮而起,瞬间就被一团紫光笼罩,伤势片刻就痊愈了,一个筋斗翻过身来,挥刀就向阴灵砍去,大喊道:“师兄师妹,我来相助也!”女娲和伏羲昊、笪殷昊一起围住阴灵厮杀起来。阴灵见三人燥战不止,此刻又有天斗在一旁助阵,竟也方寸大乱,急忙使出杀手锏,只见他摇身一变,一个巨人屹立在三人面前,恰似山头崩来,一双大手用力一挥,顿时黑云密布,飞沙走石,天斗翘首望去,见西天门几近摇摇欲坠。女娲和伏羲昊、笪殷昊险些被这巨大力量吹倒在地,竟也无处躲闪了,只听见女娲大叫一声:“师尊救我!”天斗见状,急忙取出照石攥在手心,而后对着阴灵就一掌击出,刹那间如山崩地裂,三道白光劈向阴灵,阴灵不知照石威力,竟出掌还击,却被迎面袭来的三道白光击倒,一声哀叫之后,阴灵翻身欲逃。天斗怒喊道:“贼魔休走!”阴灵转身显出原形,回应道:“逆贼!本王并非惧你,今日你以众敌寡,我实不能胜,只待来日再与你们细细计较!”说完便化成一团黑烟逃之夭夭。天斗大喝道:“徒儿们!速速追击!”女娲和伏羲昊已精疲力竭,见阴灵败逃,顿然精神大振,引军而出,乘势追击,魔军一时大乱,死伤无数,只剩数百余,随魔天王阴灵四散溃逃。见魔天王阴灵败走,天斗不想穷战,下令女娲和伏羲昊等诸弟子看守天门,他自提几百天兵回玉京宫去了。
魔天王阴灵大败而归,暴跳如雷,独自在魔王宫内生闷气,每想到天斗弑师篡位便火冒三丈。次日一早,阴魔、业魔、罪魔三将奏请出兵,为首的阴魔奏道:“天王,上次攻打西天门大败,都是因为天斗忽然而至,偷袭我军,在下请奏出兵,我等已有防备,此番出征必能剿灭天兵,拿下天廷!”阴灵冷笑道:“就凭你们?一个女流都对付不过,还有脸来请战!你们守住这个西极星就好,如今那天斗也不是好惹的,你们岂是对手,听本王号令,胆敢再请战者立斩不赦!”众魔见阴灵震怒,战战兢兢不敢再多说一句,只好作罢。
女娲屯兵西天门数日,不见西极星魔军一兵一卒。她在天门徘徊,四下寂然,自语道:“那魔天王阴灵法力如此高深,不信他就此罢兵,但是这都几日了也不见他引兵来犯,却不知他又有什么诡计。只是这样眼巴巴地等他前来也不是个办法,不如我先回去一阵子,他若再来,我再打他也不迟!”才说完便转身要走,却不想与女姬附宝撞个满怀,女娲回避不及,手中的剑也咣当落地,吓得女姬附宝哆嗦一下,掩口惊视。女娲笑道:“好个附宝,冒冒失失地吓我一跳,你不守在南天门,跑我这里来作甚?”女姬附宝柔声细语道:“我是来看看姐姐!见你一个人在这里呆思痴想的,本想悄悄地惊你一下的,却被你突然一转身,我这心都快跳出来了。”女娲莞尔一笑,道:“你也是个守阙的门神,岂不知好歹,没有师尊的旨意,怎敢擅自到此?”女姬附宝回道:“南天门太平,我那五百兵卒闲得慌,每天眼巴巴地等着魔贼前来,到现在也不见一片云彩,即使不守也没人去,我闲得无聊,想和姐姐回南灵殿住两日。”女娲道:“你们怎么还盼着魔贼前来?只怕是来了你们要吃亏,那魔头可不是等闲之辈,我们打斗了好一阵子才把他们赶走了,要不是师尊前来解围,怕这会儿早就没有我了。”女姬附宝道:“师尊那么能耐的,为何却让我们守天门,为何不亲自去西极星剿了那魔窟?”女娲拽起雾袖,掩口四顾,轻声道:“小声些说话,让兵卒们听到了不好,跟姐姐去天门金阁里坐一会儿。”说着两人便携手登上玉阶,朝那金阁里去了。才进来,女姬附宝便深深地欠了一身,笑道:“拜见师姐!”女娲笑道:“少贫嘴了,你我还要这般虚礼,真的是见外了。”女姬附宝撇嘴一笑,踩着脚踏坐下,她四下望了一会儿,见阁子十分宽敞,靠墙还有一扇门,水晶浮柱,上有楹帖,上联曰:“一重仙阙一洞天重重大千世界”,下联曰:“九层天宇九闳关层层万象包罗”,再看去碧玉缘阶,龙梁凤栋,异常庄重。阁内彩光飘影,香烟缭绕,两扇绮窗上各有九块“卍”字格,晶光莹莹,面前是一张铭有龙纹的玉案,摆着令箭与印玺。女姬附宝暗暗惊羡,不由问道:“姐姐,为何你这阁子与我那南天门的阁子不同?这阁子从外边看也不大一点儿,可是进这里头却出奇得宽大。”女娲疑道:“虽然我没去看过,却不知它们有何不同?”女姬附宝起身,抬起纤手指指点点道:“姐姐这阁子从外面看倒是与南天门的阁子一样,可这里面却不一样了,南天门的阁子没有这般宽阔奢绮,里面也只有一扇窗子,且看上去简陋,没有奇光异彩,没有令箭玉案。”女娲笑道:“我却不信,按说四大天门一模一样的,哪有轻此厚彼之理?”女姬附宝道:“真正是这样,我为何要哄姐姐,不信你跟我去看看。”女娲沉思片刻,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都是师尊安排的,怕是有他的道理。”女姬附宝问道:“我看那边有一扇门,那里面又是什么?”女娲瞥一眼门楣,笑道:“也没什么,里面就是些对付逆贼的玄器和剑戟之类的东西罢了。”女姬附宝撇嘴道:“为何我那里却没有这些?师尊好生偏心,尽捡好处都给你了。”女娲不觉失笑道:“真是个痴附宝,我也是奉命驻守西天门,师尊偏心我什么?你要觉得我这里好,不如你来守西天门,我去南天门也好图个清静。”女姬附宝道:“不好,不好!若说打仗,我真不如姐姐,这里金阁虽好,可是不太平,我才不要和你换地方。”女娲笑道:“那不就行了。”女姬附宝起身道:“姐姐,我看那贼魔也不会来了,不如我们回南灵殿去,好几日都未见我那婢子和侍仙了,甚是想念。”女娲蹙眉叹道:“唉,我倒是想回去的,只是恐怕我前脚一走,那魔天王阴灵后脚就赶来了!”女姬附宝轻轻跺脚,急道:“这里还有兵卒们守着,即便他们来,好歹也有个报信的人,我们再赶回来便是了。”女娲望着女姬附宝一揖道:“说的也是,看把你急的,我们现在就回去可好?”女姬附宝拍手,连声答应道:“好好好!”说罢出阁,脚下出现一团七彩光,二人瞬时就不见了踪影。
却说金童、玉女、碧霞、碧玉四人在南灵殿后园戏耍,不知女娲和女姬附宝已回来。女娲正要进南灵殿大门,却被女姬附宝拽住,女娲道:“怎么,到家了却不进去了?”女姬附宝携女娲的手,笑道:“先不急着进去,也不知道那些婢子和侍仙在殿里做什么,且不要惊动,只在暗处偷偷地看看他们就好。”说完又朝女娲眨了眨眼睛,吐了吐舌头。女娲无奈,摇头笑道:“附宝,你看看你怎么也像个婢子了,好歹也是个当主子的,怎么也没个正经,却这般俏皮的!”女姬附宝笑道:“这是在自己家里,又不是别处,我还管什么正经不正经的。”女娲不答话,携着女姬附宝悄悄落在后园里,二人蹑手蹑脚近前,一扇玉门自动打开。女姬附宝伸长脖子探探,还没看到人影儿,便听见一阵阵的喧阗笑语了。女姬附宝撇嘴道:“小婢子们,我们不在家,她们倒闹泛起来了!”女娲瞥了她一眼,笑道:“这不是正合你的意了,一会儿你也去和他们玩儿,我要去睡觉了。”女姬附宝步伐愈加轻捷,从旁边一个花坛缓缓转到楼阙后面,又是一扇半掩的门儿,女娲跟着女姬附宝将身子轻轻闪入门内,又弯腰低头跑到柱廊旁边,隔着柱子朝里看去。只见是碧霞和碧玉还有金童和玉女他们几个围坐在一张桌子旁玩儿,每人手里捏着五枚芃叶。女娲和女姬附宝相觑一下,也不知他们在玩什么,只是觉得新奇,便又蹑手蹑脚地凑近到阶檐跟前再看。只听碧玉道:“这一回都赖不掉了,我是四个门神,一个兵卒,这一次我可是当了一回天王。”女娲惊得瞪大眼睛,见玉女嘟着嘴,娇嗔道:“我却是晦气,一个门神,两个没用的兵卒,一个魔天王,一条石龙。”碧霞笑道:“虽然做不得天王,我却有三个魔天王,一个兵卒,两条石龙,反正也不是个垫后的。”金童蹙眉,将芃叶撂到桌子上,低声叹道:“不玩了,每次都是我垫后,就没有赢过一次,真是没趣儿。”大家低头看去,碧玉念道:“一个兵卒,一个魔天王,两条石龙,一枚芃叶。”玉女大笑道:“你也算运气好的,就那么一枚芃叶,还让你摸到了。”四个人又哄笑起来,将手中的芃叶都摊在桌子上。碧霞笑道:“我也不想玩儿了,下回再玩儿吧。”碧玉努嘴道:“你说不玩儿了就不玩了,可这输赢都有规矩的,这次我做了天王,你们得进贡,一人给我一只桃子。”三个人每人递过一只桃子,碧玉笑嘻嘻地收下。女娲和女姬附宝这才看出点道道儿,还不等女姬附宝直起腰,女娲就走过去,大声道:“好大胆的婢子,你若是天王,那我这个门神当如何?”四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景吓住了,见是女娲和女姬附宝来了,先是愣了一会儿,而后慌忙起身,低着头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
女姬附宝见女娲面带愠色,也不敢出头,只好跟在女娲身后。女娲走近前来,牵着碧玉的衣襟问道:“你说说,你们玩的这是什么?好好的芃桃叶子都叫你们糟践了,你可知平日里饮的茶酒都是用它们来做的?这还不算,你们竟胆敢犯讳师尊和我们的名号,还有什么魔天王,这都谁教给你们的?”碧玉被女娲责问,受了惊吓,不但不回话反而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女娲见状,松开碧玉,又扯起碧霞的裙帔,厉声问道:“她不说,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碧霞纳头便拜,低声道:“上神息怒,小婢知罪了。前些时候上神们不在殿院,我们闲来无事便去园子里游玩儿,恰好遇到一个神仙,说教我们一个游戏耍耍,等将这芃叶子玩得好了,就给我们吃芃果,所以我们就学了来玩,不曾想到冒犯上神,叩请上神恕罪。”碧霞说完,忙磕头不迭。女娲松开碧霞,转头疑惑地望着女姬附宝,低问声道:“这里会来什么神仙?”女姬附宝呆呆地望着女娲摇头。女娲忿忿道:“看来这里也不能不管了,我们在天门击敌,或是那魔天王阴灵吃了败仗,又变化成神仙模样来诡惑婢子们,看来安的也不是好心!”女姬附宝连忙道:“是要小心了,魔天王阴灵时时盯着我们,也不知他有什么谋算,他那么大的本事,这些侍仙和婢子又知道些什么。”女娲不觉长叹一声,转身望着园子里的情形,左顾右盼,好像就要将那阴灵搜出来似的。女姬附宝乘机给金童玉女使了个眼色道:“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回房里伺候你们的主子!”四人闻言,如得了赦令,低头匆匆退下。女娲和女姬附宝一时也无话,便各自回自己的殿阁去了。
翌日元时,女娲在南灵殿前院舞剑,侍婢碧霞和碧玉在一旁伺候,这时女姬附宝姗姗而来。碧霞轻声道:“上神来了。”女娲按剑回头,笑道:“附宝也来舞剑么?”女姬附宝又要欠身行礼,女娲忙笑道:“既是来练剑,又不是上朝,你我是姐妹,何须又行这些个虚礼,以后别再拜我了。”女姬附宝牵着女娲的手说道:“我才不愿意动刀动剑的,只是想起来要与姐姐品茶,才叫金童和玉女去后园香亭准备,我们一会儿就去吧。”女娲松手,剑飞起轻轻落入碧霞持的剑鞘中,而后笑道:“我从天时起,舞剑到元时,身子困倦得紧,正好想饮茶来着,正巧妹妹来叫,这正合我意。”二人说着便向后园香亭去了,碧霞碧玉收拾停当紧跟着去了。
女娲和女姬附宝正饮茶说话间,碧霞近前欠身说道:“两位上神,这会儿又来了三位上神呢,小婢这就去斟茶来。”话音方落,就见伏羲昊翩翩而来,轩辕昊相随,笪殷昊也在后同行,身后紧随三个雾鬓云鬟、花开媚脸的侍婢。女娲和女姬附宝忙起身施礼,伏羲昊忙道:“两位师妹不必拘礼的,我们三个也是忙里偷闲,前来寻你们说说话儿。”女娲和女姬附宝相视一笑,正要说话,却听轩辕昊道:“听说两位师妹有几个侍婢,我们也都带来了,让他们都认识一下,只是我们的婢子尚未脱俗,怕是不如师尊赐给你们的几个。”说完,笪殷昊就在后面嚷道:“你们四个,还不快拜见两位上神。”三个侍婢忙踩着莲步上前,纳头便拜,一个道:“小婢名叫尚翠,拜见两位上神。”伏羲昊接道:“这婢子是师尊赐给我的,看她生得机灵,确有些个福相,只是不爱说话。”女娲瞅着尚翠笑道:“这叫作丰颊曲眉,慧中秀外。”第二个接着拜道:“小婢名叫邠夙,拜见两位上神。”轩辕昊点头笑道:“师尊赐给我的婢子,很是乖巧。”第三个和第四个跟着拜道:“小婢岄灵、璟琄,拜见两位……”话还未了,就听笪殷昊粗声粗气喊道:“她们两个是我的!”惹得女娲和女姬附宝掩鼻笑,女娲笑道:“知道她两个是你的侍婢,我们又不和你抢的,你急的什么!”众神都开怀大笑。女姬附宝掩鼻一笑,对四个婢子道:“你们下去吧,和那些姐妹们去玩儿。”四个侍婢退下,与碧霞和碧玉、金童和玉女站在一起,有的拣芃桃叶子,有的添水,还有的端茶,开始忙碌起来。女娲笑道:“三位师兄殿里的婢子,有师兄们教诲,料也不俗。”说着又令碧霞和碧玉斟茶。
茶过三巡,闲话之间,婢子们又摆出鲜桃来。正待取来吃,却被金童和玉女的一声惊叫打断。众神转身看去,眼前忽然飞过几只石龙,虽说形貌各异,但体型小巧,生有两翅,飞旋往来,玲珑可爱。众神面面相觑,伏羲昊惊道:“刚才飞去的是何物?”女娲和女姬附宝第一次见这东西,也呆住了,不知如何答话。众神起身跟着石龙所去的方向寻找,一直跟到囲山,再一看,漫山遍野都是这种小精灵盘旋飞舞,五光十色,十分好看,直到囲山南谷方止。众神见南谷有许多芃树和桃树,果实硕大,鲜艳欲滴。石龙颜色各异,都很鲜丽,轻飞的时候还缀着长长的五色光雾,它们似乎已发现众神到来,便亲昵地围着他们飞旋,一会儿落到他们肩膀上,一会儿又飞舞起来,惹得大家十分欢喜。女姬附宝疑道:“怪哉,怎么突然来这么些石龙?”伏羲昊望着石龙,摇头道:“如今这天界一天一个模样,什么事儿都有,或许这又是师尊变化出来的呢。”笪殷昊瞪着双眼,大声道:“师尊造这些个小东西有何用处?让他们去敌那魔天王,还是让它们就这么飞来飞去的当一处风景?”轩轩昊笑道:“师弟这张嘴,不论走到哪里,却谁都不饶。”伏羲昊见女娲沉默不语,问道:“师妹,你怎么不说句话?”女娲回过神儿来,笑道:“这石龙也不是个新鲜事,我倒是知道它来历。”众神皆惊,目光向她投去。伏羲昊问道:“哦?这却奇了,那么就请师妹说说看,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女娲笑道:“我也不知详细,只是脑中有些记忆的,我曾梦里见过一个老神仙,告诉我天界初创,泰初九年,九时以囲山化石化生九土龙,名曰主龙、禽龙、暴龙、剑龙、梁龙、雷龙、跃龙、翼龙、腱龙,天出这般异象,兆示众神要造化三界了。”伏羲昊沉思良久,问道:“如此说来,如今便是泰初九年了。”笪殷昊道:“师妹一个梦境,能作数吗?我还梦到我当上了天王呢!”伏羲昊瞪他一眼,厉声道:“师弟休得胡言!这话你也敢随口乱说。”笪殷昊忙低头,轻声道:“只是个梦而已,大惊小怪什么。”轩辕昊接话道:“虽然是个梦,却听着有眉有眼的,我觉着似有几分道理的。”女姬附宝插话道:“姐姐这梦里的老神仙是谁?若是魔天王阴灵作祟,怕不是什么好事吧。”女娲叹道:“不论是谁,总之说的正是今天所见的这番景象,不说这些了,让婢子们去摘些桃来吃吧。”
女娲和女姬附宝各令碧霞、碧玉和金童、玉女去采摘玉桃,伏羲昊转身对尚翠和邠夙、岄灵、璟琄道:“你们也去采些来。”众婢去了一会儿就采来许多,众神一边吃一边聊了起来。伏羲昊若有所思,缓缓道:“西天门一战,那魔天王阴灵说的那些话,不知师弟师妹们是如何想的?那魔天王阴灵说,在我们师尊之前,还有一位大神名叫盘古,并且有四个弟子,大弟子是尨王,尨王的弟子是师尊。他好像说是师尊反叛,大逆不道,杀了四神,篡夺王位,不知此话是真是假?”众神一听,惊得脸色大变,一个个都不敢说话。笪殷昊咬了一口桃子,摇摇头道:“我看未必,如果那盘古和什么尨王是大神,怎么能轻易被师尊所杀害?为妖恶言,居心不善,他是教我们背叛师尊,然后投了他去,其言不足为信!”话刚说完,只听身旁传来一个声音道:“你们太愚钝,那魔天王所说的话不假,在你们的师尊天斗之前,确有大神盘古和他的四个弟子,尽数被天斗所害。天斗造化你们的时候,怕你们知晓这事儿,便让你们气迷心窍,识不得这真相罢了。”众神闻言大惊,回头一看,却见一条石龙飞停在他们头顶,说话的声音正是它所发出来的。女娲捂着胸口,惊道:“想不到你这个畜生也能说话。”女姬附宝也惊得瞪大眼睛,大声道:“我说什么来着,我就知道这些石龙与魔天王阴灵有关,一定是他用囲山之石造了这些畜生来迷惑我们的。”伏羲昊起身道:“先不管它们是不是与魔天王阴灵有关,且听它把话说明白了。”伏羲昊盯着石龙问道:“什么是师尊令我们气迷心窍?”石龙拍拍翅膀道:“你们的师尊天斗造化你们的时候,用的是泰初四神轩辕尨、伏羲肱、笪殷晸和勾弋嘂的元灵,为了使你们不记得前生之事,故意施法用一种阴气封住了你们的慧觉,只有解除那阴气的封阻,就能打开你们的慧觉,你们才能变得聪慧,便能洞察世事了。”轩辕昊站起来,怀疑地盯着石龙,急忙问道:“听起来他们都是泰初四神的元灵造的,那我是谁的元灵造的?”石龙道:“你们究竟是泰初四神的哪个元灵所造的,这个你们去问天斗,我又岂能知道。”轩辕昊盯着石龙问道:“你可知打开慧觉的办法?”石龙道:“我见你们都吃玉桃,说句实话,这玉桃不比那芃果味道鲜美,你们为何不尝尝那芃果?你们现在也看到了,我本是这天界的灵兽,本来不会说话,但自从我食用了那芃果之后,便也能洞察万物,通晓世事,与你们这些大神一样能够说话了。”众神听了,无不吃惊,抬头一看,见每条石龙口中都衔着一只泛着红光的芃果,吃得津津有味。女娲厉声道:“大家勿听它妖言惑众,这芃果乃是天界禁果。”女姬附宝忙道:“师姐所言极是,这些石龙看来就是魔天王阴灵造化的,来蛊惑我们食用芃果,谁知道它有什么谋算!”轩辕昊趁大家七嘴八舌争吵时,自己将掉在身边的一只芃果收起塞进袖子里。石龙道:“我们并非魔天王阴灵所造化的,昨日囲山突起风云,一场七彩雨下过之后,便有了我们。至于这果子,你们吃不吃自便,我只是告诉你们打开慧觉的办法,我们吃了芃果后,虽然形貌与众神不同,但思想却和你们一样,又能言语,这莫非不是证明吗?”女娲有点犹豫,正在此时,四周弥漫起一阵阵芃果的奇香。女娲忍不住咽咽口水,如痴如醉的模样,她伸手摘下一只芃果,刚要放在嘴边,却被女姬附宝抬手打落了,女姬附宝神色慌张,道:“师姐,莫非你真忘了师尊的诫命,这芃果不能吃,若让师尊知道了,必不会饶你的。”碧霞和碧玉也急了,跪地乞求道:“上神不要吃,免得受师尊责罚。”轩辕昊疑惑道:“师尊也好生奇怪,只许让我们吃桃子,却为何不让我们吃这芃果,一定是怕我们吃了它打开慧觉。”众神恍然而悟。石龙见状,搭腔道:“正是如此,你们若是吃了这芃果,就变得与他一样聪慧了,他怕你们知道太多,所以才不让你们吃这果子。”石龙话音方落,芃树上又掉下两只芃果,正好打在金童和玉女身上,那玉女拿起芃果,跪地道:“上神若想吃芃果,又怕被师尊惩戒,小婢不怕,愿先尝个味儿,若是好吃,再敬上神们吃,如此可好?”女姬附宝忙道:“若芃果有毒,如何是好?”伏羲昊道:“不如让她先试试,芃果无毒,若真有毒,石龙就不会在这里说话了。”玉女如得了命令,便将果子塞进嘴里,还没等她嚼动,芃果就顺溜一下滑进了肚里,玉女纳闷,一脸茫然地盯着大家。金童见状笑了起来,他问玉女道:“你吃得这么急,也未尝出这果子是什么味道,还是让我来尝尝吧。”说完也放塞进嘴里,大家都看他吃,和玉女吃时一样,那果子到了口中就不见了。众神皆哈哈大笑,突然,一道白光闪过,天斗突然到来,怒吼道:“休要吃此果!”接着一双大手便伸了过来,一手捏住那条说话的石龙,一手卡住金童的脖子,那芃果已经滑在金童的喉咙,被天斗这么一卡,就聚在了喉咙处,众神细看去,见金童的脖子上凸出一块喉结,这才慌乱起来。天斗松手,叹息道:“唉!劣徒!为师的训诫你们忘了么?却在这里偷吃芃果!”众神急忙跪地,不敢抬头。此时,伏羲昊斗胆道:“并非弟子们贪吃,都是这些石龙叫我们吃的,它只说吃了这芃果,便可以开大智慧。”天斗心中一惊,厉声道:“一派胡言,这些四足石龙都是西极星的心魔所化,它们专门来这里设下魔障,企图加害于你们!”天斗又扭头对另一只手上攥着的石龙道:“你们这坏事儿做尽的恶魔,上次念你们败走,我却不忍追杀,今天,你们却来这里为恶!”那石龙哀鸣起来,天斗轻轻吹一口气,只见石龙全身瘫软,已无力挣扎,天斗又道:“你们本来是天界之物,可也偷吃了芃果,犯下天戒,本王岂能轻饶你们!现在将你们囚于囲山,让你们等待轮回六道!”说完便将石龙摔在地上,刹那间,只见不计其数的石龙纷纷都化成一股黑烟,聚集在摔在地上的那条石龙身旁,那条石龙渐渐变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天斗一挥手,一股巨大的蓝光将石龙包围,瞬间被凌空卷起飞入山洞中。
金童吞下芃果,却被天斗伸手捏住脖子,芃果卡在喉咙里,于是就有了喉结。天斗冷笑一声,问道:“你既然吃了这果子,你告诉大家,你可有了那大智慧?”金童又惊又怕,战栗道:“小童只觉喉头刺痒,并无其他异样,也未见有什么大智慧。”天斗狠狠瞪伏羲昊一眼,怒道:“亏你们还是我门下的弟子,孽畜几句妖言就迷惑了你们!他们吃了禁果,触动凡尘,这仙界是留不得他们了!”且看玉女,天斗顾不上阻止她,她已将整个芃果都吞入腹中,没过一会儿,脑中不断闪过一些她从未见过的场景:天空漆黑,电光闪闪,巨响阵阵,一道白光将天空撕裂开一个大口子,一会儿又闪过四位大神的模样,但他们的相貌和天斗不同,一会儿又看到天斗将另一个大神打伤在地,一会儿又见天斗追杀一条青龙,并将龙头斩落在地,一会儿又看见另三位大神也变成飞龙,也被天斗斩头……玉女开始抽搐,天斗怒喊一声道:“劣徒还不快醒来!”玉女闻声,一个激灵翻起身,双目直视天斗,她突然觉得天斗面目狰狞,十分可怖,于是吓得躲在女姬附宝身后。天斗怒视玉女,问道:“你已吃下这个果子,你可得了大智慧?”玉女战战兢兢,已不能说话,众神见状,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了。
天斗盯着女娲怒道:“你当为师不知么?是你先要吃那芃果,若不是女姬附宝警告,你险些就犯了天戒!”女娲跪地,害怕地看了看天斗,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为何就不能吃芃果?弟子愚钝,恳请师尊教诲。”天斗向前踱了几步,望着芃树,意味深长道:“芃果是昊天造化之物,你们也是为师所造的神灵,若吃了这果子,你们将会心生凡念,到那三界形成之时,便会坠入五行,轮回六道,化为凡类,仙缘尽绝,天界就不能留你们了!”大家听了这话,个个惊愕不已。天斗又道:“女娲,此事因你而起,为师罚你从今天起就在囲山潜心修行,不得离开半步!”话一出口,女娲已瘫坐在地上。金童和玉女才知道已闯下大祸,急忙跪地抽泣道:“求师尊怜悯,快快救我们!”天斗转身怒道:“你们已经吃了芃果,必受惩罚,你们元身已为天界所不容,必将坠入六道。”金童和玉女更是害怕,哭道:“师尊饶我,师尊饶我!”说着便连连叩头乞饶。天斗无奈,摇摇头道:“天道无亲,法无二门,事已至此,为师也无可奈何。”女姬附宝见天斗也无计可施,只好问道:“请问师尊,金童和玉女坠入六道轮回将会怎样?”天斗沉思片刻,道:“他们虽然不是正神,但在天界也是个仙灵,轮回六道,自然会往人道,经历七情六欲,从善而修行。金童因我及时阻止,他并未吞下芃果,化为喉结,所以他在凡间寿数却没有玉女的多,而玉女已吞下芃果,她身上已有灵气,寿数比金童的多,也要比金童更聪明些。为师若所料不错,那凡间世界必将由金童和玉女而繁衍,若凡间有人类,必将是女人比男人长寿,女人比男人聪明,男人也必将因女人而祸乱于世……”天斗未说完,便将话头按住,又轻声叹道,“唉,不说也罢,未来之事,不说也罢!”女姬附宝泣道:“再请问师尊,那三界何时才能形成?”天斗冷冷道:“昊天玄玄,顺其自然吧!”说完便消失在一闪白光中。众神泪如泉涌,莫能仰视,女姬附宝和伏羲昊、轩辕昊、笪殷昊以及众仙婢亦哽咽不能止。
却说女娲被天斗禁在囲山南谷悲凉境地,自是闷闷不乐,心上恍恍惚惚的。她在南谷的芃树下坐憩片时,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这是天界一天当中要经历的望时、亚时、角时这三个时辰的“暗时”,也就是天界的夜晚,除这三时辰之外,天界光明如白昼。在暗时里,也只能看见天界闪烁的星星发出的寒光,周围的景物虽然看上去没有那么醒目,但在暗时里也能清晰地分辨出来。空旷的山谷中除了她和遍山的芃桃树,一连过去七天,女娲觉得孤独无趣,心下想道:“我并未吃下芃果,却被师尊惩罚,如今回不得南灵殿,与师兄师妹们隔绝了,我一个人在这里,不知何时是个头。”心下才这般想,突然,一股强劲的风掠过,南谷响起一片喧嚣声,芃树发出低沉的哗哗声,此起彼伏,树枝跟着颤抖起来,几只芃果惊落了下来,掉在她身旁。突如其来的风,骤然间又平息下来,女娲仔细看去,见芃树旁的桃树瞬间都不见了,她疑惑起来。远处,隐约传来魔天王阴灵的凄切的嚎叫声,有时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声……
一团黑云压在芃树顶上,就像使足了劲要把芃树压倒似的。苍穹又淅淅沥沥落下酸雨,女娲有些惧怕,她紧紧地靠着树干,凝神警觉起来。一声霹雳骤然响起,忽然,一个高大魁梧的黑影一闪而过,芃树林中响起一连串折断树枝的噼啪声。囲山顶上惊起一群飞鸟,张开像箭一般的羽毛,尖叫着飞旋在上空,突然风停雨止了,那些飞鸟眨眼间变成了一个个小黑点,纷纷降落在囲山上,发出沉闷的“砰砰”的敲击声,把整个山谷都震荡得轰鸣起来。
却说女姬附宝到了第二天一早就出殿来,神情恍惚地在阶廊走动,碧霞、碧玉来了,遇到女姬附宝连忙站住,欠身施礼。女姬附宝恻然道:“姐姐被禁在囲山,我也是心痛得不行,金童和玉女也不在身边了,如今见到你们也亲切。”碧霞和碧玉低头不语,早已是泪流满面了。这时,伏羲昊和轩辕昊也来了,女姬附宝长吁短叹一阵,而后又对碧霞和碧玉道:“你们去备些茶水来吧。”碧霞和碧玉点点头,默默转身去了。伏羲昊道:“师妹这么早就起了。”女姬附宝苦笑道:“师姐不在,我一会儿也睡不着了。”轩辕昊道:“咱们去亭子里说话吧。”众神就到香亭里去了,坐了一时,又不说话,各自远眺了一会儿。女姬附宝道:“想我们师兄妹几个在一起也是惯了,如今师姐被囚禁,我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每天想起来就难受。”说着又长叹几声。伏羲昊道:“师尊会让她回来的,也不是多大的一点事儿,你不要担心她。”女姬附宝泣道:“我如今是孤家寡人了,师姐不在这里,金童和玉女也不在这里,想想这枯燥的日子何时能到头?”女姬附宝心上一酸,早呜呜咽咽的,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了下来。轩辕昊道:“师妹说的也是,以前你们都在一起,如今孤孤单单地也实在难受。”女姬附宝道:“我们去求师尊,让他开恩放了她们吧?”伏羲昊摇头道:“师妹莫急,这时候去请求师尊不妙,师尊怒气未消,我们去了反而又添怒气。”轩辕昊看着女姬附宝在那里拭眼泪,轻声道:“师妹别伤心,只要等些时日,我们自会去请求师尊的。”女姬附宝道:“只是怕师姐她在囲山孤零零地受的什么罪。”伏羲昊叹道:“唉,那也是没办法,但也不会有危险,师妹法力高强,即使遇见阴灵或怪兽,自会保护自己的。”说着碧霞和碧玉将茶水和桃子都捧上来放在圆桌上,众神一起坐下,饮了一会儿茶,相对无语,便又走了。
且说女娲自嗟自叹,冷落孤凄,忽然见芃林中有黑影闪过,不由警觉起来,她高声问道:“是谁在这里?还不快快现身!”忽然,黑影又出现了,站在她面前,女娲仔细一看,原来是魔天王阴灵。女娲怒道:“大胆魔王,你竟敢来这里送死!”阴灵哈哈大笑道:“本王来这里并不是寻你打架,你知道那天斗为何将你囚禁于此?”女娲冷笑道:“我师尊惩罚我而已,与你何干?”阴灵正色道:“他怕你知道真相,将你囚禁在这里,我便是来告诉你真相的!”女娲冷笑道:“我不晓得什么真相,也不想知道什么真相!你这个魔头,又来蛊惑我,到底是想置我于死地!不如少费些口舌,要打要杀来得痛快些!”阴灵急道:“打杀之事且放后面,你也见了,玉女吞下芃果,她已知道泰初之事!不信你可去问她!天斗囚禁的何止你们,还有泰初之神天鹿,你若能见她,就相信我所说的了。”女娲厉声道:“让你走不走,就在这里纠缠不休,也好,我先杀了你,省的你再来为祸天界!”说罢便抬手击出一掌,却丝毫没有动静,女娲大惊,又连试几次,依然如故。阴灵大笑道:“不要白费气力了,你当你还是正神么?天斗收了你的神光,你也就算个庶神而已,哪里来的法力?”女娲恼羞变怒,斥道:“那又如何?待我出去,定杀了你这魔头!”阴灵听见魔头二字,气夯胸脯,怒道:“我好心来为你,你竟一再恶口凉舌的辱我,今天我便不饶你,叫你进得来这里却出不去!”说完便一挥手,一团黑气直扑她去,女娲哪能经得起这般力道,一下就瘫坐在地。女娲喘息道:“你杀死我吧,反正我也是被囚禁的人,死活都是一样的。”阴灵怒气渐消,劝道:“不如你随我去魔境,在那里自由自在的,何苦在这里受罪!”女娲怒道:“休想!我即使一死也不会背叛师门,与你这逆贼为伍!”阴灵怒道:“真不知好歹!看来我不得不杀你,杀了你也少一个麻烦!”说罢,抬掌就要劈下,说时迟那时快,那阴灵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见一道白光落地,一个年轻的神仙站立在他们面前,阴灵抬头一看,大惊失色道:“盘古太师!”话音一落,阴灵变成一团黑云席卷而去了。女娲暗自吃惊,抬头看时,那神仙已不见了。
到第八天的时候,女娲实在饥渴难忍,想摘几颗玉桃充饥,却找不见一个,心下怀疑道:“难道是师尊将玉桃都收了去,不让我吃,以此来惩罚我。”女娲心里又委屈又气愤,流泪自言自语道:“既然师尊弃我,我又何必苟活?不如吃了这芃果,解一时饥渴,即使死去也无所惜了,不管那三界五行六道是何模样,就是刀山火海又有何惧?”想着想着,于是就捡起芃树下的果子吃了起来,一连吃了好几个。就在这时,树后突然响起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女娲回头望去,只见芃树后探出一张白色的精美无比的脸庞,头上长着一对带许多枝杈的鹿角,发出白色的光,就像是笼罩着一个白色光环,女娲又惊又喜,这是她连日来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灵物。
女娲站起来,想慢慢靠近这浑身泛着彩光的天鹿,而天鹿鼻子痉挛地抽动着,似乎不敢靠近。女娲也不敢妄动,怕惊跑了它,于是又坐下来,只是眼巴巴地望着,然后低声道:“想不到这天界如此凄凉处,还有你这般美丽的灵物,你既然来了,为何又躲着我?”说着眼圈儿又一红。天鹿犹如一尊雕塑站在空地上,它的角闪闪发光,就像是富丽堂皇的皇冠。女娲看得入迷了,忽然,那天鹿身上出现了一团银色的光芒,女娲再看时,天鹿却变成一位美丽绝伦的女神,见她风鬟雾鬓,眼角上挂着泪水。女娲惊问道:“你是谁?”女神轻声答道:“我叫轩辕媓,我和你一样,曾被囚禁在北谷的洞中。”女娲心中暗暗着急,又问道:“自我出世,除我师尊和众师兄师妹,还有宫中的天兵和侍婢外,还从未见过你这样的仙女,你来自何处,住在哪里?”轩辕媓道:“我来自泰初,住在太阳宫中,但你切勿告诉别人你曾见过我。”女娲忙道:“不论是谁,我绝不透露半点消息的。”
女娲心想,原来那魔天王阴灵说的也是实话,便更加着急,双眉紧皱,把轩辕媓的手紧紧拉住,低声泣道:“媓姐姐,我因想吃芃果,被师尊囚禁在这里,因我不能回宫去,所以悲伤。而如今我真的吃了好几个芃果,听师尊告诫说,凡吃芃果者,将来三界形成之时,便会坠入五行,轮回六道,不知将来我会去何处。”轩辕媓凝视着女娲的眼睛,笑道:“吃便吃了,是你吃它,又不是它吃你,你担忧什么?”女娲一听,破涕为笑,急道:“姐姐!我都火烧眉毛了,你却有心开玩笑的。”轩辕媓抬头远眺,缓缓说道:“那金童和玉女吃了芃果,将来恐怕会有如此下场,但是你却不一样,即使吃了果子也没什么。”女娲心下疑惑,小心问道:“姐姐何出此言?”轩辕媓笑道:“妹妹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又是天斗以泰初元灵造化的第一正神,难道还担心吃几个果子?依我看来,那魔天王阴灵说的话也不全是假话,起码有一半儿的话是真的,只是你不领会他的意思。”女娲闻言,惊愕不已,问道:“我看姐姐也是个善神,却为何替那魔头说好话?”轩辕媓眨巴着长睫,笑道:“你怎知他是魔头?阴灵原本也是盘古太师造化的灵物,只是不能忍天斗造孽,故而独占西极星,分庭抗礼,自封魔界之主,要说起名分,他与你师尊天斗也不相上下。”女娲大惊道:“姐姐小声些说话,你怎敢直呼师尊名讳?”轩辕媓笑道:“不妨,他只是你们的师尊,并不是我的师尊,我出世时,这天界还没有他呢!”女娲觉得她的话也有三分道理,又问道:“姐姐的意思是,那魔天王阴灵也是个好神仙了?”轩辕媓正色道:“你想想,阴灵为何从天界逃了出去?我看这也或是我盘古太师的意愿呢!这一牵一制,以恶制恶,结果必得着善。天道无亲,昭昭之宇,三界若要形成,必使万物催生,所以有些事儿也就不觉得那么奇怪了。”女娲听她一席话,顿觉如饮甘露,沁入心脾,心里也左左右右地徘徊起来。轩辕媓望着她问道:“妹妹可明白了?”女娲摇头,问道:“若阴灵是泰初之神,又是好的,那为何师尊还要派我们驻守天门,拼死力战呢!”轩辕媓道:“他若不战,岂不是将天廷拱手让于阴灵?”女娲笑道:“罢了,罢了,我也不问这些个事儿了,还是我自己的事儿要紧。姐姐说我吃了果子也不打紧,这又从何说起?”轩辕媓道:“我如何说你才能明白?不如细细道与你听罢,那金童和玉女本来是天斗以照石作法,变囲山化石所造,也只是个庶仙,而你却不同,你是天斗以尨王之元灵所造,是昊天造化的正神,岂能因为吃了几颗芃果而坠入五行,轮回六道?”女娲摇头,忙道:“话虽如此,但师尊的话岂能有假?姐姐莫要再安慰我了。”轩辕媓思忖片刻,笑道:“既然妹妹担心,我却有一个好办法,可救妹妹超脱五行外,不在六道中。”女娲大喜,忙问道:“姐姐有什么好办法?”轩辕媓近前,贴着女娲的耳朵低语道:“我本是太阳宫的灵兽,口中曾含着一枚泰初大神形天的元灵珠,后来我被天斗追杀,灵珠被他盗走据为己有,你若能见得着此珠,便能躲过芃果之祸,不知妹妹意下如何?”女娲低头想了想,无奈笑道:“我被囚禁在此地,也不知何时才能出去,又如何能见得着那元灵珠。”轩辕媓笑道:“不急,天斗不久便会召你回宫。”女娲心下释然,又转头问道:“见了那元灵珠,我当如何?取来给姐姐送去?”轩辕媓说道:“只是你见着就行了,助你脱离轮回六道,我要那元灵珠子做什么,你也不要拿它,万一被天斗发现,倒弄一场没趣。”女娲点头道:“就听姐姐的。”
却说伏羲昊一连几天都不知女娲近况,心中着急,只好去玉京宫觐见天斗。才到宫门口,就见元真童子挡在前面。伏羲昊拱手道:“我来拜见师尊,请你通报一声。”元真童子道:“天王有令,凭他是谁,一个不见,你还是请回吧。”伏羲昊无奈,正转身欲走,又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元真童子道:“可有我师妹女娲的消息?”元真童子摇摇头。伏羲昊心下思道:“不见就不见,我自己去找师妹!”于是瞒着天斗,一个人到囲山南谷去探女娲。伏羲昊见南谷中静悄悄的,一个人影儿也没有,心中疑道:“师妹在何处?偌大一个山谷,去何处寻她来。”正发愁时,突然见一只鹿飞奔而过,穿过一个山洞便不见了。伏羲昊大步追去,直到山洞口,走进去看,见香雾缭绕,女娲睡在地上,额角上两绺细发散乱开来,遮盖在她脂玉般的半张脸上,一弯玉臂当枕头压在雪白的脖子下。
伏羲昊跨进去,忽闻幽香扑鼻,桂馥兰馨。女娲见有人进来,霍地翻起身,瞠目而视,一看是伏羲昊,深感意外,滴羞笃速,急欲躲避时,不料已被伏羲昊从头至脚看了个仔细,女娲又怯又急,泫然欲泪,变脸断红,怨恨之容令人生怜。伏羲昊期期艾艾道:“师妹怎么住在这里?”女娲面露娇怯,轻声道:“不然住在哪里?师尊不让我回宫了,我只能在这里当个洞主。师兄,你怎么来这里了?可是师尊让你来接我回宫的?”伏羲昊摇摇头,笑道:“若是师尊让我来接你就好了,我去见师尊也见不到,自己偷偷过来看你的。在南谷也找不见你,一会儿又看到一只鹿进这洞中了,师妹不曾看到么?”女娲道:“师兄是眼花了,这里除了我,哪还有什么鹿。”伏羲昊道:“这洞里也确实只有师妹,可能是我看花眼了。”女娲笑而不语。伏羲昊打量了一下女娲,疑道:“师妹在这里都七八天了,看上去不但不伤心,反而很高兴。”女娲把鬓儿掠一掠,臂上露出金镯儿,亮光闪闪的,眨眼笑道:“我见师兄来看我,自然很高兴。”伏羲昊问道:“师妹,你这几天受苦了。”女娲只傻傻笑,顺手抓起一只芃果塞进嘴里。伏羲昊惊道:“师尊的话你可是忘记了?不能吃这果子,否则三界成时,师妹将尽绝仙缘,化为凡类。”女娲一边吃一边笑道:“管不了那些了,此时只觉得饥肠雷动,不吃便要饿死了。”伏羲昊奇道:“为何如此?我们都不会饿,想吃什么时才吃,不吃也没什么不适,你却怎么觉得饥饿?”女娲道:“我原先也不会饿的,许是师尊收了我的神术,故而如此。”伏羲昊点头道:“我倒忘了这回事儿,不想师尊会这般惩罚你。”女娲叹道:“我都已经习惯了。”伏羲昊道:“那也不要再吃这禁果,若被师尊知道,便又来惩罚你,即使师尊不来,吃了这芃果,你就不怕坠入轮回么?”女娲笑道:“我才不怕,我已得解脱之道,小小的芃果能奈我何!”伏羲昊见女娲吃得津津有味,也忍不住拿起芃果揣摩起来,女娲笑道:“你那么怕的,还拿着它作甚?要吃么?”伏羲昊道:“我怕什么?要怕我就不来看你了,吃便吃了,大不了陪师妹一同受罚。”说着便咬了一口,笑道:“果然是美味!”吃了半晌,伏羲昊便觉不对,只觉得一丝灵光灌顶,眼前一亮。女娲见他这般光景,心里已经明白,咯咯地笑问道:“师兄怎么了?是要坠入轮回了么?”伏羲昊直勾勾盯着女娲,此刻已是神情飘漾,顷刻难持。伏羲昊转念一想,暗思道:“原来吃了这果子是这般感觉,莫非这便开了慧觉么?”女娲在一旁痴痴凝视,伏羲昊偷眼视之,见她秀发齐眉,轻霞晕颊,果然是袅娜无伦,又想起她独自一人在这山洞中受了许多艰苦,不觉泪下。女娲亦然,粉脸缀羞晕,痴痴娇娇,两人眼对眼看了一会儿,心里突突跳个不停,不知不觉就偎在一起,抱作一团……事后,女娲整妆而起,对伏羲昊道:“你我本为师兄妹,因吃禁果而心生凡念,这一桩罪若师尊追究起来,怕是大祸临头了。我虽爱你,奈何天廷法重,我们不能在一起厮守,若妾有个长短,你自保重。”说着,回头凝视伏羲昊,恋恋不舍。伏羲昊叹息道:“我能与你在一起已经知足了,任凭师尊发落,我绝不会丢下你的。”说完便渐渐睡着了。
女娲料想凶多吉少,自嗟自叹起来,想起已经酿成大祸,不知还会遭受什么惩罚,又想起女姬附宝和碧霞碧玉来,再不能得见一面,每思量了一会儿,便泪如雨下。南谷上空渐渐有了灰色的光线,微微地闪光,囲山和围绕在它脚下的芃树也清楚地显现了出来。
突然苍穹一声炸雷将他们惊醒,翻起身才看见自己都是赤身裸体。伏羲昊和女娲都大惊失色,女娲羞晕满面,急忙躲在一棵芃树后面,抓起芃树叶儿遮住玉体。伏羲昊又羞又怕,也急忙躲在另一棵芃树后面,惊恐地看着女娲。伏羲昊道:“难道这就是对我们的惩罚吗?”女娲双眸凝泪,一言不发。山谷被潮湿的寒气笼罩着,透过他们的皮肤,一直侵袭到骨头,他们蜷缩在树下,微微地颤抖着。
女娲在洞中暗暗悲泣,忽见一个白衣神仙,从空中徐徐降落,对着女娲低声唤道:“女娲,你还认得我否?我是来救你的。”女娲抬头一看,只见洞外有一个神仙,好生面熟。女娲默然不答,徐徐伸出素手,稍理鬓丝,双颊微生春晕。白衣神仙似乎又近前了一些,女娲即刻认出是盘古太师,便纳头拜下道:“望乞太师快快救我。”盘古道:“不消忧苦,我知道你们做了什么,现在就出来吧!”女娲泣道:“我不敢出洞去。”盘古道:“仔细看看吧,我就在这里。”伏羲昊偷偷看去,只见是一个年轻的神仙,更是又羞又怕,躲在树后,不敢言语一声。女娲伏下身体,瑟瑟发抖,说道:“我知道你是盘古,请饶恕弟子的罪过,我不是故意要吃那芃果的,如今我心生凡念,又羞又怕……”盘古正色道:“我正是盘古,你不要惊慌,听为师细细道来。”伏羲昊和女娲仔细聆听,盘古道:“昊天之始,阴阳出于混沌蒙昧之中,众星未开,吾与形天争帝,杀形天于北谷,造四神而创天界,终成此天极仙境,岂不知这清都绛阙不受尘,所造之物皆为灵物,所造之人皆为神仙,元灵皆来自阴阳之气,元身皆出自太碑之石,诚为昊天造化。尔等之师天斗乃是吾之徒孙,吾入涅槃之后留下灵骨一枚,他自窃取而得大道,后造汝等,故尔等实乃出自元神之灵,乃为神人,眼、耳、鼻、舌、身、意乃为六根,皆令清净,自出而冰清玉粹;独善元身,介然特立仙界;高尚其志,超逸天阙九霄。今尔等吃了这芃果,生出凡心,自经于亵越而不知,犯下天戒,将来必遭惩罚。”伏羲昊恐惧起来,他不安地问道:“不知者何罪之有?何谓天戒?请大神教我!”盘古道:“神人自出,天衣自成,故而无缝,若非正神,自解其衣而不能。此诚为昊天绝俗于神人而天成,养精爱气,故能清心少欲,修成六丈金身,能变能化,无通无不通,无大无不大,以为普度众生。此芃树之果专惑神智,非无欲者难避其惑,使自堕落而化为凡类。”女娲泣道:“请恕弟子愚钝,不知天戒恢恢,如今吃了禁果,失去天衣,求太师救我!”盘古道:“无妨,到时候天斗要开辟三界,创化万物,你会建功立业,以使罪孽自消。”伏羲昊急问道:“弟子当如何?莫非就要坠入五行,轮回六道么?”盘古笑道:“你也莫怕,有两个理由可使你躲过轮回六道之劫。其一,你与女娲私情,嬿私于此,女娲已身怀灵胎,将有贵子诞生于此。此子慧觉极致,尽知世界真谛,仅此也不会让你往六道轮回。其二,你与女娲将下界去创化万物,定会将功补过,故而罪孽自消。”女娲愁眉道:“若被师尊知道,又要责罚,这可如何是好?”盘古道:“你既在这树下怀娠,我将此树化为灵树,命名为菩提树,赐子名为‘须菩提’。至于天斗,我自有办法,他必不会责罚于你们。”女娲躲在树后,黯然道:“如今没有了天衣,出去如何见得人?”盘古一挥手,顿时洞中腾起云雾,绕着伏羲昊和女娲,飘飘漾漾,顷刻间二神已着云裳。女娲大喜,连忙拜谢道:“若非太师超救,弟子的性命旦暮不保,今有幸遇到太师,赐我们天衣,使弟子恢复法力,太师天恩,容弟子们后报。”伏羲昊也跟着拜了三拜,再一抬头,盘古已消失在眼前了。女娲和伏羲昊出洞远眺,也不见盘古身影,只听得半空响起盘古的声音,道:“今日之事,切不可告知他人。”伏羲昊和女娲连忙下拜。再起身看去,只见女娲所藏身的芃树瞬间变得又壮又高,枝繁叶茂,满树散发着阵阵红光,蔚为壮观。
忽一日,女娲觉得腰酸肚痛,坐卧不宁,伏羲昊见状,慌得不知所措,急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了?莫非昊天反悔,又来惩罚么!”女娲额头香汗涔涔,气喘不定,勉强说道:“夫君莫妄议太师,妾怕是要生了。”伏羲昊恍然大悟,又惊又喜,更是手足无措了。女娲渐渐疼得紧了,躺在地上呻吟,片刻,便见一团彩雾萦绕她周身,将她隐蔽得严严实实。伏羲昊在一边踱来踱去,也只好等待。忽听雾气里传来婴儿一声清脆的啼哭声,顿时,彩雾散去,只见女娲怀中已抱着一个玉婴,伏羲昊急凑过去看,见他怎生模样:
腮颊馥馥透红光,满头乌丝水灵灵。秋水一波蓄两眼,遍体冰心玉骨。人中端正,山根直直连印堂;鼎角匿犀,顶圆眼秀有龙颜。面带王者气,身着五铢衣,色彩华丽焱焱,果然是气质不凡。
女娲和伏羲昊自是高兴,视这孩子为珍宝,每日悉心照顾,在洞中一住就是几年。
太古七年。
天斗发现伏羲昊已有好久不在宫中,于是派众弟子去囲山寻找,果然在囲山南谷发现了伏羲昊和女娲,在一棵奇树下,女娲怀里抱着孩子歇息了。轩辕昊暗思道:“南谷多芃树,但这树上的果子到哪去了?”女姬附宝正要上前去叫醒女娲,却被轩辕昊拦下,女姬附宝道:“这是为何?”轩辕昊低声道:“他们两个将芃果都吃尽了,你看女娲怀中还抱着个孩子,这不是很奇怪的么?且先不要惊动他们,我去对师尊说,让师尊来发落吧。”女姬附宝一想,事关重大,也只好听从轩辕昊,暂且回宫。
天斗听轩辕昊说完看到的情景,大惊失色,他知道伏羲昊和女娲定是吃了那芃果开启了慧觉,懂得了男女之事,故而私情生子,于是带众弟子们气冲冲地赶到囲山南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