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与此同时威廉·莎士比亚的生活

伦敦,1594年5月13日

“威廉,没有人想看悲惨收尾的喜剧。”早上我们穿梭在南华克区的小巷中时,肯佩用他浑厚的男中音这样骂我。在歪歪扭扭的房屋中间,男男女女的商贩正叫卖着他们的商品:鹅、凉鞋,或者他们自己。是的,伦敦的法律在南华克起不到什么作用。下层社会的人们,比如妓女和演员,能在这里自由呼吸——虽然可能呼吸的是带着乞丐尿臊味的空气。

妓院和剧院一样,在南华克是被允许开放的。所以我们“玫瑰剧院”的主人——充满贪欲的菲利普·亨斯洛在“玫瑰”旁边又开了一家妓院,希望能在剧院散场后把观众们拐到旁边去。因此他一直向我提出在剧本里多加些激烈的情欲戏的要求,也就不足为奇了。

“威廉,城里在闹瘟疫……”肯佩继续说着,他穿着发光的黄色紧身裤和色彩鲜艳的鹦鹉马甲,在人群中特别扎眼。跟肯佩一对比,我显得特别素净,穿着我最后一件羊毛衬衫。没错,倒数第二件不得不被我留在了德雷克的卧室里。

“……把《爱的徒劳》的结局重写吧,让所有人都结婚。”

“那这部戏就会变成一出悲剧。”我回答道。

肯佩皱紧了眉头,我继续解释说:“在古典喜剧中,爱侣们始终是在第五幕里在一起。如果要加个第六幕,展示他们爱情接下来的发展,那么喜剧就会变成悲剧。”

“威廉,”肯佩充满同情地对我说,“你看待爱情可真悲观。”

“是现实,”我反驳道,“用现实的眼光来看爱情的话,一般都是悲剧。”

“威尔,我衷心地希望你受伤的心某一天能痊愈。不然我真的担心你永远不能成为一个杰出的戏剧家。”

在我想出反驳肯佩的话之前,我看到一个个子矮小、褐色头发的年轻姑娘站在“玫瑰”门前。是菲比,剧院老板亨斯洛的女儿。菲比的眼睛有点斜视,算不上一个美人儿,但也没有丑到让人宁愿举家搬迁到海外殖民地也不愿意看她一眼的程度。

“你的仰慕者到了。”肯佩开着我的玩笑。在走进剧院大门之前,他提醒我说:“好好对她,不然亨斯洛可能会把我们剧团赶出他的剧院。”

菲比走向我,羞涩地问道:“亲爱的威廉,你读了我昨天塞到你门下的信了吗?”

“当然。”我立马编了个谎话。那封信我当然没空读,因为我在泰晤士河游了一夜之后回到家径直爬上了床取暖。

“你同意我的请求吗?”菲比充满期待地看着我。

“是的,肯定呀。”我继续编下去。不管信里写的什么,我不愿意也不允许自己顶撞剧院老板的女儿。

“真的吗?”她问。

“显而易见。”我回答。

“那你今天晚上就要拿走我的童贞!”菲比盯着我。

我惊得突然咳嗽了起来。

“你怎么了?”

“没……没有……”我继续咳嗽。

“你还是会这样做吧?”她显然很不确定。

我打量着她那不太吸引人的外貌,咽下了口中的话,因为我想着:一个男人必须去完成男人应该做的!

“但是我们必须小心瞒着我的父亲,”菲比解释说,“因为如果他知道这件事的话,你就必须娶我,如果你拒绝,会被他的手下打死。”

事情发展得真是越来越让人开心了啊。

我思索着是否应该向她坦白我已经结婚这个事情,然后决定还是算了。这里的人都不需要知道我在家乡有着怎样的过去。

于是我尽量让自己显得迷人地对她说:“今天半夜到我简陋的卧室来吧。”

菲比在我的脸颊上留了一个吻,然后欢快地跳着舞走了。而我发誓,未来的每一封信一收到就必须立刻阅读。誓言即将发完的时候,我听到一些马蹄的声音和嘈杂的呼喊。我转身看到小贩、乞丐和妓女们四散逃窜,避免成为马蹄下的冤魂。马上的人穿着华贵的衣服,这些人本不应该在南华克出现,他们只应该出现在女王的宫廷里。领头的居然是弗朗西斯·德雷克爵士!我在一片嘈杂中听到他大声喊着:“威廉·莎士比亚,我要求与你决斗!”

真的,我打心底这样认为,这个男人身上的勇气、力量、冒险精神,都被他身上的另一个优点遮蔽了光芒,那就是一意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