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幽冥之地脱身而出,青绝靠着神力漂浮在空中,双脚不敢沾地,身姿清瘦像一个破布娃娃,虚弱却强撑着。阿户本不愿意让她下来,被她执意而为后气得化为青光隐入她的步摇中。
骨魂第一次看见幽冥之地外的场景,有些兴奋,以前他没有肉体不可以出来,现在可以出来且有嘉朦在,他再开心不过了。
他看着眼前的月宫,很夸张的指着说,“这里比幽冥之地魔气还重啊!肯定住着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从血世之林逃出来的魔物,全聚集到这里了。”木镜道。
青绝朝那里望去,果然如骨魂所说魔气冲天,越演越烈。
除了端着归尘镜的木镜,多了一个用结界控制住外泄的魔气的路劫,他的身边站着一个赤足的女子,如瀑布的长发垂下,穿着胭脂色的长裙,腰间挂着两个小小的铜铃,青绝认出了她便是那日在魔域路劫抱着的人。她看见青绝,向她微笑示好,她就那样默默站在路劫身后,温柔的陪伴着他。
看着她今日的装扮青绝在远古之前的记忆中终于搜寻到了她的身影。
前魔君觉止的妹妹,魔族的骄傲,曾在不用以身为祭的条件下开启了交界门,只可惜因为她的力量超出了天界所能承受的力量,遭到了神雷惩罚,全身魔力散尽成为一个没有生死的废人,堕入魔域。没有人知道她和镜神是怎么认识的,但看着镜神为她所做的一切,不惜牺牲叹息开启魔域,他们的故事一定很长,很苦。
但是,她的叹息却因为她变成这个样子。
青绝捏紧了手中的骨魂草,她扯下发中的步摇,在御嘉朦和木镜的惊呼中飞入魔域之中。
骨魂拉住御嘉朦不让她靠近,木镜抱着归尘镜心中百感交集,镜神一瞬间的诧异后加强了结界。
那支步摇强烈的晃动,御嘉朦立马上前捡起步摇,却有一道光冲了出来,光芒化身为阿户,向结界奔赴而去,却被魔族公主拦下。
“她是天外天的上神,不会有事的,好好等她回来吧。”
阿户恨恨的看着结界,回到步摇中。
脚不沾地的在这片血红色的世界走着,仅仅几天这里便和初见时大大不同,沙雾弥漫中可见有魔物把守一处,若是没猜错,叹息定在那里。
看守的魔物一眼就认出了青绝,恭敬的向她行礼。
“魔后。魔后现在是要去找魔君吗”
青绝点了点头。
“现在恐怕不行。”他很为难的样子。
“发生什么事了”青绝问道,她有种不详的预感,特别是不远处那座沙子建成的宫殿。
“魔君把我们召唤来后,一直都很不对劲,前些天一直把自己关在殿内不见我们,后面神情大变。”他犹豫了一下,说不下去了,表情难以言语。
他的表情让青绝的心咯噔一下慌了,能让杀戮成性的魔物感到害怕和异样,叹息究竟怎么了
看守魔物突然往两遍退去,青绝抬头看见一道血红色的光窜了出去,不知向何处跑去。
魔物拉了拉青绝的袖子,“魔后还是离开吧,魔君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我怕……”
“没事。”青绝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脚下御风向那道血光追去。
她没看错,那是叹息!
叹息飞向结界,化为人形,随着一声怒吼,全身爆发出血红色的光,那些力量之大几欲撑破结界,结界外的路劫和木镜身形一颤。
叹息被身上的魔力撑得血管暴起,血丝布满了眼球,他很痛苦,那些力量太过庞大,将他的月族神力挤的丝毫不剩,月神环黯淡如死物一般。
他痛苦,他难受,他暴怒,青绝心疼的看着他,向他飞身而去。
在发现青绝之时叹息出现了片刻的清醒,在青绝未靠近之时他的力量将她阻挡在外面。
那些力量逐渐吞噬他的理智,折磨着他的灵魂,那些魔力突然消失了,他平静下来,那些力量被身体接受了,彻底融合,促使他下一秒就收起了屏障,朝着青绝笑。
他笑,却不是叹息带着玩味的笑,而是一种自然而然带着邪气的诡异的笑。
“青绝,过来。”他向她伸出一只手,那个怀抱是让她不顾神力流散,不顾一切奔向的温暖,可是此刻她犹豫了。
她安静的看着他,片刻后笑颜如花道,“好。”
她向他奔赴而去,不顾四周暗潮涌动的魔气。
风卷细沙,迷了谁的眼,魔物们过来纷纷拦住青绝,将她推出向结界,她漂浮在空中看到叹息冷漠可怕的笑,将他的子民踏如蝼蚁,那些他最重视的子民,与他生命连成一线的魔物,他的灵魂在颤抖,在奔溃之中。
他该多么痛苦。
阿息,不要这样。
已入疯魔的叹息抬头对上青绝恍若星辰的眼睛,那双眼睛流转的光芒让他的心逐渐平静,神识被抽离一般愣了,眼中只有青绝灿烂的笑容,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那些血红色的光褪去,一道明媚如新生般温暖的光照亮了他们,铺出了新的景物。
一片叶子掉落在面前的茶杯中,眼前铺天盖地的红豆杉,点点红豆如相思,挂满了枝头,就像青绝白袍上的红色刺绣。
他拿起桌前的茶杯抿了一口,甘醇的味道入喉,温润了四肢百骸,那颗压抑不住躁动的心平静如水。他看着青绝一身白袍走来,那些红色刺绣恍惚和红豆融为一体,她笑,温暖平静,白袍舞动,她的身姿轻盈,在红豆林中转动,仙气缭绕在这片林中,美好的让人忘却世间万物。
一舞停下,她一个转身顺势端起茶杯,饮尽杯中之物,趴在桌上懒散的模样,眼波流转的看着叹息。
“阿息,我喜欢你。”
神识惊醒,叹息看见四周景物褪去,光芒消失,血雾弥漫,青绝的怀抱温暖的包围着他,四周飘散着骨魂草的味道,那化为末的骨魂草进入他的身体,平静了他的灵魂,将涌动的魔气压制住,将残留的神力唤醒,召回了他的意识。
夹杂在骨魂草中的,还有红豆之香,那刻苦铭心的思念之香,整个月宫魔域都沉寂在这种思念之中,那些魔物想起了自己曾经爱过喜欢过的人,那些原以为忘记的感觉又一次从心底翻出来,吹落了一层灰,露出赤裸裸的心。
魔气减弱,消失,整个月宫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路劫撤去了结界,看见了月宫之中紧紧相拥的两个人,那样快乐温暖又痛苦的拥抱,青绝的白袍滚落了一颗颗“红豆”,那么美丽,那么触目惊心。
木镜的归尘镜断裂,碎了一地,预言里,神女现,妖魔灭,看来她是做不到了,预言被打破,连归尘镜也碎了。
空中传来几声闷响,像是发怒一般,天外天天命碑上,那些被抹去的名字又一一出现,恍若诅咒。
一道光芒乍现,刺得人睁不开眼,随着似乎可以开天辟地的炸裂声,落向木镜。
当神雷落下,所有人恍惚从生死走了一遭,而走了没有回来的,只有木镜,那个承担了整个镜族和天界的少女,终究还是逃不了劫数。
她的最后一眼,紧紧锁着相互捂住对方耳朵看着她的青绝和叹息。
这样,也够了。
一只小小的传讯蝶从她飘散的元神中飞舞出来,红色的,小小的,抖落着点点星光。
“神女。”御嘉朦看着木镜随风散去的精元,喃喃道。
多么可怕的称呼,她至少在最后得到了自由,而身为神女的木镜,所做一切都由不得她自己。
或许这对于她,也是一种解脱。
看见因为木镜内心动容的御嘉朦,骨魂抓住了她的手腕,像是安慰一般。
木镜精元被神雷击散,失去所有仙力,像凡人一样无意识的飘散。路劫将那些精元用灵珠收了起来,魔族公主抱着他的手。
“我们送她去轮回吧。”她眨眨眼。
“嗯。”路劫温柔的看着她,两人转身离开。
青绝看着恢复正常的叹息许久,又紧紧抱住他。
“阿咒,你的脚……”叹息紧张的看着她的脚,却被青绝打断了。
“阿息,我很想你我很想你我很想你……”她抱着他,一直呢喃,拼命的说,唯恐下一刻又是另一番场景,她将所有的爱,所有的思念一股脑全倒出来,倾尽一切去表达,却好像怎么表达都不及心中万分之一。
叹息被她急切的爱搞得有些懵,他也紧紧抱着她,满足的听着她的表白,人生从未如此满足喜悦。
那时叹息想,这样便够了。
青绝紧紧抱着他的手松了,她双手抓着他的衣袖,看着他依旧俊秀清朗的脸庞,抬手欲抚上他的脸,指尖颤抖。
这一声,平静中带着决绝。
“我爱你。”
不待叹息反应她用幻术摄住了他的魂魄,看着他神识定住没有意识的样子,她的手还是没有抚上他的脸。
“对不起。”青绝双指指向他的眉心,泛出光芒,将他所有关于她的记忆清除了去。
光芒散去,她无力的靠在他身上,这样也好,在他意识还没清醒之前还能让她靠一会。
等她发现自己的心意,等她迷恋上他的存在,他的温暖,他的味道时,她却不可以在他身边了。
“其实我明白,那些妖魔之力没有腐蚀我,是因为你。”
劫数未完,天中闷雷大作,不待叹息反应两道神雷交织在一起朝着他们落下,力度之大是刚才那道的两倍之多,带着火光闪得人睁不开眼。
青绝听见了震耳欲聋的雷声和骨魂草诅咒中尖锐的笑声。
“世人皆是愚蠢!”笑得让人一阵恶寒。
青绝一掌打飞叹息,两道光芒照亮了整个月宫,亮到犹如骄阳,月宫之外的御嘉朦和骨魂,还有在天界望向月宫的灵白和天尘,在月老殿的莫别,只听见一声毁天灭地的巨响,响声之后,尘土飞扬,整个月宫蒙上了一整灰暗,跑上月宫的魔物四处逃窜,失去了踪影,在此之后的好几年,月宫无人踏足。
而那两道神雷交织落下的景象,成为了天界载入史册的大劫数,因为那天他们的月老大人和可怕的神魔之子都消失了,有人说他们一起魂飞魄散了,有人说在冥界看到了青绝一个人走奈何桥,至于真正的故事,只有当局者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