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梗对好预定的数量,其余的仓库放好,展示区的东西就这次机更新下,风格清爽的摆显眼点……具体你自己安排。”
“好。”
“萱草这边倒没什么要动,配合桔梗吧。”
“这几天辛苦大家,我跟敏敏打过招呼了,她会抽空来帮忙,需要的给我打电话。对了,店里的事不要轻易找敏敏,权责这块儿还是要择清楚。”
“嗯,知道了。”
“其他还有什么问题吗?”
桔梗立马把笔记本啪嗒合上,急冲冲的问:“店长,你要去哪儿啊?方便透露点消息吗?”
吉遥拖着尾音长长的喔一声,像早就料到一样点个头,然后双手交叉置于桌上,微笑着说:“不方便。”
“……”桔梗不死心:“你要走跟云姐请过假了吗?”
我就知道!吉遥眉头微挑,眼色充满趣味:“没啊。”答完,反问:“你联系上她了?”
桔梗懵了:“没……”
“那不就得了。”吉遥站起来:“联系不上怎么请假?”
萱草傻乎乎的把这问题想了想,感觉是个圈,钻进去了出不来,随后更傻了,讷讷问:“对啊,联系不上,你怎么请的假?”
嗯?
吉遥差点没被空气绊一跤,回头看,小姑娘呆萌可爱,两只眼睛水汪汪的洼着对答案的渴望,啧,瞧的让人心软,让人忍不住语重心长的想要关心:“草儿啊……今年多大了?”
讨厌,怎么可以问女孩子的年纪。萱草怪不好意思的撩撩刘海,奶声奶气的回:“二十一了。”
“社会艰险,不容易啊——成长路上几多坎坷吧?”
萱草:“啊……什么意思?”
桔梗忍不住凑过去挠她:“夸你!”
“夸我啥?”
“——坚强!”
萱草后知后觉,狐疑的盯着桔梗,直觉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你骗我呢吧?”
“哪儿能啊,不信你问店长!”
萱草立马回头,两只眼睛盯成长方形,直勾勾挂在吉遥身上。后者却已经拿好车钥匙,咧着嘴冲两人绅士告别:“我回去收拾行李,明儿一早飞机有点赶——往后就靠你们了,加油!”说完,还正儿八经的凝眉肃目握拳屈肘,弓着身子一路太空步移动出门。
萱草心想,不对啊:“怎么是明早飞机?”
吉遥挤眉弄眼的忽哟,自己差点都信了:“嗨!当时不是忙吗,票少,一慌神就定错了,明早五点你说说,又睡不好觉了!”
“不对啊……不是——哎,店长!”等萱草刚把信息甄别完毕,吉遥瞄准机会撒腿就跑。
萱草狐疑的嘀咕:“她不是明天下午的飞机吗?”
桔梗忍不住拍她脑袋,宠溺叹息:“我的傻草哦!”
回到橡榆湾已经快九点。开门时撞见同样晚归的邻居,男人怀抱着一堆蔬果,臂弯还挂着一袋零食,两人分别从两架电梯出来,正好打上照面。
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看起来很斯文,说话也客客气气的:“刚回来?”
吉遥点个头,看他身材干瘪,忍不住问:“需要帮忙吗?”
男人笑着说:“不用,都是我老婆的零食,不重,你一个人啊?”
吉遥点点头。
“跟你一起的那姑娘呢?这两天好像都没看见她,以前隔三岔五都要在电梯里遇见呢。”
“哦,她……出差了。”
“哦!”男人恍然大悟:“对,听我老婆说她是搞艺术的,艺术家确实都满天飞——看她发型,也是前卫的很。”
吉遥挠挠头,不知道该说啥,艺术家?可能是吧,但好像又没那么高大上;发型嘛,确实挺前卫的,真说把自个儿剃成光头再长成板寸的,网上看过不少,身边倒确实只有她一个。
吉遥正胡思乱想,男人又开始说话:“你们刚搬来的时候——那时候还没见过你,小姑娘给我们家送过不少东西呢。”
吉遥站在原地,男人话锋一转,她有点跟不上,反应了半天,还是迟疑的啊了声。小姑娘?昌云吗?
男人笑笑,单手抱住怀里的纸袋,另一只手推推眼镜。估计是架子松了,有些滑:“就是跟你住一起的那姑娘,说来惭愧,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具体叫什么,平时她跟我老婆联系的多。”
吉遥说:“她叫昌云,南昌的昌,白云的云。”
“哦,下回就记得了,你呢?”
“吉遥,安吉的吉,遥远的遥。”
“都挺好听,我的名字就普通了,我叫张强,弓长张,强壮的强。”
吉遥忙说:“你好你好。”
男人自始至终温润如玉,吉遥猜他是江南人。
“昌云是个很热情的姑娘,你没来那会儿,她一个人在这盯装修,隔三岔五的给我们送东西,什么蛋糕啊,盆栽啊——有盆风信子现在还被我老婆养在阳台,长得可漂亮!”
热情?吉遥听着有些迷幻。在她的认识里,昌云应该不会主动跟人亲近才对啊。
“昌云说,远亲不如近邻,以后她不常在,叫我们多关照关照你。”
吉遥一愣,像有灯在耳里爆炸:“……关照我?”她声音轻轻,带着股难以置信。
男人点点头:“每回她走都会跟我老婆打招呼,不过我们夫妻俩工作比较忙,有两次想喊你一起吃晚饭,摁门铃没人应,我老婆发信息问她,她说你可能在加班,你瞧,一直也没帮上什么忙。”
吉遥迷迷糊糊的,脑子里像撞了苍蝇嗡嗡直响。她机械的客套,说着自己都听不着的话,心里却反复过着男人的声音:昌云挺热情一姑娘……隔三岔五要送点东西……叫我们多关照你……
“我老婆总说她原来也有你们这样的好姐妹,后来大学毕业联系的少了,有时候在楼道撞见你们,就想起原来,回回都要羡慕好久……”
吉遥低下头,笑一笑,心窝里湿湿软软的,像长出青嫩嫩的一片小草。
男人问:“昌云这回又去哪里了?没听我老婆讲吗。”
“走的急,可能没想起说。”
“也是,她看着就挺忙——你晚上吃了没有?我们准备做个小火锅,口味比较清淡,你不嫌弃的话一起来吃点?”
吉遥赶紧摆手后退:“不用不用,我吃完回来的,今晚同事请客,你们吃!”
“没事的咯,再吃点吧?”
“不用不用——我明天还有一大早的飞机,等会儿还要收拾行李,谢谢谢谢。那个那我先——咳。”
“哦!那你先回去,下回有机会再一起吃饭,你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找我们,我跟我老婆一般晚上六点之后都在家。”
吉遥赶紧应声,连连说好,然后一溜烟跑进家门,关上一句匆匆的再见。
呼。
靠着门,大喘气,静了好一会儿,这才抓抓脑袋,又慢悠悠的打开开关。
啪嗒两声,灯火通明。
吉遥在玄关处换鞋,心下无奈着邻居的自来熟,不经意抬起双眼,愣了一瞬,扶着鞋柜,再次慢慢抬起眼。
面前一张木色相框,安安稳稳的放着无数张小相拼出的,自己和昌云的笑脸。
她已经很久没有仔细的看过它了。尤其这半月来,心情生活全部一团乱麻,下班回来径直往卫生间洗漱,然后回房睡觉。
此刻她再次站在第一次完整的,端详它的地方,心中却五味杂陈,说不出的千头万绪。
那是昌云做了一个星期的黏贴画,她打印了近千张两人旅游的小照片,一张张的布局,黏贴,过程中死活不让自己看:“哎呀做好了给你看,省得你吐槽我。”
“什么呀神神秘秘的!别勾引我的好奇心啊!好奇害死猫你不知道吗!”
昌云却一点都不心软,连踢带踹的把她从屋里轰出去,那一周甚至还反锁房门,气的自己吃饭都多吃了半碗,就为了幼稚的一句壮言:呸!你不给我看我还不稀罕呢!我该吃吃该喝喝,一点都不会因此感到困惑!一点都不!
后来东西做成,她站在近一平米的相框前困惑的把眉毛纠结成一对蚯蚓,实在不明白眼前一堆小照片代表着什么,认真审视了两分钟,诚实的吉遥真诚求教:“敢问云云老师,这到底是个啥?”
昌云盯着两只大大的黑眼圈,一点也不被打击,扛起相框就往正对玄关的那块儿白墙冲:“你去门口——不!”刚跑两步又回来,把东西哐叽一声砸在还没来得及转身的吉遥手里,风言风语:“你拿着这相框,我去门口。”
莫名其妙被安排的吉遥两手抓着目测有些沉的木头框子,眼瞅着昌云一蹦一跳的往门口去,傻了:“我要干嘛?”
昌云掐着腰在门口直跳,笑容灿烂:“你就把这东西举高点,我对个位置,然后给钉上!钉完你再来门口看就知道是什么了!”
吉遥当时就崩了:“举起来?!您太看得起我了吧?你玩意儿我凭一己——咦?”本想着抬起来证明这框会压垮我瘦小身板你怎么可以如此心狠的吉遥在刚一使劲就轻而易举的把框子举到胸口,还险些因为用力过猛闪到脖子的吉遥尴尬的把嘴巴窝成了一个“o”
昌云忍俊不禁的看着她:装,你继续装!
吉遥臊的满脸通红:“……讨厌!光长个儿不长膘的玩意儿……”
挂个相框又折腾好会儿,等终于挂成了,吉遥也满头大汗的瘫在地上起不来了:“臭昌云……”累的虚脱的吉遥倒在地上,气管把胸脯顶的波涛汹涌:“你要,再挪位置,我就,不,搭理你,了!”
昌云笑眯眯的像艘小飞机般跑过来,长发飘飘。
“吉子真棒!”心虚的女人嘴上抹蜜,身上飘着股甘醇的蜜香在满身臭汗的女人旁边盘腿坐下,抓手,捏肩,乖巧的极具有欺骗性:“给你捏捏!累坏啦!”
吉遥吭吭唧唧懒得看她。
昌云嘿嘿傻笑,嘴里哼着气韵纯真的儿歌:“……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哪怕给吉子捶捶后背捏捏肩!云云不图吉子为家做多大贡献呐,也就是挂个相框,一身臭汗毫无怨言!”
胡编乱造!
吉遥差点没给气笑了,一巴掌拍过去,昌云尖叫一声,立马爬起来就跑,却没逃过地上翻滚而起的人早有预谋的一胳膊,瞬间被搂住脖子,箍的动弹不得。
昌云缩着脑袋龇牙咧嘴:“别别别吉哥——脖扭了扭了,疼!”
“哟,疼啊?”吉遥还喘着,毫不怜惜的挂在昌云身上,丝毫不考虑她能不能撑住,慢悠悠的开始兴师问罪:“你让我举着个能当被盖的框左摇右摆换五六七八个位置的时候我疼吗?”
昌云小心翼翼的问:“不该是酸吗——”
吉遥立马瞪眼:“心疼!老子心疼行不行?”
“行行行!咱有话好说!您、您先放开我成吗?”
吉遥哼:“喊哥。”
“……吉哥!”
“别跟我耍小聪明!哥会不会喊?哥!”
昌云眼一眨,立马扯嗓子应:“哎!”
吉遥:“……”
我看你是皮痒!
被占了便宜的某人立马凶狠收肘,与此同时还伸出另一只手拽住哇哇乱叫的人的鼻子,嘴里阴阳怪气的威胁:“昌云小朋友,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告诉你现在喊哥没用了,升级了,喊爸爸!快!三秒之内喊出来饶你一——”
透不过气的昌云秒怂:“爸爸爸爸爸!爸爸!”
鼻子被揪着,声音也像做了特效,再配上昌云绝望的语气,怎一个奶萌嗲气了得!吉遥只觉得怀里像揣了个小鸭子,伸着个膀子和脚胡乱扑腾,张着嘴嘎嘎直叫。一乐,身上力气就松了,昌云立马逮住空子跑出来,直跑的吉遥再怎么也抓不住的地方,才往地下一瘫,满脸红光未退,顿时又蛮横起来:“黑猪白猪花猪!吉遥!你猪!”
“鸡蛋鸭蛋鸵鸟蛋昌云王八蛋!”
“我懒得理你!幼稚!”
“我不跟你计较!小学生!”
“你看你满身臭汗!经院小臭干!”
“你还一脸胭脂红呢!春醪小乳猪!”
……
……
“你拉我起来。”
“我不,我手酸。”
“我脖子疼,喘不过气。”
“放屁,刚才话不说的一溜一溜的?”
“……那我喊一二三我们一起起来。”
“一——”
“二三!”
“……吉遥你耍赖!你喊三你不起!”
“累了,手酸脚酸起不来。”
“那你趴着吧!天黑了冻死你。”
“冻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还不是要哭鼻子。”
“冻死你我开心还来不及……好了赶紧起来!你看你躺在地上跟条毛毛虫一样。”
“你拉我起来。”
“……烦死了!小学生!”
往事历历,吉遥靠在墙上,再看这副笑脸,眼底渐渐积起深沉的墨色。
“以后都开开心心的,有谁欺负你就回来告诉我,姐颠起菜刀就——”
“咦。可得了吧,还没我高呢,你能吓唬的了谁啊?”
“我这不是骂人拿把武器心里有点儿底吗嘿嘿嘿。”
“行,以后就仰仗云姐罩着我。”
“这就对了!来,笑一个!”
昌云。
吉遥关上灯,视野骤然漆黑一片。原地站了会儿,眼里渐渐渗进窗外的光,吉遥这才抬脚,一步步走回房间。
等我见着你……你可别他妈跟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