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二天上午我因宿醉头痛难忍。课间休息时眺望窗外也没有减轻我的头痛症状。大约有两百个学生在操场上制造着八百个正常人才能发出的噪音,我想,就算机场降落跑道也比这里安静得多,哪怕上面刚刚坠毁了一架协和式超音速飞机。

我是出于偶然才当的老师,我原来的梦想是写音乐剧。在我七岁时听过《小美人鱼》[8]里那只名叫赛巴斯汀的蟹唱的《在海底》之后,十五岁时我第一次写了自己的音乐剧,叫作《狼人之月》,讲的是一位年轻的姑娘爱上了一个狼人,在剧的结尾有一段他们俩的二重唱:“在我们心里住着/比月亮还伟大的爱情。”(我说过我当时才十五岁)愚蠢的是,我把这部音乐剧给了当时的语文老师看,然后他说,我以后登上火星的可能性都比我写音乐剧的可能性大。于是,在还没有开始之前,我的作家生涯就已经结束,于是我在高考之后选择了师范大学。对于这份工作来说,我就跟我的许多同事一样:不太适合。也许我应该换一份工作,但我完全不知道自己除此以外能过什么样的生活。此外我又喜欢假期,喜欢定期收到工资单,但不喜欢烦人的小孩,更不喜欢好胜心强的父母,尤其不喜欢教育局和他们一直在变的改革政策(难道那里的人每天都嗑药吗)。

正当我在回想我那糟糕透顶的生活以及和扬尴尬的重逢时,小马科斯,一个二年级的小鬈毛走向我,恨恨地说:“凯文是个坟蛋东西!”

“坟蛋?”我不解地问道。

“对,一个真正的坟蛋。”

这个小孩明显在声母发音上有点问题。

“为什么这么说他呢?”我问道,虽然我并不是很感兴趣。

“他用手铐把莱昂锁在教室里的暖气片上了。”

“什么?”

现在他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用的是他爸爸的手铐。他爸爸是警察。他悄悄把手铐带到学校来了。”

“坟蛋!”我也这么骂道。

“我说吧。”马科斯赞同地说,然后把我带到那间教室,可怜的莱昂——那种典型的受气包胖小孩——果然被铐在暖气片上,可怜兮兮地说:“我想尿尿。”

我摇了摇手铐,但是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解开它。我正想给教学楼管理员打电话的时候,体育老师阿克塞走了过来,说:“我来吧。我解手铐比较有经验……”

“……在二年级小学生面前最好不要说这个吧。”我赶忙打断他。

他笑了笑,用一根铁丝灵巧地打开了手铐,莱昂急忙冲向厕所。自始至终我们没有看到凯文的任何踪迹。马科斯喊道:“现在我要去灭了凯文。”

“你们不能打架。”我心不在焉地想要化解这场战斗,尽管我也觉得小凯文确实该挨一顿揍。

“但是凯文是个坟蛋。”马科斯骂道,然后跑走了。

“坟蛋?”阿克塞不解地问道。

“他声母发音不清楚。”我解释道。

“哦,难怪他昨天喊‘蒂米是个挥箫的’!”

我叹息了一声,建议说:“我们应该教教他。”

“我们俩今晚终于有点事情可以一起做了。”阿克塞哈哈大笑。两年前那场亲吻灾难发生后,他一直不断邀约我。但每一次我都拒绝了,但这显然让他对我更感兴趣。

“我拿到两张马戏团的免费票,”他笑着说,“你有兴趣陪我去吗?”

一般情况下我会再次拒绝他,但我的耳边突然响起霍尔格的声音:“一夜情啊一夜情……”